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打破魔咒

《甜蜜十六歲》整部電影從拍攝籌備到拍攝完畢後期制作都順利地讓人感嘆，肯洛奇的禦用班底那自然不消說，主要角色上戲也很快，洛奇原本預留的四個月拍攝周期縮短到三個月。

“這個收尾，我會一幀不剪地留着。”洛奇和自己的剪輯師對視，他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贊同。“文森特他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如果不是他年級還小，我或許可以和詹姆斯專門為他準備一個劇本。”

按照洛奇的電影一向是着眼社會現實問題的慣例來看，這部電影想要關注并不困難。随着2000年後，英國電影市場漸漸疲軟，大量的電影人才流失也使得英國電影步入了一個尴尬的現狀——想出頭的沒機會，想進來卻沒有位置。

美國好萊塢帶來的沖擊是全面的，哪怕接受了經融危機的沖擊，好萊塢依舊堅挺地保持着自己的霸主地位。

洛奇在外媒眼裏一直是堅定的“好萊塢對抗者”，實則并非如此，洛奇對抗的不是好萊塢本身，他并不覺得一個導演一個編劇或者一個演員去追求任何一個獎項是有問題的，這些電影從業者需要一個專業的、有重量的獎項去證明自己的實力，這絲毫沒有問題。

但是為了一個電影節，而刻意的去改變自己的風格，迎合評委的喜好，失去初衷失去本心，這才是洛奇所鄙視和不齒的。

一個人做什麽，并不是無理由的。洛奇不能幹涉別人的追求，但是他人同樣沒有權利來限制自己的态度和選擇。

洛奇扶了扶自己的眼睛，讓它更好地架在鼻梁上，雙眼同時關注着幾塊屏幕，他指着其中一幕說：“這裏，是文森特根據理解自由發揮的，你怎麽看？”

洛奇所說的，正是萊姆被母親的情人冷嘲熱諷，繼而被母親一語打碎美夢之後，一段壓抑而冷靜的自我掙紮。

這麽說很矛盾，十六歲的萊姆因為家庭原因，雖然缺少良好的生長的環境，但是他的理智和自控已經超脫了這個年紀的标準範圍。他雖然有着殘酷的一面：比如手裏拎着刀子時，下手時的毫不猶豫；也有溫和和柔軟的一面：面對小孩，他的言語中總是離不開對方，眼神中的柔情讓人不由得去想象，或許萊姆将來會是一個優秀的父親……

“他将你的拍攝意圖消化地很好，肯，你确定他再次之前毫無表演經驗？”

洛奇點點頭：“文森特的确是個不折不扣的新手，他的籃球或許更厲害。”

這也是黃濑涼太的一點小心機——對于一個絲毫沒有接觸過演戲的新手來說，在初次進入大熒幕鏡頭時，他們經常是錯誤百出，從走位到臺詞，從肢體動作到微表情，外行看不明白，但是內行卻一清二楚。

威廉那樣的純新手就完美地展現了所有新手演員都會犯的錯誤，而在威廉的對比之下，黃濑涼太就太讓人驚喜了。但是這個“驚喜”的程度把控依舊掌握在黃濑涼太自己的手裏，這部電影的演繹對他而言，并不是單純的對主人公“萊姆”的演繹，更是從文森特一個“新手”的角度，去闡述對萊姆的理解——準确說，這是雙重的演繹。

剪輯師哈哈大笑：“其實還是個小孩子嘛！”

洛奇也笑了：“他修養很好，我倒是怕，将來如果他要走上這條路會被我耽誤。”

“你別想東想西了，老洛奇，你看我都叫你老洛奇了，那個垃圾魔咒也該破除了。”

洛奇笑着沒說話，只是手底下依舊忙碌着，剪輯師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兩人沒日沒夜地趕了将近三天的工，終于把成品剪了出來。

洛奇累得靠在椅背上不說話，而依舊保持高度興奮的剪輯師卻接連贊嘆，“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觀衆們的想法了，洛奇，你找對了人！這個小子或許是個天生的演員。當初你跟我說要詹姆斯再花半個月的時間修改劇本，現在我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詹姆斯的努力沒有白費，因為有人理解了他的內心。”

洛奇疲憊地掀起眼皮，“我知道你現在很高興，我也同樣心懷期待。”

“老洛奇，聽我說，這次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現在反而擔心文森特那個小子，過早的榮譽會讓人過快地浮躁起來。”洛奇皺着眉頭，随後又慢慢舒展開，“還好，他要高中畢業了。”

“哇哦，我必須要說，文森特，你真的改變了很多。”

在黃濑涼太重新返回校園的時候，馬克看了好一會兒才将他的好友抱進懷裏。

“氣質變了，不得不說，你這副樣子真的是該死的讓女孩們着迷。”馬克剛說完，就被黃濑涼太捶了一拳，“我又沒說錯，你看那些女孩，之前都是偷偷看你，現在光明正大地想要往你的懷抱裏撞。還記得莉莉絲嗎，就是十年級最漂亮的那個，之前橄榄球隊的蘇比追了他兩年，聽說她現在想辦法在找麗娜要你的號碼。”

“so，你又不是女孩子，幹嘛這麽八卦？”黃濑涼太瞥了一眼馬克，“你的學分修完了嗎？還想不想申請大學了？”

馬克臉上的笑意垮了下來，他苦着臉說道：“我不像你，辯論拿過冠軍，還固定參加慈善樂團的演出，我大概只有籃球拿得出手，要是當初我和你一起就好了。”

“你現在說這些話也沒用，抓緊最後一個學年，好好努力一把。”黃濑涼太也沒想再打擊對方。

馬克卻哼哼唧唧地跳起來在半空中做了一個投籃的姿勢，“我小時候還在想，長大以後，是申請mit還是哈佛，果然是太小太天真。不過我有一個能上mit和哈佛的朋友，也算不錯啦哈哈哈哈。”

黃濑涼太哭笑不得，他看向馬克陰轉晴的臉問道：“你不是說有個好消息告訴我？”

“哦對了！就是你去拍攝的第一個月，我們和肯塔基州的冠軍隊打了一場！”馬克說起籃球來神采飛揚，“當然，是友誼賽，所以比分還算好看。如果你在的話就好了，當然，他們也很遺憾我們th的另一個主力的缺席。”

“so？”黃濑涼太察覺到馬克并沒有表達出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果然，馬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慢慢說道：“後來，有個籃球經理人找到了我。他說可以讓我将來有很好的發展。”

“所以他為你牽線了哪個大學的預選隊？”

“uf。”uf是佛羅裏達大學的簡稱，佛羅裏達大學也是全美最優秀的大學之一，但是佛大也有個不太好的名頭：暴發戶。尤其是北卡、杜克這幾個老牌名校的強烈對比之下。

“據我所知，uf的籃球隊貌似一直沒什麽突出成績。”黃濑涼太組織了一下語言，斟酌着說道。

“那是因為他們的短吻鱷籃球隊缺少一個我這樣的人才啊！”馬克激動地原地起跳，重重地握着自己的拳頭，“我相信有我的存在，一定會讓這支球隊起死回生！”

“兄弟，醒醒，你該去補學分了。”黃濑涼太攬住馬克的肩膀，兩人一起朝教學樓裏走去。

說是補學分，實際上馬克大概只缺了兩個禮拜的課，他雖然沉迷籃球，但是頭腦還是好用的很。

黃濑涼太這次來學校只不過是為了取一些大學入學要用的材料，文森特想要提前一年進入大學，而他要做的就是延續文森特想做的事情。

“你要抛棄我了嗎？”馬克蹲在門口，看着自己的好友抱着兩個文件袋走出辦公室。

“我先去給你探探路。”黃濑涼太将他拉起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在黃濑涼太準備動身去英國拍攝《甜蜜十六歲》的那段時期，蘭德摩夫婦就已經收到了來自mit的錄取通知。等黃濑涼太拍攝完回來的時候，暑假接近尾聲，眼看着就要進入新的學習環境。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裏，他收到了來自傑克卡丹斯的邀請。

“我猜你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傑克抿了一口咖啡，“嗯，我得像你推薦一下這裏的黑咖啡，雖然你這個年紀可能并不懂得黑咖啡的好。”

“是的，洛奇他讓我受益頗多。”黃濑涼太放下手裏的咖啡杯。

傑克卡丹斯慢慢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男孩，三個多月不見，對方的改變讓他再一次感嘆自己的選擇，“你想看看別的嗎？比如兩部青春電影的擂臺？”

“那也是你的電影。”黃濑涼太對上傑克卡丹斯的眼睛。

“哪怕我不去對比，媒體報刊雜志也會這樣做。洛奇對這部電影抱有極大的期待，而我恰好相反，我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名聲大概要跌落谷底了。”

“但是洛奇比你年長，而你才二十七歲，卡丹斯先生。”

這個二十七歲的男人愣了愣，随後苦笑着點點頭，“你說的沒有錯。我的确是‘才’二十七歲！但是我的二十七歲只有幾部翻不起水花、不溫不火的電影，別人的二十七歲呢？比如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

黃濑涼太皺着眉毛，“你喝酒了嗎？”

“并沒有。”

“那你發什麽瘋？”

“并沒有。”

“那麽，你一個導演為什麽要和一個演員對比成就？”

男人又愣了，他嗫嚅着嘴唇，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好萊塢日記（8）

傑克卡丹斯其實是一個及其不自信的男人。

對的，我就是這麽認為的。

他喜歡用自己的缺點在別人的優點那裏“自取其辱”。

這麽說有些不大好，但是我認為，他其實很玻璃心，洛奇也不愧是洛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