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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為商将進行傳譯的禮官将達奚嵘先前所說的話都譯成商言。

在那之後, 趙靈微看向仇懷光,而後又将目光放到了地圖上。

女将軍很快會意, 走上前去。

她在地圖上辨認了片刻,而後就将使團來時所經過的那一座座城鎮都指了出來。

那是一條由南至北的路線,沿途一共經過了六座魏國的城鎮。

屋子裏的魏國武将很快圍聚了上去。

在經過了一番讨論之後,他們便一個接着一個地發出了洩氣般的聲音, 且不斷地搖起頭來。

這當然不是什麽好的信號。

但趙靈微卻沒有着急去問他們到底怎麽了。

她只是站在那兒, 等待着。

等待已經成為了她之部下的這群武将向她回禀。

“殿下。”

長嘆了一口氣的達奚嵘喚了趙靈微一聲, 道:

“若殿下已然經過了這六座城鎮, 那……拓跋堅與拓跋宏一定都能知道殿下已然深入魏國之境,只是他們或許還不知殿下此刻究竟到哪兒了。”

說着,一名低階武官便在達奚嵘的示意下,将拓跋堅與拓跋宏二人的勢力所在全都标注了出來。

趙靈微看着這些人把塗了燃料的石頭置于地圖, 便繞着這張很大的地圖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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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郡的武将們一個個地說着與那二位拓跋氏之人有關的事。

而商将們則聽着禮官的傳譯, 開始了議論。

賀樓楚便是在此時走上前來的。

“拓跋堅的兵力沒有十五萬之多,那只是他的宣稱。他所擁有的兵力, 應當有八萬左右。”

瞬時間, 地圖上那些用藍色染料标注過的石頭就被他拿走了将近一半。

賀樓楚:“且拓跋堅的部下并非都是我魏國之兵民。粟特人, 匈人,龜茲人,甚至是北女王國的男子,以及從屬于我魏國的其它部落之人都被他混編到了一起。”

賀樓楚所說的話語之中, 有幾個用詞讓趙靈微不是很明白。

因而她停下來聽了一會兒禮官所譯出的商言, 并與對方就那幾個魏言的詞在這裏的用法讨論了一會兒。

看到趙靈微還未完全弄明白, 賀樓楚便停了下來,目光只是盯着趙靈微。

此時她正在與那名長着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年歲還很小的禮官讨論着。

在感受到那份仿若實質的視線後,趙靈微後知後覺地看向了賀樓楚。

又來了……

又是這種,被長着豎瞳的野生動物盯上了的感覺。

好像她下一刻便會被這只大型動物撲倒在地,而後……對着她纖細的脖頸一頓舔舐。

就站在趙靈微身旁的仇懷光不禁輕咳一聲。

她示意這位賀樓公子将自己對于公主殿下的占有欲稍稍遮掩一番。

可這好像也沒用。

最後只得是趙靈微自己開口,對其問出問題。

“将隊伍如此混編,會如何?”

趙靈微刻意咬了咬“混編”這個她新學的詞。

賀樓楚:“語言不通,行軍打仗起來,問題重重。進時慢,退時,則雜亂無章,軍紀更是不嚴。”

說話時,賀樓楚緊盯着被趙靈微的柔軟長發半遮半掩着的那些吻印。

在說完那句之後,他便又把視線放到了地圖上。

“至于拓跋宏,他倒的确是有十二萬兵馬,且那些都是精兵強将。與拓跋缺一樣,拓跋宏也經常在入冬之後帶着兵馬去到商的地界上劫掠一番。他的隊伍每年都會與商軍有多次交手,戰力不低。”

賀樓楚所說的,俱是這些守在朔方郡的武将并不知曉的事。

今日一聽,竟是被這位看起來年紀還很輕的少年上了一課。

賀樓楚又把手上那些染了色的石頭翻過來,露出它們本來的顏色,放到上黨郡與王城之間的那條路上。

“但如果拓跋宏向朔方郡進軍,就必會與正在從上黨郡行軍至王城方向的拓跋缺之兵卒相遇。”

聽到賀樓楚的這樣一番解釋,原本墜在趙靈微眉頭的千鈞之感瞬時便消去了不少。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時已然亂成了一團的魏國之境,說道:“所以,這些俱是遠火。真正的近憂,只有一處。”

趙靈微從賀樓楚的手上拿起一塊稍大一些的石頭,把它壓在了王城所在之處。

當她俯下.身去放置那塊石頭的時候,披散着的那些頭發便都往前墜去了。

于是當公主殿下起身時,她便不自覺地将那些頭發都又撥去了肩膀的後面。

但如此一來,便讓她煞費苦心去遮住的吻印全都清晰地暴.露了出來。

當她轉頭看向賀樓楚的時候,則也看到了被對方仿佛炫耀一般露出的牙印。

那簡直讓她猝不及防地心一陣猛跳。

但趙靈微還是扛住了考驗,繃着臉,讓人看不出她的心已然在人方才顫動了一下。

只不過,當他們四目相對時,牙印對着吻印。

編發也對着編發。

這兩人已不需再多用一個眼神,便能讓整間屋子裏的人都明白他們之間的暧昧關系了。

趙靈微深吸一口氣,看向地圖,又是接着說道:“如此一來,即便最壞的情況發生,我們也可在城中據守不出,等待時機,以不變應萬變。

“故而,為今之計,便是囤積糧草,勤于練兵。這兩條無論在何時做,都不會出錯。”

在此次議事大體結束的時候,達奚嵘便陪同着趙靈微一起進到營地,視察起他們日常的操練。

此時的趙靈微已不需遮擋住自己今日的打扮。

但她卻覺得外頭冷,于是把帷帽上的罩紗掀起,又接着戴了回去。

趙靈微:“我對于朔方郡守城兵将的戰力如何,心中還不清晰明了。因而想在兩日之後進行一次考校。如此一來,我心裏也好有個底。”

趙靈微與達奚嵘邊走邊說。

“具體要考些什麽,标準又是如何,我得回去再想想。但大體上,我會想看看兵卒的射術,騎射,以及臂力。”

達奚嵘将這些應下。

其實,他聽着這些便能明白,太子妃殿下應當是想借着這場考校,建起她在軍中的威望,以及屬于她的勢力。

無論在何時,軍中都會有被低估了的勇悍之士。

一旦這樣的人被趙靈微通過如此方式與手段找了出來,并将其提拔,那麽……他們便會向其獻出忠心。

若是在此前,達奚嵘必會因為來自大商的這位公主有如此謀略而對她心生提防之意。

但現在,達奚嵘已然被趙靈微綁上了她所在的戰車。

面對此時強敵環伺的局面,趙靈微所展現出的智謀與冷靜反而讓他感到心潮澎湃。

于是達奚嵘也在猶豫了整整兩天一夜後,決定為趙靈微獻上一計。

達奚嵘:“殿下,有一件事,不知殿下是否知曉。”

趙靈微:“達奚将軍請講。”

達奚嵘:“殿下身邊的賀樓公子,與太子殿下的身形頗為相似。”

這倒是讓趙靈微愣了一愣。

達奚嵘見她如此,便接着說道:“末将曾有幸見過太子殿下一面。兩人的身量幾乎一樣。只是賀樓公子的身形還要更為瘦削一些。”

趙靈微:“繼續說下去。”

達奚嵘:“那把龍雀天戟,并非是步六孤将軍從太子的手中搶來的。而是……他的一名手下撿來的。”

說罷,達奚嵘便把當日的情形敘說了一番。

原來,子楚太子當日孤身作戰,在與朔方郡相距不遠的地方再次遭遇了拓跋缺派來的追兵。

他的親衛就全都折損在了那一役之中。

達奚嵘:“步六孤将軍的那名部下原本也想帶着人一起上前将子楚太子擒拿的。但……他們一行十人,見到太子殿下在身受重傷之際,依舊以一己之力殺光了過來追擊的上百名騎兵,便被吓得不敢出去了。”

而後,他們便看到重傷之下的拓跋子楚将自己的龍雀天戟埋在了林間。

達奚嵘:“子楚太子向來都以面具示人。是以,那些追兵根本就認不出他,只是追着他的那把龍雀天戟,一路向南。末将猜測,太子也是因此而将自己的兵器丢下。但若真的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那太子……”

因為顧忌着兩人之間的關系,達奚嵘未有把話直接說完。

倒是趙靈微在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便已是強弩之末了。”

趙靈微嘆息:“一代戰神,竟是被蝼蟻蠶食至此。可嘆,可悲。”

達奚嵘:“後來,那人便将龍雀天戟獻予步六孤将軍,換得了黃金百兩。但……在得了賞錢後不久,便被步六孤将軍所殺。”

趙靈微:“他想拿回那一百兩黃金,且也擔心那人把龍雀天戟乃是以如此手段得到之事說出去。”

達奚嵘未有說“是”。

可他的反應卻已然告訴了趙靈微,事實就是如此。

趙靈微:“有守将如此,你們還能把朔方郡的兵将練至此般模樣,達奚将軍真是不易。”

遠處兵将操練時的喊聲與嘯叫聲傳來。

趙靈微則也在此時問道:“賀樓楚與太子的身量……當真如此相像?我只知他們的眼睛……都是一樣的顏色。”

達奚嵘:“若是賀樓公子戴上面具,或許就連拓跋缺都會看不出那不是太子殿下。”

說着,達奚嵘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獻計道:“殿下,子楚太子已經有半個多月都毫無音信了,很可能……已然重傷而亡。必要之時,殿下或可令賀樓楚假扮成太子。如此,便可一呼百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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