16

方曉敏現在試戴的這款項鏈，鏈子雖然看着細薄，做工卻極為精巧，樣子有點類似上輩子夏天給母親買的某大福家的魚尾鏈。

足金的鏈子再配上實心的金猴子生肖吊墜，選了好半天的方曉敏這下終于是滿意了，最後定下了就買這一款。

夏之海本是準備今天花大錢割肉的，卻不成想妻子一點沒看上那些個重的能當武器的手镯戒指，反是選了極為輕巧的一條鏈子，便是加上那個生肖吊墜也遠沒達到他的預算，一時他就還想勸勸妻子，覺得要買個更重的才合适。

“行了之海，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就行了。咱們夫妻之間，不講那些虛的，你要是還覺得不夠，要不咱們給樂寶挑個小镯子好了，我的這一條項鏈就夠了，別的不能再要了啊！”

夏之海聽到這話，頓時眼前一亮——

對啊，怎麽沒想着給女兒也買個啥呢，他這個做父親的可有些失職了啊。

夏天沒想到陪媽媽選首飾自己也能跟着沾上光——

雖然覺着給四歲的小孩兒買金子戴有點兒誇張，但她倒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反正她家只她一個孩子，都是一家人，肉都爛在一個鍋裏，給誰買不是買啊！

尤其趁着現如今金價便宜，遠沒有後世瘋長後的那麽誇張，多囤點兒單是從投資的角度算都是只贏不虧的買賣不是。

夏之海夫妻兩個對他們自己還是比較節約理性的，可在對待女兒的事情上，那都是一致的能給最好給最好，兩人在這方面向來是具有共識的。

于是，接下來夫妻倆便投入了比剛才還要高漲的熱情，從一衆給小孩子戴的金手镯中愣是挑選了個夏天幼小的手腕所能承受的最大重量的手镯……

方曉敏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對這些“重量級”款式飾品的嫌棄，給她女兒買起來，跟夏之海就成一個心思了，那真是恨不能越重越好！

掂量着自己手裏新鮮出爐的，這輩子屬于她的第一只貴價珠寶，感受着那紮實的分量，夏天心說：能拿這對不靠譜的爹媽怎麽辦呢？

只能當作是為了投資，淡定接受了吧……

唉，我可太南了！

小的時候，最最盼望的就是過年了。

不像十幾二十年後過年只剩下春晚、年夜飯、放假等等标簽，完全沒了年味兒和悸動。

在夏天的記憶裏，小時候的年還是非常熱鬧的，有着那時代專屬于年節才有的氣息和味道，別有風味，獨具意義，蘊含着無數的期盼。

很快的，重生回來的第一個大年就要到來了。

自那次一家三口的商場大采購以後，夏之海夫妻倆又陸陸續續滿城跑着置辦下了不少的年貨和節禮，打算過年的時候自家吃用，禮物就用來走親訪友的時候帶上走人情。

夏天也在幼兒園徹底放假後被遣返回了家。

因為那會兒她父母都還必須每天出攤，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的緣故，夏天便又過上了上輩子她特別熟悉的跟着爸媽練攤兒的生活——

每天跟個小尾巴似的被倆人走哪兒帶哪兒，父母忙不過來的時候偶爾她還能幫着看看錢箱子、替顧客找個零錢啥的，倒是也挺充實有趣。

只不過，有了成年人的經歷和視角，很多事情再回來看，就能看出很多她以前所不曾意識到的東西來。

比如媽媽給人家稱點心，看似輕巧，其實一遍遍地做下來，持續一整天，整個上半身肌肉都是酸疼的。

還有因着要稱點心、收錢等動作方便，只能戴半指手套的情況下，母親的手指頭在這寒冷的冬天裏，被凍的都生出多處凍傷了。光是看着，夏天都是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的。

還有她老爸夏之海，雖然比上輩子好的有了輛遮風避雨的面包車來回拉貨，不像上輩子她家只有輛小摩托，但凡遇上刮風下雨天那都是受罪。

但即便是有了車了，上上下下的擡貨搬貨這些事也得夏之海自己來幹，別人頂多就是搭把手罷了。

而且點心賣的越好、出貨量越大，就意味着這部分的工作量也就越多。

尤其再遇上像是桃酥水晶餅這些糕點，本身重量就很重的，雖然壓稱能賣出較高的價錢，但運起貨來那也真是不容易的。

看着父親一趟一趟地搬來搬去，跑上跑下，夏天不禁想起上輩子老爸上年紀後經常喊着腰疼，想來這些都是年輕時候不注意落下的毛病了。

所以說啊，哪有什麽事情是簡單的了。錢難掙的道理放在什麽時候都是一樣的。

就像她的父母，如今說起來也都是在用年輕的身體換些血汗錢罷了。

為了不讓這樣的情況長久持續下去，夏天心想，早點利用自己知道的那些個情報，讓自家的錢能自己生錢，這才是最最省心省力又高效的來錢方式啊。

雖然是這麽想的，也打算這麽去做了，但現下距離夏天想好的下一個契機還尚有一段時間，目前她也沒什麽別的辦法能幫到父母的，只能有機會了就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們進入服裝行業，來店裏了就盡量幫些小忙，看着錢袋子盯着點小偷啥的，多少能給父母減輕點負擔吧。

好不容易經過了夏之海夫妻倆也頭一次經歷的年底大忙碌之後，總算是到了大年三十這天，整個商場都開始放假，夫妻倆總算是能歇口氣了。

關于這個年要怎麽過，昨天晚上算完鋪子的賬目，夫妻倆就簡單地商量過了。

憑借多年的默契和如今家裏的實際情況，夏之海方曉敏兩人很快就制定好了過年幾天的計劃，幾乎沒有産生任何的分歧便達成了意見統一——

最後便是決定除夕和初一自家三口人單獨過，不再去夏老頭那邊了。

年初二照例回方曉敏娘家，其他時間跟其餘的親朋好友的走走親戚，還得抽空把生意上認識的客戶、供貨商啥的都走動走動。

說起來雖是過年放假呢，但人情世故的都要顧及到，過起來也并不輕松。

更別說兩口子還想着有機會了要帶他們女兒去逛逛公園廟會啥的好好玩玩，以彌補彌補之前太忙而沒時間陪孩子的遺憾呢。

“那你現在就去樂寶爺爺那兒一趟吧，把準備的東西送過去你就回來，我們等着你一塊兒吃飯哈，別耽誤了。”

“行，你放心吧。”夏之海沒什麽多餘表情，邊穿鞋邊答應着妻子的交代。

既然之前已經說好了不再跟夏老頭那邊有多餘聯系了，夏之海和方曉敏便一直都堅持着這一點。

過去半年多，除了夏之海這個做兒子的在中秋十一的時候去看了老人一次外，方曉敏夏天母女倆都再沒去那邊露過面。

看得出一家子那是真因着被趕出來的事兒傷透了心，徹底打算斷了關系的。

那次下定的這決心，半點兒也不會因為他家裏境況的大改變而變得有什麽不一樣。

雖然看着老爸大除夕的一個人出門，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吧……但夏天也并沒有要跟上去一起去的意思——

她爺對她也沒怎麽上過心，去年大半年她沒出現在她爺面前，也沒見她爺問上她一句半句的……

那自己又何必非湊上去讨人嫌嘞？何況對方還是那麽個苛待自己父母的人——真沒那個必要的。

送走夏之海，把門輕輕關上，方曉敏對女兒笑笑，特溫柔地說：“樂寶寶，我們等爸爸回來就開飯好不好？今天媽媽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呢，就我們一家子單獨吃，你開心不開心呀？”

“開心的！”

方曉敏之所以強調今天他們一家子得以獨享美食是有原因的。

前些年，但凡過年，他們都是去夏爺爺家那邊過的。除夕初一兩天，一天不落，這傳統的規矩，一般人也難打破。

但其實不光是方曉敏，就連夏之海打心底裏也不樂意過年去那邊。

要面對那邊那個後娘有意無意的挑撥也就罷了，他們夫妻兩個做工人的，還得時不時受着點那董老太太帶來的一兒一女職業上的歧視——

那倆也都挺大個年紀的人了，卻還是動不動就說些他們出版社、他們學校怎麽怎麽好的話，好似以為誰聽不懂他們是在諷刺夏之海一個大學生去當了沒出息的工人似的。

等到後來有了夏天，那就成了不光是夫妻倆受氣了，就連小姑娘也過不上個好年。

那家的一兒一女生的孩子，一點兒沒繼承他們所謂的文化人的教養。

上個桌吃個飯吧，那是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據為己有才肯罷休。即便是他們自己不喜歡的，那也要上去戳兩筷子才算完，刨得那些菜不成個樣子……

而他們那些做父母奶奶的，都是全然的不介意，倒是一點不考慮剩下的人的心情，還能不能吃得下去。

偏夏老頭還一味的袒護，絲毫不管他自己的兒女孫子孫女兒的有沒有吃飽吃好。

要方曉敏說啊，跟那樣的人同桌吃飯簡直就是遭罪，她情願自己給自己哪怕只下一碗白面條配鹹菜吃吶，也不想再去受那個閑氣——

大過年的，對方就是再過分，她也不能真跟人幹仗吧！

真要鬧起來了，為這點膈應人但不算特別大的事兒不值是一方面，到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他們這有爹還不勝沒爹，沒人撐腰的一家子啊，劃不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