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趙靈微在那張石床上, 被拓跋子楚纏了好長好長的時間。

也難怪太子殿下會讓她今日不要上妝了。

因為……他的太子妃被他這麽一纏、一個打斷,便真的會擠不出時間去做這些了。

待到趙靈微終于被放過, 她的身上已是汗淋淋的了。

而且, 還又弄髒了。

她只得又去到池子裏, 用那池水洗了洗。

衣衫已全散開了的拓跋子楚就坐在石床上, 聽着浴池那兒傳來的聲響。

太子殿下聽音辨位的功夫極好。

他也幾乎能憑借那些聲音就想到趙靈微此時都在池子裏做些什麽。

“嘩啦……”

那是池水被手撩起的聲響。

而後又是趙靈微仰躺在池子裏, 讓那池水輕輕蕩漾的聲音。

若他還未見過趙靈微那隐在冬衣之下的勾.人模樣,他或許還能只是坐在這裏,什麽都不想。

但……他偏偏已然見過了, 觸碰過了, 還用吻去描摹過了。

如此一來, 當拓跋子楚聽到那些的時候, 他腦袋裏出現的情形就會很是清晰。

甚至清晰到了……他仿佛就站在池邊看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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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的呼吸才被平複, 就又既深沉,又綿長了。

片刻之後, 盤起了頭發的趙靈微披着浴巾走了出來, 卻見拓跋子楚依舊還像她先前去到浴池時那樣, 衣服散開着坐在那裏。

她還以為拓跋子楚已然穿好了衣服, 去外頭等她了。

可、可現在……

趙靈微:“你、你怎麽不把衣服穿好呢?”

拓跋子楚:“我在等你。”

太子殿下的這句話也沒錯。

因為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還應該去外面等。

自家太子妃在哪兒, 他就待在哪兒,趕都趕不跑。

那就更不用說,他也沒想到, 光是那麽一點聲音, 便勾得他在這個水汽很足的地方, 覺得渴了……

但這些他似乎都不能說。

于是他只是道:“我想讓你幫我把衣服穿好。”

這般話語實在是有些孩子氣了。

原本還有那麽些緊張的趙靈微笑出聲來:“那你可得稍稍等我一會兒了。”

說着,趙靈微便帶着那份好笑,走向換衣服的地方。

此時那些美人們早就跑光了。

但她在沐浴之後要換上的衣服卻是疊得好好的,就放在那裏。

趙靈微便自己穿起長褲,也穿上亵衣。

但她的那件亵衣做工精致,背後的綁帶也稍稍有些複雜。

如此一來,讓趙靈微自己動手去系綁帶,還是有些惱火的。

拓跋子楚的腳步聲便是在此時從她的身後靠近的。

他也不開口說些什麽,就從趙靈微背在身後的手上接過那絲帶,替她調整了起來。

拓跋子楚既然能給自己做編發,替趙靈微系好那兩根系帶自然也不在話下。

只是他那帶着繭子的手有時會無意地碰到趙靈微的後背。

那便讓公主殿下控制不住地一個激靈。

她那麽一動時,漂亮的肩胛骨也會跟着動起來。

這就讓她……仿佛撲閃着翅膀的蝴蝶一樣。

可趙靈微卻沒意識到她這會兒到底是被怎樣的視線盯着。

那麽動了那麽兩三次之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催促道:“好了沒有?”

“好了。”

拓跋子楚替她把那兩根絲帶打了個不松不緊的結,卻是趁着趙靈微還沒轉回身來,又吻了吻他已經盯着看了很久的地方。

這下,趙靈微的反應就大到直接在猛一個震顫後轉回身來了。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這會兒還不洞房!”

“知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伶牙俐齒如趙靈微也說不出話來了。

她只得很快用裏衣遮住自己,而後又在太子殿下的注視下也替他整理起被自己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

“以後……我們也找一點你之前給我用來敷嘴唇的草藥,給你敷敷身上的這些疤吧。”

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讓趙靈微看着直嘆氣。

身上有這麽多的傷疤,若是放在別人的身上,準定猙獰得很。

可出現在拓跋子楚身上,卻是顯得他……可可憐憐的。

只不過……太子殿下顯然不是這樣想的。

他皺起眉頭來,問道:“你不喜歡?”

趙靈微:“怎麽會喜歡呢。”

說着,趙靈微便用手輕輕碰了碰賀樓楚左邊胸口附近的一道用□□刺出來的傷疤。

趙靈微:“你才多大年紀啊,就搞成了這樣……以後你要是……要是一個不小心……我不是、不是才嫁了你沒多久,就又要去嫁別人了。”

公主殿下的前半句話讓拓跋子楚心軟得一塌糊塗。

可說到後半句話,便讓他不悅地冒起冷意。

“不會。不許。”

說着,他便摟緊了趙靈微,又俯身去親人,任趙靈微怎麽躲都躲不開。

這一天的朔方郡守将府邸裏,很是忙碌。

太子殿下是已經說了——今晚不大婚,只是洞房。

而公主殿下也是點頭了。

可事情鬧得那麽多人都知道,大家總是得把府裏妝點一番的。

用紅紙剪出“喜”字顯然已是來不及了。

于是府裏的人便把紅紙剪出更簡單的形狀,臨時貼了起來。

遠遠一看,那也是不錯的。

仇懷光還命人去軍營,把他們演練時用上的紅巾布給收了上來,用來給府裏的人系上。

好歹,也能讓人看出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

拓跋子楚之前從靈武郡給趙靈微帶回的那些禮物也被拿了出來,一件件地擺上墊有綢布的托盤。

看着那些魏人武将一個個的都興高采烈地進到府裏,這會兒正在一處角落裏坐着的孫昭顯然滿臉都寫着“我不高興”。

韓雲歸則就站在他的邊上,看着眼前的情形,唏噓感慨般地說道:

“誰能想到啊。誰能想到這賀樓兄弟,就是魏國太子……我就說嘛,這魏國也太厲害了吧?随便來個八姓之一的小子,居然就這麽能打了。

“光能打還不算,還特別會練兵。要是魏國遍地都是這麽厲害的武将,那我們這些年,到底是怎麽守住邊關的啊?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孫昭看了高高興興的那邊一會兒,而後就轉回身來,眼不見心不煩。

他在手上抛起小刀,而後将其接住,就這麽抛、接,接、抛的。

韓雲歸又道:“那兄弟原本就霸道得很,這會兒又真是以魏國太子的身份讓我們履行約定。我看啊,以後我們可就真連侍君都做不成了。”

孫昭原本就沒把手上的那把小刀入鞘。

這會兒他冷不防地聽到韓雲歸的話,便一個不小心讓小刀給割破了手指。

“你!”

看到自家兄弟這麽激動,韓雲歸也驚疑不定了。

韓雲歸:“兄弟……?”

孫昭:“你居然存着這種心思!”

韓雲歸覺得孫昭簡直莫名其妙,反問一句:“你難道就不想?”

孫昭:“我不想!”

韓雲歸驚了一下,又道:“我們殿下生得這麽美,還既聰明伶俐,又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她看起來就是個能好聚好散的。讓她收了做侍君,豈不美哉?”

孫昭:“你竟敢對公主如此不敬!”

韓雲歸:“想想而已啊兄弟,就想想。我爹和我娘總想我娶個高門貴女,怕我早生庶子惹得貴女不快,就一直沒讓我有個姬妾。

“我好歹也算儀表堂堂吧,家世也不錯,可今年都二十有二了,還既沒妻又沒妾的。有點這樣的念想也不行?”

孫昭斬釘截鐵:“不行!”

韓雲歸:“我懂了我懂了,原來你還想過要獨占公主!”

孫昭:“你胡說八道!我是替我兄弟松謀想着!”

韓雲歸:“松謀是你兄弟,我難道就不是了?你分明就是在為你的險惡用心找借口找理由。”

說着,兩人就在官邸內一路追打起來。

天黑了。

那擺在了府邸內的兩排火把也被燃起。

那便是阿史那三兄弟命他們的部下做的了。

依照魏國的風俗,他們将三根火把綁在了一起,樹在路上。

這兩排火把是從府邸的門口開始擺的,兩排火把一路擺到儀式舉行的正堂門口。

當那些火把在雪夜中燃燒起來,便有了一種格外特別的感覺。

“這是末将送給太子妃的禮物——氐族大酋長的王帳。”

阿史那兄弟其實并非是同母同胞的兄弟。

他們甚至都沒有說得出的,血緣上的關系。

但他們都姓阿史那,也都是同一個部落裏的族人。

因而,便以兄弟相稱。

作為大哥的阿史那風,自是三人之中最能打的一個。

他向趙靈微獻上的禮物雖稱不上貴重,卻是極有分量。

在他之後,他的二弟阿史那金以及三弟阿史那雷也各自向趙靈微獻上禮物。

阿史那金送的是他從一名魏國悍将那裏得到的佩刀。

阿史那雷送的則是十匹白色駿馬。

趙靈微看過三人送給她的禮物,都很是喜歡。

于是,她也給三人送了回禮。

她的禮不重,是三把千牛衛與千鹘衛在舉行儀式時用的禮刀。

禮刀的刀柄與刀鞘都做得極為精美,也用上了玉石與黃金做裝飾,看起來漂亮得很。

阿史那三兄弟顯然對她送的回禮很是喜歡,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

随後,趙靈微又命在院子的兩邊分立着的人掀開蓋在托盤上的布,露出裏頭放着的那些黃金寶石以及其它的漂亮物品。

趙靈微:“這些都是子楚太子送我的。還有靈武郡,他也已經打下來,送我了。”

趙靈微說着這些的時候,眼睛很亮。

而拓跋子楚的眼睛,則只是盯着她。

好了好了,現在誰都知道,子楚太子到底有多喜歡他的太子妃了。

得以來到府中見證這個簡短儀式的人都得了酒。

而賀樓楚則也端起了一碗酒,喂到了趙靈微的唇邊。

“我們魏國男子,成婚的時候,得喂自己的娘子喝一口酒。”

趙靈微喝了一口酒,又問:“然後呢?”

賀樓楚:“然後就得你喂我了。”

而在那之後,依照魏國的風俗,趙靈微就該剪下一束頭發,與拓跋子楚的并在一起。

待到兩人的頭發被混到一起,再分為兩股,紮好了交給他們。

他們得在新婚之後,将拿到的那股頭發做成編發,而後便一直保留着了。

此舉意為他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只是這樣的提議在被說出來之後,就遭到了趙靈微這邊的議論。

大商與魏國不同,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對于大商的人來說,頭發是不可以随意剪下的。

使團之中的年輕人還只是露出了些許不那麽贊同的神色。

而一些年紀大的,諸如趙靈微的魏言老師,則更是就說出了自己的反對之意了。

這……

阿史那雷已經連小剪子都準備好了,遇到這樣的情形,還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一來,他們還是很喜歡這位太子妃的。

畢竟他們已經知曉,太子妃先前還沒相信太子就是太子呢。

可在那般情形之下,她都敢帶着盾兵來接應太子,那便很是值得人欽佩了。

可二來……結發的寓意對于魏人來說,又還很重要。

趙靈微便是在這般情況下笑着開口說道:“我覺得可以。”

她命沉琴與童纓上前來,替她從鳳冠之下拆一股頭發下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此話不錯。可我之父母,甚至是我之祖母的意思,都是讓我嫁來魏國,讓我嫁給子楚。如此,他們一定也希望我能和子楚在一起,百年好合。”

說罷,她便自己拿過剪子,剪了一束頭發下來。

待到兩人的頭發被合為一股,拓跋子楚終于是無法再在這裏接着等待下去了。

他擡起一碗酒,敬所有來到此處,對他們說出祝賀的人。

而後,他便把拿着那束頭發的趙靈微打橫抱起,直接走向趙靈微所住的那間院子。

這是一座很大的府邸。

從最前面的正堂前院,走到趙靈微所住的院子,這需要走好一段路。

可拓跋子楚卻偏偏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就抱起公主殿下,從喧嚣的火光,走向寂靜的雪。

“母後還在的時候,因為她不允許我父王立妃,父王便與她鬧出了諸多矛盾。”

這不是拓跋子楚第一次和趙靈微說起他的父王與母後。

第一次的時候,是趙靈微問起的。

而這一次,則是他主動說的。

“有一次,父王臨幸了一位宮女,悄悄地将其藏了起來,還在母後的眼皮底下讓她有了身孕。”

“後來呢?”

趙靈微親了拓跋子楚的臉頰一下,這樣問道。

拓跋子楚:“在母後發現此事後,她便命人喂那宮女喝了堕胎藥,将她趕出宮去,發賣了。”

拓跋子楚接着說道:“那時我還小。只記得從那以後,父王便很少在人前展現對母後的愛慕了。他只在賀樓氏一族的人來到王城時,勉力僞裝一番。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母後失寵了。許多人當面不敢,卻是在背地裏笑母後。笑她生得那麽美,卻也得不到國主的寵愛。”

趙靈微略帶傷感地嘆了一口氣。

她摟着拓跋子楚的脖子,靠在他的懷裏。

趙靈微:“如果……我也不許你立妃呢?如果我也不讓你有別的女人……”

拓跋子楚:“那我就只要你。”

趙靈微睜大了眼睛,她直起身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嫁的夫君。

要知道,她奶奶和爺爺那麽恩愛,她爺爺卻也還有別的妃子呢!

趙靈微:“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我會當真的。”

可太子殿下卻是說道:“孤沒有亂說。這些便是我的肺腑之言。”

那雙琉璃色的眼睛讓趙靈微在第一次見到時便喜歡上了。

而現在,這雙眼睛便也如此認真地看着她,說道:“我不僅只要你,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心悅你,我愛慕你。我要讓他們每次看到你,都能明白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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