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宮城內的宮人們心急如焚。

他們正在向燃起了大火的玄隐宮潑着一桶又一通的水與雪。

面對着這種突如其來的雙重變故,他們之中連個真正能主事的人都沒有。

許多宮女都是一邊哭着,一邊在救火的。

也不知這般哭聲到底是因為拓跋缺的母親平日裏一直寬厚待人,宮人們生怕她遭遇危險,還是這些妙齡女子都已想到了攝政大将軍歸來時她們将遭逢的厄運。

太後在宴請和親公主的時候被人下毒,攝政大将軍的母親所住宮殿又遭人縱火。

這讓宮中一幹人等都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統領全局。

因為那便意味着,到時他們就将成為承擔責任與後果的那個人。

甚至……宮中禁軍對醫師說太後與那些宮女們乃是中了毒,醫師都不敢過分肯定地說:她們不像是中了毒。

攝政大将軍的陰晴不定與殘暴都太過深入人心了。

也沒有多少人是真的因為忠于他欽佩他,才向其臣服。

這樣的情況發生在大商這樣的國家中,或許問題還不會那麽嚴重。

可對于有着塞外精悍之血的魏國來說,那便很是致命了。

有着強悍戰力的部落酋長,還有那些真正能打仗的大将都只願意聽令于他們真正信服的對象。

而在宮城之中,趙靈微不過略施計策,就讓整座宮城都在短時間內陷入了某種“癱瘓”。

外頭,宮中正在經歷着一場大亂。

而在太子曾住過的清冷宮殿內,趙靈微則一筆一劃地寫下了那份剿賊诏書。

她與向天鴿讨論了一番,修改了一些被她寫錯的字,也改正了她在書面語中用得不恰當的詞句。

待到一切都修改妥當之後,她便讓向天鴿為她将這份剿賊诏書又多抄寫了十幾二十份。

玄隐宮的大火沒能讓方寸大亂的宮人們撲滅。

惠太後則躺在自己的寝宮裏,幾乎無人問津。

一些宮人企圖在此時偷走些細軟,逃出宮去。

還不十分懂事的小皇帝則因為終于無人管束他了而喜笑顏開,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了冷宮,與那些同他年齡相仿的兄弟姐妹們玩耍了起來。

太子寝宮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與外頭的那份近乎狂歡的慌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留在了此地的千鹘衛和羽林軍們埋伏在了宮殿的四周,提防着敵人可能的入侵。

而公主殿下……她則仿佛是這座宮殿的主人一般,将這裏的每一處都看過了一遍。

她走向拓跋子楚的卧榻,坐在上面感受了一會兒。

而後她起身,走過那能将人全身都照到的銅鏡。

她本以為魏人的宮殿之中,總是有着許多金燦燦的飾物。

可她家夫君的這座宮殿,也不知原來就是如此,還是被人将值錢的裝飾物品全都拿走了。

看起來既清冷,又有些空蕩蕩的。

但趙靈微卻覺得,這樣的宮殿,竟意外地像是她家子楚會喜歡的。

只是那空無一物的戟架還是會讓她感到有些落寞。

于是她脫下白色狐裘,露出那一身戰甲。

她抽出自己的佩刀勝闕,在太子的寝殿內舞起刀來。

她一邊舞着刀,一邊念起過去的自己并不真正理解其含義的詩句。

心中豪情萬丈,怎一個恣意了得。

王城近郊,駐紮在城內的軍營裏燃起火來。

執行巡邏任務的士兵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箭射中。

許多人就這樣在毫無防備的睡夢中被嗆醒。

他們想要很快逃離出去,卻是一睜開眼,就被滾滾濃煙刺得睜不開眼睛。

帳篷外,由達奚嵘率領的部隊将用來固定軍帳的繩子一根根地砍斷。

在這樣的深夜之中,他們就仿佛是無聲的鬼魅一般,讓呼救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至于康朝明……

他則率人将營中旅帥以上軍銜的武将一個個地偷襲了過去。

宮城內的玄隐宮着起火來。

王城近郊的軍營也着起火來。

這讓住在王城內的高官顯貴們不由地想到了數月以前先國主身死、太子失蹤的那一天。

于是他們盡管知道外頭可能出了大事,卻也無人敢将府內的燈點起。

更沒有人敢走到接上,去一探究竟。

今夜的王城,除了着火的那兩處地方,其餘之地竟都是一片黑暗,也靜悄悄的。

俞松謀所率部衆就是在此時向宮城逼近。

他們雖然人數衆多,但在這樣的深夜之中,竟是行伍整齊,也未有發出讓獵物提前一步知道危機将要發生的,浩大的聲勢。

他們依舊軍紀嚴明,不畏生死。

只是……在經歷了那麽多之後,這支大商朝的騎兵中最為精銳的一支已然不像是純粹的商人軍隊了。

他們能像是捕獵時的狼群一般,悄無聲息地耐心等待。

也可以在發起攻擊的時候,毫無感情地撕咬獵物。

在這些人的身上,已然同時具備了商軍與魏軍的精銳中最為可怕的特質。

在向宮城發起進攻之前,他們分出了一支百人左右的隊伍,跟着他們所追随的将軍一同去往了城中的一座毫不起眼的府宅。

那是曾囚禁了豹騎将軍近兩個月的院子。

于黑暗中來到了這裏的俞松謀與其部下點燃了火把。

他的親衛将裏頭曾照顧過他飲食起居,卻也監視着他,将他的一舉一動都納入拓跋缺眼中的人塞上嘴綁了出來。

而後,這些人便眼睜睜地看着此座府宅慢慢地燃燒起來。

當那片火映入俞松謀的眼睛裏,他便不再像是過去的那個個性堅忍的大商戰将了。

他也不再适合穿銀色的铠甲了。

這把火所燒的,何止是王城之中的這座幾乎無人認識的府宅?

它所燒毀的,還有曾經的俞松謀。

紅色火光以及黑色的夜晚引出了他身上的危險之氣,以及那充了血的眼睛裏的,肅殺之意。

手持長.槍的軍将們便是在他的率領下,再次向着宮城進發。

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攻向那坐王宮了。

上一次的時候,他們是為了向将他們俘虜的魏太子複仇,也是為了向和大商提出要用和親公主換回他們的魏國主複仇。

而這一次,他們則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在出塞的那一日就立下的誓言而向着宮城進發。

有些事,一旦晚了便會毫無意義。

但更多的事,就算晚了……也會讓人想要求一個始終。

宮門被趙靈微身邊的千鹘衛所打開。

而後……那些單手握槍的豹騎将軍麾下士兵便再次沖進了這座宮城……

“急報,急報!子楚太子之妃已拿下王城,剪除拓跋缺之黨羽!”

數名飛騎拿着由趙靈微親手蓋上了玺印與鳳印的诏書沖出王城。

“太子妃有令!凡是參與剿滅拓跋缺之部衆者,皆有賞賜!”

手中拿着诏書的信使們在離開了王城後便兵分多路。

去往南邊,西邊,北邊,以及東邊。

去往四面八方。

“太子妃有令!子楚太子即将歸來,若有宵小之徒還想接着助缺為虐,人人得而誅之!”

他們将王城再次易主,并被一個女人所拿下的消息帶往魏國境內的多個重要的城池與關隘。

在魏國,女人的身份從來就不低下。

可這依舊還是自魏國建立國號以來,第一次由一個女人來向天下發布诏令。

這同樣也是鳳印第一次同玺印一起出現在诏書上。

令聽者震驚,見者……刮目視之。

王城以西偏南,

一千五百裏。

阿史那風在同懷朔軍将會合後,便與賀樓氏一族的将軍兵分三路。

三路大軍中的每一路都有着戰力頗高的悍将坐鎮,并從三個不同方向朝着王城逼近。

在他們大軍壓境之時,子楚太子未死的消息也自西邊開始傳向東邊。

這次進軍雖是晚了好幾個月,卻反而讓人像是憋狠了一樣,攻勢一但開始,便勢如破竹。

只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在距離王城還有那麽長一段距離的時候,便收到了來自王城方向的诏書。

——子楚太子之妃已拿下王城,并剪除拓跋缺所樹傀儡及其黨羽。

這樣的消息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別說是對這位太子妃幾乎一無所知的賀樓氏武将了,就連阿史那風以及剛剛與之會合的阿史那雷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阿史那雷在見到那诏書後,瞪得連眼睛都要動不了了。

“大哥……這……能是真的?太子妃不是還得……坐鎮朔方郡嗎?”

阿史那風更通謀略,也更懂得如何看人。

因而,他便在自家弟弟問出了這句話之後,憋出了一句:“朔方郡離王城……挺近的。”

阿史那雷:“……”

王城以南偏西,

四百裏。

如今春分将至,魏國也已由南至北開始了緩慢的融雪。

糧食最為緊缺的日子就要過去了。

可子楚太子之妃的事跡卻依舊是在出了靈武郡之後,越傳越遠。

那是在草原上口口相傳之事。

他們說,“公主”雖是個來自大商的人,卻不僅僅只是庇護被擄來了魏國的商奴。

他們說,“公主”會善待饑餓的,需要幫助的人。無論那是商人、魏人、粟特人、還是說着其它語言的部族之人。

他們還說,“公主”雖是個喜歡各種昂貴飾品的女人,但仍然會為了信守承諾,在糧食的價格最高的冬季用黃金與寶石去交換食物。

而現在,他們的公主則已然拿下王城,向整個天下發布诏書。

當消息傳到靈武郡時,從安定郡而來的補給剛好一同送到了這座商貿重鎮。

已然來到了這裏做客的各個部落首領都在自己族人所搭的帳篷前燃起了篝火。

他們圍着火堆一起唱歌、跳舞,替遠在王城的公主殿下慶賀起來。

而後,他們便發出了捕獵時的嘯叫聲,向王城進發,想要成為能夠拿到賞賜的“影從者”。

王城以南偏東,

二百六十裏。

手上拿着诏書的信使從王城方向一路向外趕着。

他們一行七人,幾乎是日夜兼程地将太子妃下達的诏令向外傳去。

這時天還未全亮,朦朦胧胧的天色便讓人有些看不清前方的情況。

于是他們就與那正在往王城方向趕去的大軍撞了個正着。

只是信使們着急着趕路,根本就沒能好好注意前方。

而那支與他們迎面相撞的大軍,本就是最為優秀的捕食者。

以至于,他們發出的聲響太輕,都沒能讓信使在自己被發現之前注意到他們。

“站住!”

“站住!幹什麽的!”

信使的打扮讓人一眼便看出他是從王城而來的。

這讓太子麾下的這支先鋒軍幾乎是立刻就在霧氣之中用搭上了弓的箭瞄準了他們。

信使們心下一沉,并不由地向後退了那麽幾步。

可很快,一陣風将那霧氣吹散了許多。

信使看到那些人身後的軍旗,便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分明打着太子的旗號,不速速去王城支援太子妃,在這裏對我們劍拔弩張做什麽?”

這支由哥辰陵所率領的右翼部隊的先鋒軍一聽這話,自是心中一驚。

很快,消息就被禀報給了哥辰陵。

哥辰陵自知此事極為重要,便派遣了一支百人小隊,快馬加鞭,前去把消息帶給正在中路進軍的太子殿下。

當他們緊趕慢趕地終于追上太子殿下,并将诏書傳遞給太子的時候,拓跋子楚距離王城已僅有二百二十裏了。

他原本還令哥辰陵的人随他一起,邊向王城進發,邊說這條“極為重要的”消息。

可那句“太子妃從王城發出诏令”一出,太子殿下便徹底懵了。

他終于令自己的坐騎停下來,并打開了那封向他呈上的诏書。

玺印與鳳印都被清晰地蓋在了上面。

如此一來,這封诏令雖是由趙靈微這位還未經正式冊封的太子妃越級發出的,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它也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且還別具一格的诏書了。

且這份簡短的诏令已然向他傳遞出了極為清晰的訊息。

——他的太子妃,已然拿下王城,且将這座都城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了。

但,那也只能證明,她在诏書發出之日做到了這一點。

“太子殿下!可是有我們公主的消息了?”

仇懷光就自出了朔方郡起便一路緊跟着拓跋子楚。

她說是要伴随太子殿下出征,去王城支援太和公主。

可實際上,她只是在遵從趙靈微離開時留下的話,要在拓跋子楚撞見俞松謀的時候,攔住兩人一些。

這會兒的仇懷光一見有情況,便立馬跟了上來。

齊安為了跟上這種可怕的行軍速度,已是喘得不行了。

可他還勉強跟着。

在太子殿下把诏書交給仇懷光後,他便湊上前去,将上面的魏言譯成了商言。

仇懷光:“這……當真是公主從王城發出的诏書?”

仇懷光聽了一會兒齊安的傳譯,便望向拓跋子楚。

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說道:“玺印和鳳印都是真的。”

此時齊安又高興地說道:“這字跡是向正使的。應當是向正使替公主謄抄的。”

如此,齊安便與仇懷光驚奇地交談起來。

可拓跋子楚……卻是轉過了身去。

他的太子妃表面上與他你侬我侬的,親密無間得不分你我。

然一等到他不在,便瞞着他,暗自與那豹騎将軍達成默契,甚至施計令那個男人與之會合。

如此,自是會讓他氣到發瘋。

而那個厲害到了曾讓他不忍直接殺了的商将,則居然也在明白了太子妃的意圖後放下一切顧忌,趕來與她相會。

而後,兩人便一同殺去了王城。

那就更是讓他妒之如狂。

可眼下,他一看到趙靈微以“子楚太子之妃”的名義如此昭告天下,又會感到心中無比妥帖。

那甚至像是……趙靈微親自用手指的指腹在他的唇上抹了一層蜜一樣。

哥辰陵派來的人還在等着他的指令。

太子殿下舔了舔嘴唇,說道:“太子妃此舉,有勇略,也助孤頗多。只是……”

“只是”一詞一出口,他便立刻話鋒一轉。

喜悅才浸潤了心頭,焦急與擔心又攀上了他的眉頭。

“只是此舉過于冒險。支持孤的人雖會響應她,然王城附近,卻多是支持拓跋缺的人。孤擔心她……”

擔心她撐不到援兵到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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