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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點的五十人很快集合,奚曠率人策馬疾奔至河邊,看到地上兩堆衣服鞋襪時,眸色便是一暗。
先前跟随朱策的五人之一觑了一眼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桑姬的衣物在此,想來當時就是在附近。可是我等與朱大人都看過了,周圍都沒有人,河裏也根本沒有。”
“你們最遠查了多遠?”
“并不遠,至多周邊五丈。但還沒來得及分頭行動,朱大人就命我等緊急回大帳馳援了。”
奚曠翻身下馬,獨自一人前往石頭邊,彎腰翻看那些衣物。
一堆是幹淨衣服,從裏衣到外袍,一件不少。還有一堆是換下來的衣服,沒有裏衣。
但沒有裏衣也不能說明什麽,她們完全有可能是因為周邊有士兵把守,顧忌男人,才會穿着裏衣下水。
河岸邊有明顯的女子腳印,但只有去的,沒有回的,還有一些雜亂的男子腳印,但看鞋底紋路,都是來自北炎軍,也就是說,應該都是朱策和随行五個人的,沒有別人。
奚曠移目,只見河岸邊稀稀疏疏長着一些野草,因為寒冬已經變得枯黃。但這些野草排布自然,分毫沒有被損毀的痕跡。
——她們是從河裏消失的。
“你們當時,可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五人紛紛搖頭。
“朱大人第一次喊的時候,二人還都回應了,第二次喊的時候,就沒聲了。”衆人也十分疑惑,“但是,我們真的沒有聽到什麽異響,也沒有見到什麽可疑的人哪。”
按照朱策的布防,以沐浴點為圓心,士兵們在十丈之外的圓圈把守,每個人都能看到相鄰的人,确保不會有視野死角。
但是……這裏畢竟是山,時不時便會長出一棵樹,誰知道在他們到來之前,那樹裏頭,會不會藏着人呢?要是樹裏本就藏着人,趁他們背對河流的時候,跳下樹,打暈了兩個弱女子藏起來,等他們急急忙忙回去救寧王的時候,再整理現場,把兩個女子運走,似乎也是可行的?
只是這樣一來,怎麽變得更像南邬人要帶走公主,襲擊寧王只是聲東擊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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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你們五人,各率一隊,分頭尋找。但凡找到任何可疑物品、特殊記號,或是人為走動過的痕跡,全部記下追查。”奚曠沉聲道。
“是!”
士兵們離去後,奚曠仍站在原地未動。
只是若還有人在此,定能發現,他所持的劍,竟在微微顫抖。
他後悔了。
後悔今夜不該輕易允了桑湄的要求,放任她和秋穗去沐浴。當時他想看看她們究竟玩的什麽把戲,可誰知道,竟會是這樣收場。
一想到她只穿着單薄裏衣便被人從水中劫走,一想到她落入太子手中後可能遭遇的種種拷問,他便難以遏制住內心的暴戾,想要砍碎這礙眼的石頭,想要砍斷這沉默的河流,想要砍落太子那高高昂起的頭顱……
更想砍向的是剛愎自用的自己。
烈火烹心,滾油入肺。
不外如是。
桑湄和秋穗抱着胳膊,瑟瑟發抖地往前走去。
腳下是沒過腳踝的積水,滑溜溜的,一不留神就要摔跤,而密道四壁因為長期滲水,也濕漉漉的,摸上去十分惡心。
“公主,咱們……還要走多久啊……阿嚏!”秋穗牙齒打架,磕磕巴巴地問。
她們到現在還穿着濕透了的單衣,秋穗覺得自己在走出密道之前,說不定會先被凍死。
桑湄也覺得很頭疼。
“按照書上說的,這裏面應該還留存一些當年打仗時儲備的急需用品,只是這裏面太黑了,什麽也看不見……”
她的聲音在漆黑空蕩的石道裏回響,顯得幽冷又恐怖。
若是早知道會有用上的一天,她當年在翻看藏書閣的檔案時,一定好好背下有關月弧山脈密道的每個字。只可惜當時只記了個大概,這條密道裏具體有什麽、又通往哪裏,她是全然不知。
“奴婢覺得……啊!”秋穗一聲驚呼,摔倒在了積水裏。
她和桑湄的手緊緊相握,于是桑湄也被她帶得一個趔趄坐進了積水裏。
秋穗慌裏慌張地站起來:“公主,你沒事罷?”
“沒事。”桑湄擺擺手,撐着地正想站起來,卻摸到了什麽細細長長的東西,忍不住咦了一聲,“這是什麽?”
秋穗也順着去摸,只一摸便吓了一跳:“水蛇嗎!”
“不是,是死物。”桑湄蹙了蹙眉,又摩挲了幾下,篤定道,“是繩子。”
她讓秋穗讓開一點,自己沒有用力去拽那條繩子,而是沿着繩子,輕輕地一路摸索過去。
那條繩子已經在水裏泡了很久,變得極其軟爛,但順着往前,卻發現它竟在逐漸露出水面——
“桌子!這裏有張桌子!”桑湄驚喜地叫道。
她從未如此真切地體驗過盲人的感受,觸摸到的每一樣物事,都令她驚喜萬分。她的手指飛快從桌面上滑過,判斷着這上面各式各樣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秋穗,過來!”
秋穗循聲過去,一只纖細的手攀住她的肩膀,随即一股微微的黴味迎面撲來,一件半濕不幹的棉衣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先湊活一下,等我們出去了,再另外尋一身。”桑湄一邊說,一邊從桌上另外翻出了一件棉衣穿上。
雖然也沒好到哪裏去,但至少感覺上暖和了些。
桑湄又摸了一圈,又摸到幾雙編織牢固的布鞋,也給自己和秋穗穿上了。還有一些已經不能吃的幹糧、已經不能用的火石、已經鏽跡斑斑的兵器,她都甚是可惜。
這密道終究只是個“道”,不是“倉庫”,她也尋不到更多東西了。
又确認了一遍能帶的都帶走了,桑湄才略有不甘道:“走罷。”
兩人繼續涉水向前。
“公主,寧王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不見了罷?會不會找到我們?”秋穗不無憂慮。
桑湄說:“除非他們下水來找,否則短時間內絕無可能找到。但那河流不深,又沒有暗流,他們不會花更多功夫在水下的。”
畢竟誰能想到,在水下會有若幹條塵封已久的密道呢?
“那我們出去後,肯定也還是在月弧山脈裏,會不會和北炎軍隊撞上?”
“除非是天要亡我,否則月弧山脈如此廣袤,怎麽能倒黴成這樣?”桑湄朝潮濕的手心呵了口氣,“我們只有兩個人,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引起太大動靜。而奚曠最多只會找我兩天,兩天之後,他就算再不甘心,也得走了。”
“為什麽?”
“因為他是主将。”桑湄無聲一笑,“身為主将,就該拎得清輕重。豈有讓數萬大軍,為他一人之侍妾原地駐足的道理?”
秋穗一想,頓時覺得很有道理。
“像月弧山脈這種地方,山林裏肯定會有一些人家的,只是自從戰起後,這山裏的人家應該都陸續搬走了,希望咱們出去後,能找到幾間廢棄的屋子。”秋穗碎碎念着,“最好要有剩下的布匹、剩下的幹糧,最重要的,是要有能用的火石或者火折子!”
桑湄摟過她單薄的肩膀,低聲道:“連累你了。”
“公主這是什麽話,奴婢本就該和公主在一起啊。”秋穗笑了笑,“若不是公主,秋穗恐怕還活不到現在呢。”
她本不是公主身邊的人,只是一個獲罪小家族的旁支,因連坐被充入宮廷為奴。
她被發配去打掃禦花園,常常因落葉落花沒清掃、或路上的泥塵沒擦幹淨而遭到責罰。
有一日,南邬太子來禦花園玩,結果被石縫裏的泥土滑了一跤,大怒之下要杖斃打掃的宮人。
是年僅十歲的清鸾公主站在旁邊,冷冷嘲笑道:“走過這路的人不止皇兄,卻只有皇兄一人摔倒,說不定是皇兄自己的問題呢?清鸾聽說,有一些平衡不好的人,其實是腦子裏生了毛病,皇兄還是快找禦醫瞧瞧罷,別耽誤了病情。”
當時周圍宮人不少,也不全是太子的人,太子唯恐人多嘴雜,話傳到國君那裏,會令國君覺得他腦子真的有什麽毛病,難當太子之位,便怒氣沖沖放了幾句狠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溜之大吉。
秋穗還跪在角落裏害怕地直哆嗦,卻見一雙繡鸾鳳鑲珍珠的鞋面停在了她面前,頭頂傳來女孩淡淡的聲音:“毛手毛腳,不會幹事,帶回本宮宮裏,好生調教。”
她一愣,随即狂喜,除了磕頭謝恩,什麽話也說不出。
太子治不了公主,難道還治不了打掃的宮人嗎?但從今往後,她就是公主身邊的人了,太子又能把她怎麽樣呢?
……
“公主,若咱們真的可以擺脫寧王,接下去,要做什麽事呢?”秋穗輕聲問道。
黑暗中,只有她們彼此的呼吸,和水波搖晃的聲音。
“等。”桑湄道,“等着看北炎要如何治理南邬,等着看北炎會如何對待南邬的舊官,等着看……舅舅會去哪裏。”
她的舅舅,當年的國舅孟敬升,曾官居一品大司空,金印紫绶,後因一樁小罪,被國君貶去了東南沿海,當一個五品蹇州刺史。也不知改天換日之後,他這個刺史兼曾經的皇親國戚,該何去何從。
桑湄閉了閉眼,近乎嘆息般地呢喃:“若非此戰……若南邬仍存……”
那東南一帶的世家豪族,如今應該都已成為她的幕後之盾。
而舅舅豢養在田間的私兵,也終會收歸在她的名下。
而她,清鸾,也本該撕碎這公主之名,劍指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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