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自是……将其手刃。’
這句話在趙靈微的腦中響了一遍又一遍。
那甚至都讓她不記得自己在聽到此言之後又說了些什麽。
當她的意識回籠時, 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穿着裏衣坐在卧榻上了。
公主殿下本以為自己可以先睡上一覺。
待到明日白天時再來好好想想她應當如何是好。
然而她卻是輾轉反側了許久都等不來睡意。
相反, 俞松謀在今夜與她說出那些話時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是語氣上的細微變化都在黑暗之中,于她的眼前來來去去又回回。
她終于喘着坐起身來, 喚了一聲在外間守着的沉琴。
“公主, 何事?”
“你……你去替我把仇将軍請來。”
“是。”
今夜負責值守的,并非仇懷光。
但她向來就睡得不沉。
在沉琴提燈來尋之後,仇懷光便很快披上外衣, 跟着沉琴一道去了趙靈微的那間院子。
仇懷光:“沉琴姑娘, 你可知公主深夜尋我,是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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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琴:“奴也不知。但……公主喚奴來請仇将軍的時候,看起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女将軍思索了一會兒,向沉琴道了謝。
她很快便到了又點起了燈的那間屋子。
公主殿下還是只穿着那件裏衣。
仿佛那令她憂心之事實在是将她的心神完全牽住了。
她一見到仇懷光,便仿佛求助般地喚了女将軍一聲。
“懷光。”公主殿下說道:“我真的很擔心。”
她将那句讓自己怎麽也睡不着的, 仿佛魔咒一般的話語說了出來。
那是俞松謀所說的那句——自是……将其手刃。
她同時也說出了發生在豹騎将軍身上的那份變化。
“這下, 我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趙靈微道:“松謀想要殺子楚。而子楚……他雖從未和我提起過,但他或許也是想要殺松謀的。若讓他們兩個遇上了……”
公主讓這位她十分信重的女将軍坐到了自己的榻上。
她仿佛是想要用對方身上的那份處變不驚, 來鎮一鎮自己此刻的心慌。
仇懷光沒有很快就開口。
在最開始時,她只是安靜地傾聽着公主殿下的訴說。
趙靈微還未把話說完, 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不, 我不能讓他們遇上。”
聽到這裏, 仇懷光也不禁嘆息一聲, 說道:“此事談何容易?太子殿下用兵如神,今日已是他離開的第五日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太子就會回城了。”
趙靈微:“我、我這就命人送松謀回大商?”
正所謂關心則亂。
平日裏冰雪聰明的公主殿下竟是慌不擇路一般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仇懷光看了她一會兒,搖了搖頭。
仇懷光:“殿下,眼下戰局如此,太子又也還未回城,我朔方郡和靈武郡本就缺人。若再要分出人手,就與空城沒什麽區別了。如此,懷光便第一個不答應。”
她說的是對的。
趙靈微之所以會如此急着要把俞松謀從拓跋缺那裏騙過來,其本意也是為了在這個關鍵時刻加強自己的力量。
但她若真在此時就派人送豹騎将軍回商,豈不是讓這件事與她的期望全然背道而馳了嗎?
趙靈微低下了頭,無意識地抓起了被褥。
而仇懷光則接着說道:“更何況,就算公主能差人送豹騎将軍回大商,且豹騎将軍也願意就此別過……他也極有可能會在回大商的路上,正面遭遇太子殿下。公主,那便是最糟糕的事了。”
趙靈微在如此夜深人靜之時召仇懷光前來與她一道商議這件事。
而此刻的俞松謀也未有沉入夢鄉。
孫昭原本是和韓雲歸同屋的。
現在他兄弟松謀來了,在寬敞的屋子裏臨時再加一張榻也是挺好的。
孫昭原本對這位縣主沒什麽好感,也沒什麽惡感。
他見過皇嗣家的這位嫡長女,也知道那是他兄弟想要娶的貴女。
但也,如此而已。
可現在,他卻是已對這位公主殿下徹徹底底地心悅誠服了。
孫昭把公主殿下是如何奪下此城的事給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在說起趙靈微是如何令達奚嵘以步六孤弗的人頭作為投名狀向她呈上之時,孫昭便更是表現出了一份溢于言表的敬佩之意。
當然,這份敬佩,他是不會在別人面前輕易就說出口來的。
他作為千牛衛的中郎将,還是得穩重一些的。
待孫昭說完了奪城經過,先前只是聽着的俞松謀終于說道:“她變了很多。”
這也讓原本還想接着說下去的孫昭停下話來,看向很是感慨的自家兄弟。
俞松謀道:“她變得……更像她應當有的樣子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俞松謀的眼前仿佛又浮現起了兩人相識的那一幕情形。
趴在樹上的小女孩穿的好像男孩一樣,但那張漂亮的臉卻絕不會讓人把她錯認成小郎君。
她摘下一顆櫻桃,丢向樹下的少年。
‘看箭!’
而當回憶暫停時,豹騎将軍便看到了孫昭那古古怪怪的樣子。
也是,他的這句話,在外人聽來,實在是有些奇怪。
俞松謀不禁好笑地解釋道:“她不再需要隐忍了,眼睛裏也更有神采了。”
這句話讓趙靈微那在月光下明豔的模樣在俞松謀的眼前清晰起來。
将軍又道:“她更不需要去做她不喜歡做,甚至是不願做的事了。”
作為公主殿下的愛慕者,豹騎将軍是真心希望她能過得好好的。
并且,一想到公主說出那句“鳥兒已經出籠”時的模樣,已然經歷了許多磨難的将軍便又能找回将嘴角向上揚起的感覺了。
可作為大商的第一戰将,如今朔方郡內的局勢還是會讓他感到疑惑。
他不禁說道:“公主奪下此城的計策的确妙極。但她身邊的魏人明知她與魏太子并不相識,卻還都對她如此忠心不二。這些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以後之事。這着實讓我感到費解。”
來、來了……!
最讓孫中郎将慌神的事來了!
有關公主殿下已經與魏太子成婚的事,趙靈微并未向身邊之人下過封口令。
似乎她從來就沒有打算要在豹騎将軍的面前将此事瞞下來。
然而真到了将軍提起與此事相關的問題時,卻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
孫昭緊張了起來。
他不禁在心中問自己:要、要和我兄弟說嗎?
但俞松謀卻是沒能察覺到孫昭的這份不對勁。
他還在想着今天看到的這些不尋常之處。
俞松謀:“還有公主身邊的那個康姓武将。他的箭,準頭極好,幾乎可以說是例無虛發。看他的長相,應當是個粟特人。但粟特人向來便以精明著稱,很少會如此參與到……”
“松謀……”孫昭聲音不輕不重,卻是軟得有些發飄地喚了對方一聲。
在俞松謀停下話來後,他說道:“其實我們之前,找過一個假……”
“太子”一詞還未說出口,韓雲歸便在屋外喚起了他。
“孫中郎将。”
“诶,诶我在呢。”
“是我,韓雲歸。我值夜的時候發現你給今晚排的府內布防可能有點問題。”
聽到此言,孫昭連忙和俞松謀對了一眼。
而後他便很快起身,應聲道:“我這就過來!”
說罷,孫昭留下了一句“你先睡”,便離開了。
豹騎将軍雖覺得有些奇怪,卻并未深究,而是躺到了舒适的床榻上,閉上了那雙帶着些許紅的,眸色沉沉的眼睛。
“布防哪裏有問題?”
“你過來,我指給你看。”
韓雲歸帶着孫昭,走遠了幾步,而後就用胳膊一把勾住了孫昭的脖子,還用拳頭鑽起了孫中郎将的腦袋。
韓雲歸壓低了聲音,恨鐵不成鋼道:“知道豬是怎麽死的嗎!”
孫昭想了一會兒,而後才怒問道:“你罵我呢?”
“喲。”韓雲歸顯然還挺意外的:“居然聽出來了?不錯,還有得救。”
見孫昭氣得要打人,韓雲歸連忙松開了他,并用輕身功夫去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說道:“今晚的府內布防沒問題。但我要再晚來那麽一會兒,就可能真要出大問題了。”
孫昭:“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和我兄弟松謀說出實情?”
韓雲歸:“我沒這麽說。但你要是今晚和豹騎将軍和盤托出,你信不信他今晚就帶着人,連夜殺去安定郡?”
目睹了今夜公主與豹騎将軍之間交談的韓雲歸簡直心有戚戚。
他說:“他倆的仇,可太大了。公主殿下親自出馬,都可能攔不住的那種。”
韓雲歸又道:“你可別好心辦了壞事。到時候他倆打起來,公主又去攔,一死死三個。我們做臣子的,該讓公主和誰合葬都不知道。”
孫昭:“……”
孫昭徹底噎住了。
他瞪着眼睛看向韓雲歸,似乎是在問對方:這事真能嚴重到這種地步?
韓雲歸則道:“你還不信?那你試試。”
說完這番話語,韓雲歸便走了,回他該待的屋頂繼續盯着了。
孫昭在被他喊出來的時候,心裏其實已然很慌。
在聽完了韓雲歸的那席話之後,他就更慌了。
連他走回去時的腳步,都不對勁了起來。
但幸好,幸好在他回去的時候,俞松謀已然入睡。
孫昭于是長出了一口氣,脫了外衣就打算睡了。
只是俞松謀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他在孫昭躺下沒多久之後便身體抽動起來。
那仿佛……是在夢中與什麽人搏鬥。
他口齒不清地說着什麽,似乎是陷入了某個讓他掙脫不開的夢魇。
睡夢中的豹騎将軍又回到了他被人用鎖鏈縛身,讓那龍雀天戟的主人提上大殿的一日。
殺……
他回到了被人關進籠子裏的那一日。
也回到了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
“殺……”
那殺意仿佛黑色的霧氣一般纏繞着他。
“殺!”
當夢中的困獸睜開染上了血色的眼睛,他便極為清晰地說出了這個字。
如此情形不禁讓孫昭極為擔心地起身。
“松謀,松謀你醒醒。”
他拍了自家兄弟兩下,卻是換來了一個更為陰森的“殺”字。
此時的将軍正好夢到了拓跋缺過來地牢的那一日,且又在夢中重溫起了那讓他眼睛充血的話語。
“松謀!”
孫昭見這都叫不醒這人,便大聲地喚出了豹騎将軍的名字,甚至十分用力地搖起了對方。
陷入了夢魇的人便是在此刻睜開了那近乎可怖的眼睛,并一把掐住了眼前之人的脖子。
“我殺了你!”
在這片似曾相識的黑暗中,剛剛從夢中醒來的将軍根本就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也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他的仇人,還是好友。
他的握力驚人。
冷不防的這麽一下掐住孫昭的脖子,便讓這名千牛衛的中郎将瞬間失去了聲音。
但幸好,幸好孫昭知道自己應當讓外面的人聽到裏頭的動靜,而不是自己從豹騎将軍的手中掙脫。
他兩只手一起握住俞松謀的手腕,并一個用力踢翻了榻邊的玉壺。
當俞松謀的又一句“殺了你”被喊出聲來,外頭的守衛就沖了進來。
守衛手中的燈終于讓豹騎将軍終于恢複了意識,也讓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麽。
——他差一點,差一點就掐死了自己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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