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孫昭雖官拜中郎将, 也在慈聖皇帝的身邊為其進行過多次戰事推演, 但他還未有真正地領兵打仗過。

和他的好兄弟俞松謀相較,那更是沒法比。

今夜, 他在營地率兵伏擊了那些過來替他們“收屍”的魏軍,算是小試牛刀了一把。

一看他們這些人竟真在來到朔方郡的當夜便奪下此城, 孫昭的心裏是既高興,又還有些飄飄忽忽的。

這不是, 他在來的路上一直都在對自己說呢:沒什麽,這又沒什麽。

是以, 他沒能發覺沉琴這姑娘的不對勁, 只當對方和自己一樣——就是心裏高興!

“公主,孫昭前來複命!”

孫昭來到趙靈微所在屋子的房門前, 自己說出了通報。

但他卻從屋裏聽出了個男人的腳步聲。

孫昭連忙擡頭,而後就正好對上了前來撿朔方郡布防圖的賀樓楚那高大的身影。

孫昭:“!”

賀樓楚與仇懷光結下了梁子,和孫昭又何嘗沒有呢?

趙靈微撿到啞巴的那一天,孫昭可不就是在帳篷外聽篷角, 聽到那“歹人”欲對公主行不軌之事就握着槍沖了進去了麽?

而今日之情形和當日相較,又有何不同?

孫昭見屋裏那人隔着扇門似是和他對了一眼就轉身向裏走去, 心中一急, 便要沖進屋裏。

可沉琴卻是又攔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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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琴:“公主……公主這會兒正在和……”

沉琴的話還沒說完, 屋子裏就已經傳來了趙靈微的聲音:“進來吧。”

此時跟在孫昭後面的仇懷光也到了。

“怎麽?怎麽不進去?”

忙乎了半個晚上, 仇懷光卻是依舊神采奕奕。

她見孫昭光是看着自己, 也不說話, 便直接推門進去。

“公主, 仇懷光前來複命。”

只見趙靈微跪坐在案前,臉色紅潤,眼睛也有些水汪汪的,卻是一派精神極好的模樣。

而在她的身後,賀樓楚則就站在那裏,仿佛高深莫測的護衛一般。

“這……”

孫昭見賀樓楚其人,立馬頓住了腳步,卻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抽刀。

“哦,這位是賀樓楚。先前我不在公主的身邊,便是他在護衛殿下。”

聽到這些,孫昭可就不飄忽了啊。

“你!”孫昭怒視仇懷光:“你怎麽能把殿下的安危交給這麽一個小子!”

“咳咳!”

趙靈微提高了聲音,輕咳了兩聲。

孫昭于是便和仇懷光一起站定,向自家公主行了一禮,走上前去。

可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候,這對同僚還是在用極輕的聲音交流着。

仇懷光:“就是這麽一個小子。”

孫昭:“如何!”

仇懷光:“你我二人加一起,再加上我的三十名千鹘衛。”

孫昭:“怎樣!”

仇懷光:“可能打得過。”

孫昭:“!??”

趙靈微見着這兩位武将一左一右地走近自己,眼神還是這麽的銳利,她的心裏其實是慌的。

先前她都已經說了“先欠着”和“會還的”了,可這會兒像個沒事人一樣,乖巧地站在她身後的混賬家夥卻還是不肯放過她。

她那會兒可真是都要急哭了,就怕孫昭進來之後看到比上次更過分的情形,于是她在慌忙間便只得又飛快地親了啞巴的耳朵一下,再親了他的眼睛一下。

如此,那家夥終于放過了她,卻還要對她重複了一遍:“先欠着。”

好氣啊!

趙靈微氣得都想打人了!

對,就是打人,她才不會像賀樓楚一樣,氣性上來了就咬人!

但她卻只得在賀樓楚替她去把那份布防圖拿來的時候,心急火燎地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番。

可朔方郡守将的屋子裏自然不會有銅鏡,因而趙靈微也不知自己整理得到底怎麽樣,便更是心虛起來。

只不過,她的心裏越是慌亂,面上便越是一本正經的。

“我剛剛看了一會兒這張朔方郡的布防圖。我們……”

趙靈微的視線對上剛剛被她攤開在了桌案上的布防圖,飛速地尋找起她們所在的這座官邸究竟在哪兒。

“你右手食指的位置,向左一寸,再向上三寸。”

原先還是站在趙靈微身後的賀樓楚跪坐下來,這樣對她說道。

趙靈微順着提醒,立刻就在圖上找到了守将官邸。

“多謝!”

賀樓楚又問她:“你現在可是想要拿掉朔方郡城內的防衛亭?”

“正是。”

“你的一千六百人現在大多聚集在城南,可兵分三路,從左、中、右同時向北推進。若一切都做得足夠幹淨利落,便可不驚動北門的守衛便拔除所有防衛亭。待到天亮時,便大勢已定,自可派說客讓北門的衛隊束手就擒。”

趙靈微越聽賀樓楚的講述,眼睛越亮。

趙靈微把賀樓楚所說的魏言譯成了商言,說給自己身邊的兩位大将聽。

聽到對方所說的話裏,還有自己聽不明白的,她就和賀樓楚反複詢問,待到确定了意思後,再說給仇、孫二人聽。

趙靈微道:“城中一共三十九處防衛亭,其中又以我指出的這六處人手最多。但在這個時辰,真正會在外巡邏的卻不多。需要注意的是步六孤弗所帶的親衛。他們……”

仇懷光與孫昭對于魏國城池的布防習慣并不知曉,但他們聽到那些安排,卻是覺得自己不僅無法反駁,甚至也想不出更好的安排了。

在說完那些後,賀樓楚輕拿起被他放在了牆邊的長槍,道:“告訴他們,城內的防衛亭交給他們,步六孤弗的親衛,我可以去對付。”

如此話語讓趙靈微心下一驚。

孫昭見趙靈微這般反應,連忙帶着防備看向賀樓楚,并小聲向趙靈微問道:“公主,怎麽了?”

趙靈微:“他說他可以去解決步六孤弗的親衛。”

孫昭大驚:“公主不可,他這是要去通風報信!”

仇懷光“嘶”了一聲,有些看不下去地擡起手來,擋住自己對着孫昭的那半張臉。

趙靈微果然怒斥孫昭:“他要通風報信何必等到現在?一早就能把我挾持去步六孤弗那裏了!”

說完,趙靈微便起身去追對方。

“啞巴!”她在情急之下這麽喚了賀樓楚一聲,道:“你需要我給你多少人?”

她所問的是——你要我給你調派多少人才能解決步六孤弗的那些親衛?

賀樓楚:“單人一騎,足矣。”

是了,今晚的賀樓楚在遭遇嚴陣以待的千鹘衛時,尚可與結了陣的那麽多名千鹘衛進行纏鬥。若是他抱着殺心而去,想要解決步六孤弗的那些戒備松懈的親衛,一人便足矣。

但……

趙靈微:“你為何……要為我做這些?”

賀樓楚似是有些不解趙靈微為何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他反問:“我做這些,你會高興嗎?”

趙靈微:“自、自然是會高興的。而且……還會特別高興。”

賀樓楚:“你剛剛親我的時候,我也很高興。”

說罷,他便看了仇、孫二人一眼,對趙靈微說道:“讓穿銀甲的那個留下來護你。他的功夫不錯,警覺性也可,但在指揮和調派一事上,不及他旁邊的女武将。”

賀樓楚看向趙靈微那比平日裏顏色更豔的嘴唇。

他其實是想再親趙靈微一下再走的。但那樣的話,公主便要不高興了。

賀樓楚有些遺憾,語調中卻是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溫情:“走了,兩刻之內便會回來。”

屋子的門在被打開後又被關上。

趙靈微轉回身去,面對仇懷光與孫昭二人探究的目光,穩了穩心神道:“仇将軍,你負責調派人手,在天亮前除掉城內的三十九處防衛亭。記住,盡量別驚動北門城樓上的衛隊。”

仇懷光:“是!”

趙靈微:“孫中郎将,你已辛苦了半宿。接下來,便留在此地,保護我吧。”

孫昭剛要興沖沖地應聲,便發覺自己的任務怎麽就和身邊的同僚那麽不一樣呢。

但仇懷光此時已然對他拱了拱手,面上則更是一片真誠:“孫中郎将,你方才說得很對,我們不能把公主的安危交給那樣一個小子。此事,還得由你來做,我們才可放心。”

領了命的仇懷光也出了門。

但她才帶着幾名千鹘衛向此處官邸的大門走去,便冷哼了一聲。卻是不知,她是在哼孫昭呢,還是在哼那賀樓楚。

“将軍!剛剛有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背着我們的槍從裏頭出來,把孫中郎将的追雲給騎走了!”

孫昭身邊的校尉一見仇懷光出來,便和人這樣求助起來。

仇懷光面無表情,似乎是早有所料。

她冷聲道:“那人名叫賀樓楚。他會把追雲還給孫中郎将的。”

呵,男人。

誰說只有我們女人才愛耍小心眼的?

争寵、搶功。

搶了功不算,還要騎一騎別人心愛的坐騎。

這些事,男人做起來,竟是比女人都幼稚。

而且還簡單直白得如此徹底。

偏生,公主那麽冰雪聰明的一個人,居然也沒想到。

仇懷光知道妄論公主不好,但此刻她竟只能想到一個詞:色令志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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