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接下來幾天,奚曠再也沒有來過桑湄的馬車。只有朱策,有時會借送飯的機會來看兩眼,但主要是為了看虞二夫人。見虞二夫人的飲食起居被桑湄和秋穗照料得很好,也就沒說什麽,兀自離開了。
而也許是那天秋穗和平樂的動作傳到了奚曠的耳朵裏,引起了他的警覺,之後的日子,押送南邬女眷的那輛囚車被調得離桑湄馬車更遠了,中間隔了十幾輛存放戰利品的馬車,桑湄偶爾下車透氣的時候,隔着長長的車隊,都看不清那些女眷究竟在哪裏。
“按照現在的速度,最遲半個月,就可抵達南邬邊境,進入北炎地界。”雖然理論上現在都是北炎的地盤了,但潛意識裏,桑湄還是這麽說道。
“時間太緊了。”秋穗憂心忡忡,“要是到了北炎,咱們人生地不熟,跑都不知道往哪跑。”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桑湄原本預想的計劃是,奚曠在路上會和她共處一室,她就趁機摸清他的作息規律,以及軍隊的大致排布,然後找出漏洞,趁奚曠處理公務需要單獨會見別人的時候,她就帶着秋穗逃跑。
但現在事情和她預想的不一樣。身邊多了個虞二夫人,侍衛們為了方便,常常把她們三個人打包看管,她既不知道軍隊的排布方案,也很難找到抽身的機會。
不過路上發生意外本就是常态,桑湄也并不慌張,繼續道:“昨日我們進了山,沿途有溪流,我們是逆水而行,越往前,流量應該越大。”
“公主的意思是?”
“要逃跑,首先要解開鐐鎖,而沒有正當理由的話,奚……”桑湄頓了一下,改口道,“寧王是不會準許的。”
桑湄瞥了虞二夫人一眼。
她安安靜靜地坐着,大多數時候都像空氣一樣毫無存在感,只有在有生理需求的時候、或者聽到什麽和“曠兒”相關的句子的時候,才會主動反應。有一次桑湄和秋穗聊天,不慎說了句“奚曠”,虞二夫人立刻望了過來,充滿期待地看着她。
從此桑湄和秋穗再不在她面前直呼奚曠大名。
“奶娘,冷不冷?”桑湄見她身上的被子掉了,溫和地探身過去,握了握她的手。
微涼,但不算太冷。
虞二夫人動了動眼珠,極輕微地搖了一下頭,随後又進入了發呆放空狀态。她不太清醒,但還保留着一些判斷力,連日相處,桑湄二人待她十分溫柔周到,她也逐漸适應了她們的存在,不再如第一日那般畏畏縮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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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身體可真好。”桑湄笑了笑,對秋穗道,“連我們路上都小感過風寒,奶娘竟然一點都沒事。”
秋穗點點頭:“奴婢還以為自己身體很好呢,沒想到還不如奶娘。”
說着吸了一下鼻子,又去尋手帕了。
“奶娘,我們此次出行,是要帶你去找曠兒,你知道罷?”桑湄輕聲說道。
虞二夫人猛地直起身子,望向桑湄,喃喃:“要找曠兒……什麽時候才找到?”
“快了,快了。”桑湄哄道,“奶娘有多久沒見到他了?”
虞二夫人皺起眉頭,似乎是想了很久,越想神色越痛苦,紅着眼眶道:“好久……好久……他還是個孩子,才這麽高……”
桑湄輕輕按下她比劃的手,說:“好多年過去了,曠兒都不是孩子了,奶娘這麽久沒見到他,還知道他喜歡什麽嗎?”
“他喜歡……他喜歡……”
沒等虞二夫人回憶完,桑湄便繼續道:“他喜歡幹淨的人,身上香噴噴的人。髒的、有污漬的、有汗臭的……他統統不喜歡。”
虞二夫人怔了怔:“……是嗎?”
“是啊。”桑湄肯定地說,“曠兒喜歡幹淨的人,所以奶娘一定要幹幹淨淨地去見他,要不然他會不高興的,說不定還不會認你。”
虞二夫人頓時急了,說話罕見地快了起來:“這怎麽可以!”
“所以……”桑湄摟住她的肩膀,替她別好鬓角的亂發,微微一笑,“我會幫奶娘梳洗的。”
是夜,軍隊停在山中紮營。
綿延長隊的臨時竈火一個接一個熄了,餘下的只有少數幾個較大的火堆,将士們圍在篝火邊休息,而值守的人則按着規定的路線,來回巡邏。
桑湄掀開車簾,叫住附近一個專門看管這輛馬車的侍衛:“勞煩向寧王殿下通傳一聲,妾身有事找他。”
侍衛道:“殿下有令,若桑姬事先不說清楚找他何事,一律不見。”
桑湄:“……”
看來上次潑他的那杯茶,令他很生氣啊。
“妾身的奶娘年紀大了,年紀大了就容易發虛汗。自從上路後,我們都沒有機會沐浴,如今奶娘身上不适,想請殿下開恩,容妾身等人,陪奶娘前往溪流中沐浴。”桑湄平靜地說。
侍衛也是奚曠的親随之一,他雖不如朱策機密掌握得多,但也知曉這桑姬是對殿下很有用的人,因此只思索了一下,便點頭道好,離去禀報了。
桑湄坐在馬車沿等着。
因為路途颠簸,所以為了舒服,她沒有盤發,只用一根發帶将頭發綁在了背後。火光映亮了她素淨的臉龐,幾縷長發飛舞在眼前,又随着風的停止而逐漸停歇,沾在她的唇角。
前段時間,寧王殿下上過一次她的馬車,後來車裏隐約爆發出激烈的争吵,最後以寧王殿下怒而下車、再也沒來告終。
附近還沒睡着的将士睜着眼,有些憐憫、又有些出神地偷偷窺她。
一個孤獨的、落魄的亡國公主,在征戰沙場、以命作賭的的人眼中,烙下一個迷離的深夜幻境。
片刻之後,傳話的侍衛回來了:“殿下說,可。”
桑湄從籠着的袖子中伸出一雙手來,即使在夜裏,那雙皓腕也如同霜雪凝結,白得讓人眼前發花。
“殿下總不會讓妾身這樣,去幫奶娘沐浴罷?”她晃着那串嘩啦作響的禁锢鐵鏈。
侍衛挪開視線,遲疑了一下:“可以讓秋穗姑娘去。”
“秋穗也是要一起去的。”桑湄說,“你們也知道,奶娘精神狀況不好,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受刺激,萬一出了什麽事,秋穗一個人怎麽弄得過來?況且就算她是一個人,也得給她解了鎖鏈。”
侍衛躊躇須臾,又回去問奚曠的意思了。
奚曠白日騎馬,夜裏就支軍帳,宿在帳中。今夜他正與朱策商量回長安後的事宜,豈料頻頻被人打擾。帳簾掀開,又是之前的侍衛。
侍衛把桑湄的要求說了,奚曠看向朱策:“你以為呢?”
朱策道:“桑姬聰穎,恐怕為奶娘沐浴只是個借口。又因為是沐浴,所以軍士不得近身,她若是趁此機會……”
“我當然知道她別有用心。”奚曠若有所思,“只是這次若不能得逞,說不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況且在抵達前總有需要沐浴的一日……”
“那便讓其他女子也去沐浴,共同監視。總不能這麽多人齊心協力放跑她們罷?”
“不。就讓她們三個去。”奚曠一錘定音,“看看她和她的侍女,究竟是怎麽打算的。”
侍衛領命離去。
軍帳內又恢複安靜,只餘油燈的哔啵聲。
朱策等着奚曠繼續講長安事宜,卻見他思考良久,開口卻是:“你去帶三撥人,把溪道的上游、下游,以及對岸十丈開外的圓圈範圍全部封鎖。”
“是。”
“另外,你親自在岸邊候着。每數三百下,就喊一聲,桑姬和秋穗二人但凡少了一人回應,你立即行動。”
馬車外,侍衛為桑姬和秋穗解開了手腕和腳腕上的鎖鏈。
秋穗如釋重負地甩了甩手,回身進了馬車,附在虞二夫人耳邊道:“奶娘,咱們下車沐浴去,洗得幹幹淨淨,才好見曠兒。”
虞二夫人乖乖地跟着她下了車。
桑姬正在揉着手腕,雪白的手腕上,一圈青色的淤痕清晰可見。見虞二夫人來了,她便放下了袖子,扶着虞二夫人往溪水邊而去。
半路遇到了點了兵出來的朱策。
桑姬含笑道:“朱大人好大的陣仗。”
朱策:“都是為桑姬安全考慮。”
臨近溪邊,便沒有人再敢跟着她們。
秋穗幫虞二夫人把衣裳脫了,桑湄則提着裙子踩在溪水裏,尋找一個不會滑倒的地方。
“水很冷,咱們速戰速決。”桑湄一邊安撫虞二夫人,一邊扶着她下水。
虞二夫人凍得牙齒打戰,但還是聽話地入了水,由秋穗和桑湄一人一邊,替她飛快地擦洗身子。
遠處,所有士兵背水而立,連一句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有朱策,近那麽一點點,但也只能聽到一些水聲而已。
“敢問桑姬,一切可好?”朱策拔高了聲音。
“請大人放心,一切安好。”桑湄的聲音遙遙傳來。
秋穗也道:“奴婢會盡快的!”
她們說盡快,當真是盡快。
朱策第二個三百下還沒數完,就已經看到桑湄和秋穗扶着換了幹淨衣裳的虞二夫人出來了。
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桑湄涼涼眄他一眼:“朱大人,可以撤兵了。”
朱策有些尴尬道:“車上備了姜湯,快回去給奶娘暖暖身子罷。”
他目送着桑湄和秋穗回到馬車邊,被侍衛重新上了鐐鎖,這才大手一揮,下令讓士兵各歸各位。
“她們什麽也沒幹?”奚曠有些不信。
“屬下不敢保證,只能說,屬下沒發現她們做了什麽給奶娘沐浴以外的事。”朱策認真禀報,“屬下檢查了水岸兩邊,只有一邊有腳印,且都在合理範圍內,若是刻意抹去過腳印,在潮濕的水岸邊,應當會留下不自然的痕跡。”
那就說明,她們不是在偷偷探查逃跑路線?
“你辛苦了。”奚曠道,“回去休息罷,長安的事,明日再議。”
朱策告退,帳中只剩下奚曠一人。
面前案幾擺着一壺酒,是軍中常見的暖身子的烈酒,方才與朱策對飲了幾杯,還剩了一些殘底。
他仰頭飲下,喉嚨裏熱燙火辣。
既然她們不急,那他也不急。
她們總歸跑不出他的掌心的。
馬車裏,虞二夫人哆哆嗦嗦地裹着絨毯,一邊抱着姜湯不肯放手,一邊居然不忘問道:“這樣……不髒了罷?曠兒不會嫌棄罷?”
“不會了不會了。”秋穗哄她,飛快地為她擦拭着頭發,再用布巾包上,免得受涼。
冰一樣的水,難為虞二夫人能在裏面泡這麽久了。秋穗有點兒愧疚。
而另一邊,桑湄卷起褲管,也開始擦拭自己濕漉漉的腿。
朱策也許看見了她衣服上的水痕,但他只會以為是在岸邊幫奶娘沐浴時所蹭,而不會想到,她也曾在短短的時間內,脫了下裳和外袍,系緊上襖的衣擺,在及腰高的溪水裏跋涉而過。
她是皇後一手帶大的嫡公主,她清楚南邬的每一寸版圖。
押送戰利辎重,本就快不了,要是再繞路,雖會平穩些,但卻會大大耽擱時間。所以,奚曠軍隊走的一定是這條月弧山脈。
等過了這條山脈,就是平原,北炎近在咫尺。因此,這條山脈對南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兩百年前,随着前朝的覆滅,天下分裂為北炎與南邬二國,在立國之初,南邬并不比北炎弱,邊境線以月弧山脈分割,這裏亦是兵家必争之地。那時候,南邬的許多兵力翻越月弧山脈,前往北炎刺探敵情。
時至今日,有許多密徑早已荒廢,但既是人力開發,便有卷宗記錄在冊。
根據記載,月弧山脈上,只有一條主河道,桑湄今日所在的這條溪流,無疑就是河道的一條小支流。
她站在溪流裏,腳底下是不深不淺的泥土,而再用力一踩,便踩到了一塊實打實的方形磚塊。
她用腳趾摩挲着磚塊,每一絲紋理,都被她記在心中。
“再走一日。”她從水裏回來,告訴秋穗。
又走了一日。
晚上,軍隊抵達主河道。
主河道的水比溪水深了許多,也闊了許多,也許是受了昨日啓發,奚曠允許将士們分批入河,清洗身體。
河道裏傳來男人大呼小叫的聲音,所有人都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凍得一激靈,卻又因為這難得的放松時光,忍不住找找樂子,以大聲嘲笑彼此不是真漢子為樂,哪怕有人不想洗澡,也被同伴強行拉下了水戲弄。
等男人們依次洗完上岸,天已經很黑了。
奚曠允許南邬女眷們下河。
但是大家對視一眼,覺得那河是軍漢們洗過的,等于是洗這群臭男人的洗澡水,她們寧願不洗,等接下來往更上游走,去這群男人沒有用過的地方。
只有平樂,拉着康喜小心翼翼地出列:“我們可以去嗎?”
負責看管俘虜的士兵給她們解開了手腳上的鐵鏈。
她們兩個沐浴,自然是不需要太大的陣仗,只有兩個士兵遠遠守着。
她們是俘虜,沒有多餘的毯子可以使用,也沒有煮好的姜茶可以暖胃,所以平樂沒有帶着康喜全身下水,只洗了一部分地方。
“不髒的。”平樂哄妹妹,“這水是從上面流下來的,是新的水。”
她們洗得很快,回囚車的時候幾乎是跑的——實在太冷了,她們想回去和衆人擠在一起取暖。
士兵給她們重新戴上了鐵鏈。
女眷們縮在囚車裏,差不多都睡下了,大家共用一條薄被,彼此之間緊緊挨着,被角也緊緊壓着,平樂費了好大勁,才掀開被子一角,把康喜塞了進去,然後自己也擠了進去。
她把康喜冰涼的手足捂在懷裏,抱緊了她小小的身子。
康喜說:“姐姐,你的腿也好冷。”
平樂說:“沒關系,過一會兒就好了。睡罷。”
而二十丈開外,寧王的軍帳又迎來了打擾的侍衛。
當聽完侍衛轉述的桑湄沐浴的要求時,奚曠不禁扯了扯嘴角:“她昨天怎麽不說?”
侍衛謹慎道:“桑姬說,昨日幫奶娘累了……”
奚曠神色冷了冷,對朱策道:“接着按昨天的辦。”
朱策剛要出門,又聽奚曠在身後補了一句:“去個上游些的地方。”
“是。”
桑湄和秋穗抱着幹淨衣裳,随侍衛往前走去。
“請問大人,為何要走這麽遠?”
侍衛目不斜視地道:“殿下說,桑姬不愛吵鬧,特地為桑姬挑了個安靜的地方。”
幾人繼續沉默而行,離大部隊愈來愈遠,嘈雜聲逐漸遠去了,竟能聽到一些草叢裏未亡蟲的鳴叫。
沉沉夜幕下,星光暗淡,一排高大黑影橫亘在前方,空氣裏有着鐵器的壓抑味道,如絲如縷,緩慢流淌。
“朱大人。”桑湄朝為首的朱策屈膝行了一禮。
他的身後,是如昨天一樣排布的守衛士兵。
“桑姬請。”朱策颔首,給她讓出一條路來,“我會和昨天一樣,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确認桑姬的位置。”
“可。”桑湄路過他的身邊,依舊是一副有禮有節、但又不太高興的樣子。
朱策習以為常,手一揮,所有人便轉了個方向,背朝河流而立。
桑湄和秋穗蹲在河邊一塊大石頭後。
秋穗做賊心虛,四下瞅瞅,小聲道:“真的不會有人在監視我們嗎?”
“不會。寧王的侍妾沐浴,除了奚曠自己,誰敢往這裏看一眼?”頓了頓,桑湄又道,“但還有你在,奚曠自己也不會來。”
他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偷看秋穗洗澡。
得了桑湄的肯定,秋穗終于略略放了心。
桑湄很快脫得只剩單衣,摸索着下了河。
冰冷的河水沒過胸口,桑湄凍得牙齒戰戰,只感覺比昨天更冷。她抿緊了唇,努力不洩出熱氣兒,一邊抱緊了胳膊,一邊慢慢來回走動,用腳趾尋找着什麽。
忽然,她停住了,然後朝秋穗使了個眼色,憋住一口氣,紮進了河裏。
秋穗在岸上緊張地看着。
呼啦——呼啦——
寒風吹過,草木影動,像暗中窺伺的野獸。
“天氣嚴寒,敢問桑姬,可有不适?”朱策的聲音遠遠傳來,像一塊凍冰坨子,将秋穗砸得一個激靈。
她連忙提着嗓子應聲:“一切安好,謝大人關心。”
說罷,就死死盯住了河面。
一、二、三……
“桑姬?”只聽到了秋穗的聲音,卻不見桑湄的回應,朱策的眉頭皺起,又問了一遍。
河面依舊安靜。
秋穗心都要跳出來了,就在她準備說點兒什麽拖延的時間的時候,只聽嘩地一聲,水面上冒出了一個濕淋淋的腦袋。
“辛苦大人了。”桑湄咳了一聲,抖着嗓子道,“天确實冷,我二人盡量快些,不耽誤大人執勤。”
收到了桑湄的回複,朱策便沒再追問。
而就在桑湄答話的時候,秋穗也已經脫了外衣,游到了她的身邊。
桑湄最後往岸邊看了一眼,那裏堆着她們脫下來的髒衣和本該換上的幹淨衣物,都是禦寒的佳品,但都不能帶走。
她拉住秋穗的手,深吸一口氣,再次紮進了水底。
這河不深,她們很容易就碰到了底。秋穗被桑湄按着手,摸到了河底凹凸起伏的磚石紋路。
紋路呈角狀,明顯是人工雕鑿而成,所有紋路,都統一指向一個方向。
兩人重新浮出水面。
秋穗大口大口地喘氣,桑湄則道:“摸到了嗎?共有五道紋路,也就是說,我們再向前摸五塊磚頭,就能找到隐藏的密道。”
這裏的河流并不是常年蓄水,夏季幹旱時,河道經常處于幹涸狀态,人走在凹陷的河道裏,和走在路上沒什麽區別。
這些指引的磚石,就是建國初期兩國交戰時,南邬留下的痕跡。
“來得及嗎?”秋穗很擔心,“奴婢怕朱大人……”
“來得及。”桑湄果決道,“只要我們不想當一輩子的傀儡,就一定可以來得及。”
朱策站在樹林外,搓了搓有些凍麻了的手。
昨天給虞二夫人沐浴,只數了五百多個數,她們就速戰速決出來了。今天也應該差不多罷?
他看了看周圍士兵的臉色,雖然大家表面上都是一致的神情肅穆,但在寒風裏端正站這麽久,誰樂意?最關鍵的是還不是執行軍務,只是為了兩個女子守門。回去得勸勸殿下了,別老是由着桑姬這麽折騰人。
他現在懷疑桑湄根本不是在找逃跑路線,而是在故意報複,說不定就是想讓軍心渙散,對主将生出不滿呢?殿下可不能當局者迷啊。
朱策一邊腹诽,一邊在心裏又數了三百個數,照例喊了一嗓子,可這次,卻遲遲沒有等來任何一人的回應。
朱策停住了動作。
“桑姬?”
他又等了一會兒,依舊沒人回答。
朱策豁然鎖眉,剛邁出一步,又叫了五個人随行,往河岸邊疾奔而去。
“桑姬?”頓了頓,他又大聲喝問,“秋穗可在?即刻回答!”
幾人已經到了離河岸不遠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灌木叢後的大石頭,以及偶爾閃現的水面反光。
朱策心裏一沉,厲聲道:“桑姬!若再不回答,就別怪我等無禮了!”
依舊無人。
五個随行面面相觑。
朱策打了個手勢,令他們先站在原地,自己一步一步往石頭走去。
走得愈近,就愈能看清石頭後露出來的衣服一角。
朱策試探着伸出長劍,挑起那片衣角——只輕輕一扯,那鬥篷便輕而易舉地扯到了他面前。
朱策臉色大變,沖到石頭後,除了兩堆委頓在地的衣裳,其他什麽都沒有。
其他五人見狀,也立刻趕了過來,可面前河流依舊緩緩流淌,連一片漣漪也不曾有。
“立刻前去禀報殿下,桑姬二人失蹤!”朱策急怒大喝,“其餘人立刻率兵,分散尋找!”
“是!”
可五人還沒來得及跑出多遠,便聽到遠處一陣兵戈喧嘩,有驟亮的火光時而閃現,正是來自于大部隊的方向。
朱策一愣,電光石火之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所有人,即刻回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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