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薛贏雙給兩人一人舀了一碗冰糖雪梨:“你們兩個現在肺都不好, 需要潤潤肺。”

“謝了。”兩人接過碗,安靜地低頭吃。

一旁刑雲拎着籃水果,朝白謙易道:“董屹給的, 他說怕你尴尬,就讓我拿來。你拒絕他了?”

白謙易點頭不語。

刑雲問:“你怎麽就拒絕了?他不是挺符合你的标準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謙易現在最不想談的就是感情話題。他簡單帶過:“有些地方不合吧,勉強不來。”

“哪裏不合, 你告訴我, 以後我先幫你把關一下。”刑雲又道。

“不用了!”白謙易朝刑雲使眼色,但刑雲與他還是少了點默契, 只繼續看着他。

他頭疼不已, 随口道:“現在很忙,不想談戀愛了, 可以嗎?”

他這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果然身邊的駱凡勺子一停, 幽幽地擡頭望了他一眼。

他不敢去看駱凡是什麽表情, 就怕看到駱凡又要哭。

但他轉念一想, 奇怪, 他回話幹嘛還要顧忌駱凡的心情?

薛贏雙善于察言觀色,朝刑雲眨了下眼。刑雲這下總有默契了, 雖然仍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但立刻打住話題。

病房一瞬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但薛贏雙随即又找到話題,問駱凡道:“好喝嗎?”

駱凡趕緊點頭:“謝謝學長, 真的很好喝,甜度剛好, 喝了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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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雲輕哼了聲:“好喝就給薛贏雙一個簽名吧, 他現在已經是你的粉絲了。”

“啊?”

“那天看了那部微電影後, 他立刻成了你的鐵粉。”刑雲陰恻恻道,“說起來,我還沒找你們兩個算賬呢。”

白謙易和駱凡:“?”

刑雲拿出手機,噠噠一通按,接着朝兩人一擺,怒道:“跑去當我們公司竟品的模特,是想氣死我嗎!”

駱凡:“……”

白謙易:“這什麽東西?”

手機屏幕顯示着一家淘寶店的商品圖,賣的是男裝,而模特恰好就是駱凡。

照片中,駱凡穿着各種款式的潮流男裝,表情一個比一個拽。

拍攝時駱凡的頭發特別梳理過,還化了點BaN淡妝,精致度又一次超越白謙易的想象極限。

先前白謙易都照着自己的口味給駱凡買衣服,難免走不出正裝風格。

一直看了這些照片白謙易才曉得,日式、韓式、學院風、運動風……原來還能這麽玩駱凡。

“這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白謙易吃驚。

“前陣子的。”駱凡輕聲道,“想給哥哥一個驚喜。”

“這有什麽好驚喜的?”刑雲不懂兩人的腦回路,“我這有公司你不來,跑去給其他人當模特?”

“我以為他們家是專賣男裝的,而學長的公司什麽都賣……”

“一樣!竟品就是竟品!”刑雲直截了當,“來給我當模特吧,價錢不用你擔心。”

白謙易納悶:“你們公司不是一直不用真人模特嗎?”

刑雲剛創業時請不起模特,只能拍商品圖。久而久之,這反倒成了他們公司的一項特色,各種廣告中都只有布置得精致漂亮的家,卻沒有一個活人,只有做寵物用品廣告時,才會偶爾出現小狗小貓兩三只。

這項特色讓他們品牌被戲稱賣的是鬼屋用品,還因此引發讨論過。

沒想到刑雲這下竟然想打破這個慣例了。

刑雲眉毛一挑:“所以更該抓住這個機會不是嗎?”

刑雲說完,另一邊薛贏雙立刻抓着駱凡的手,可憐兮兮道:“不要逼我跪下來求你,我一跪下來就會給你連磕一百個頭,你忍心嗎?”

駱凡:“?”

薛贏雙:“答應吧,求求了。”

駱凡看向白謙易,白謙易朝他點頭,他才又怯怯朝刑雲和薛贏雙道:“好。”

這聲好字一說出口,刑雲和薛贏雙都露出笑容。

賺了。

在看《窗臺》之前,刑雲本來還對駱凡的實力半信半疑。畢竟駱凡息影多年,也不知兒時的出色是否僅為昙花一現。

直到看完《窗臺》,刑雲随即态度一轉,堅信駱凡遲早會爆紅。

無論是駱凡本身息影後複出的話題性,還是那過硬的演技和臉,爆紅都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情。

刑雲當下便升起請駱凡當模特的念頭,但有事耽擱,一時沒執行。

一直到前兩天他無意中發現駱凡竟跑去其他品牌當模特,這才意識到不能再拖了,必須快點把這個人搶到手。

現在駱凡的熱度還沒起來,他推駱凡一把,等時候到了,就是他蹭駱凡的熱度了。

這種雙贏的好事,自然事不宜遲。

“過兩天簽合同,”刑雲露出奸商的和藹笑容,親切地上前朝駱凡伸手,“就這麽說定了。”

“謝謝學長。”駱凡恭敬地伸出雙手,眉眼中帶着旁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終于等到了。

霸總狗和綠茶狗握手,在這一瞬間成立狗狗同盟。

白謙易原以為自己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順地放個病假,好好休息兩天。

誰知刑雲和薛贏雙走後不久,病房裏又出現了其他訪客。

“是白先生嗎?”一對略有年紀的夫婦前來拜訪,手裏提着水果籃和大把的花束。

“我是。”白謙易沒見過這兩個人,“……請問您是?”

“你是我們寶寶的救命恩人!”

确認了白謙易的身份後,兩夫婦像是被按下什麽按鈕一樣,當下就哭了起來。

那個做太太的抓住白謙易的手,直接就要下跪,白謙易連手忙腳亂地阻止她。

“要是沒有你,我們寶寶該怎麽辦啊!”丈夫紅着眼眶。

這對夫婦正是小胖子的父母,兩人年紀頗大,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小胖子,把小胖子視為命根子,甚至取名就叫“一寶”,意思是唯一的寶貝。

昨天是一寶的生日,但夫婦倆在國外有要事,無法趕回國,只好讓一寶和同學朋友們一起過生日。

之前一寶的堂姐才在那餐廳辦過派對,一寶挺喜歡,他們便也選了那裏,誰知竟然會出事。

夫婦倆人連夜趕回國,看過一寶後,得知一寶是白謙易救出來的,立刻就來致謝了。

“孩子現在狀況如何?”白謙易問道。

“已經醒了。”一寶的母親說,“醫生說幸好出來的即時,不然再裏面多待幾分鐘,可能就糟了。”

“那就好。”白謙易松了一口氣。

“你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一寶的父親道。

白謙易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忙道:“大家都做了很多,我只是盡我所能罷了。我弟也幫了不少,最後一寶還是他抱出來的。”

這對夫婦又雙雙看向正在另一張病床上看戲的駱凡。

兩人一見駱凡那張即使穿着病號服也帥得過火的臉,一下愣了,三秒後才回過神來,連番道謝:“這位小兄弟也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謝謝你!”

說完了又要跪。

駱凡連忙推辭:“別這麽說……”

“這個請你們一定要收下。”兩夫婦忙拿了準備好的花和水果來,白謙易收了,接着他們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塞得厚厚的紅包。

“這個也請收下。”

“不了!我不是為了錢才救人的!”

“這只是我們的一番心意!”

三人拉拉扯扯,最後一旁的駱凡猛地咳了起來,三人才被打斷。

白謙易道:“這樣吧,這筆錢就算我收下了,但請你們幫我捐到醫院的燒傷科吧,那裏有很多和一寶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一定能派上用場。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兩夫婦見白謙易溫文儒雅,知道對方也不是缺錢的人。他們的謝意到了,又能把這份心意轉送出去,自然沒有意見。

“就照白先生說的做吧,以你們兩位的名義可以嗎?”

“當然。”

他們拍胸脯保證馬上去辦,又說改天要讓一寶來認兩人做幹爹。千恩萬謝了一番後,他們不敢再多打擾兩人休息,告辭離去。

一寶父母離開後,白謙易和駱凡都松了一口氣,随即又一同笑了起來。

駱凡道:“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白謙易打趣道:“那小孩還要認我們做幹爹,說得好像我們兩個有了孩子一樣。”

此話一出,駱凡的臉登時紅了,片刻後輕聲問:“這樣是不是和夫妻一樣?”

多嘴!

白謙易只想抽自己一巴掌,這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嗎!

“我……”白謙易啞口無言,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

幸好這時候,病房的門又一次開了。

白謙易松了一口氣,心想護士來得正好。然而他轉頭看去,卻發現來人不是護士也不是醫生,而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人。

“請問是白先生嗎?”年輕男人顫聲問。

“我是。”白謙易感覺剛才的事情又重演了。

果然,這是另外一個小孩的父親。

這個年輕父親的态度不像先前那對夫婦一樣激動,但從他發紅的眼眶能看出來,他受到的驚吓不比任何人小。

“謝謝你,那個孩子對我來說很重要。”年輕男人道,“真的謝謝你。”

“孩子是我弟弟救的。”白謙易道,“是他把孩子背出來的。”

年輕男人又去朝駱凡道謝,駱凡朝他點點頭:“孩子沒事就好。”

除了年輕男人,還有另一個男人站在門邊。那人一身黑衣,帶着帽子、墨鏡和口罩,模樣十分神秘。

那男人進門後也不說話,只将一個紅包遞給年輕男人。紅包很薄,看來裏面裝的是支票。

年輕男人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接過,轉身又要将紅包送給白謙易和駱凡。

“不知道要如何報答你們的恩情,希望你們能收下。”年輕男人誠懇道。

于是剛才推來推去的戲碼又上演了一次,白謙易故計重施,又希望兩人把錢捐了。然而這回那個黑衣男子卻很強硬,只冷淡道:“要捐你們自己捐吧,反正給你們了。”

他把紅包往白謙易的手裏一塞,動作有幾分粗暴。

一旁的駱凡按捺不住,站起身來。

黑衣男個子頗高,但駱凡又比他高上一些,居高臨下看着他。

黑衣男卻半點不怯,只一拉墨鏡,露出一雙漆黑的眼,平靜地打量着駱凡。

駱凡一下覺得這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看過。

“謝謝你們救了我兒子。”黑衣男忽然開口。

駱凡和白謙易俱是一愣。

小孩到底是誰的?

“請你們收下我們的謝意吧。”黑衣男子語氣不太自然,“謝……謝了。”

白謙易和駱凡都感覺奇怪,最後也只能把紅包收了。

那兩人不像一寶父母一樣熱情,道謝完後随即就走了。

兩人走後,白謙易把紅包打開一看,十萬。

“拿去,收好。”白謙易把支票交給駱凡,“你的。”

駱凡卻又把支票放回白謙易手上,輕聲道:“哥哥收着吧,我的就是哥哥的,哥哥要拿去捐了還是花了都好。”

白謙易臉也是一紅,手像被燙到一般,只覺得熱。

白謙易萬萬沒想到,自己竟也有恨不得立刻上班的這麽一天。

訪客們都離開後,病房裏又只剩下他和駱凡。兩人面面相觑,一時無語。

平常他和駱凡待在一起很舒服,盡管不說話也非常自在。但今天不同,他只要一空下來,腦海中便會浮現昨晚駱凡哭着和他告白的樣子。

這、這實在……他一想到就臉紅,不知該如何面對駱凡。

然而他和駱凡的性格都敏感,他一靜,駱凡便知道他尴尬,便也更靜。他知道駱凡知道他尴尬,于是又加倍的靜,兩人陷入奇怪的寂靜循環之中。

終于熬到了下午的檢查,兩人的身體狀況不錯,已經能出院了。

兩人沉默地并肩走在一起,仿佛在冷戰,卻又沒有一點吵架的意思。

“哥。”駱凡忽然開口。

“嗯?”白謙易緊張回頭。

“電梯人太多了,我們走樓梯吧。”駱凡示意白謙易看電梯前的人群。

白謙易回過神來,連忙點頭,跟上駱凡的步伐。

下了一樓,樓下正好是心髒內科。駱凡多回頭看了一眼,白謙易以為又有什麽,也跟着回頭望去,但什麽也沒看見。

白謙易:“怎麽了?”

駱凡:“沒什麽。”

兩人正要下樓,這時忽然聽到一婦人的聲音道:“駱凡?”

兩人停下腳步回頭,就見身後是一個中年護士。護士快步上前,朝駱凡笑道:“是駱凡吧!我剛才看到個側臉就知道是你,”

駱凡朝她一點頭,臉上帶上淡淡的笑意:“阿姨,好久不見了。”

“好多年沒見,都長這麽高了。心髒好點沒?”

“已經好了,定期檢查都沒事。”

“今天也是來檢查的嗎?”

“為其他事情來的。”駱凡輕描淡寫,“已經準備走了。”

“行,沒事就好。”那護士朝駱凡一揮手,“我還要忙,先走了,下次空了,約出來聊聊!”

護士匆匆走了,駱凡看着她的背影,臉上仍有笑意。

白謙易聽完兩人的對話,當下也顧不上什麽尴尬不尴尬,擔憂道:“你心髒怎麽了?”

駱凡道:“沒什麽。”

白謙易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跑:“你給我說清楚!”

駱凡無辜地看着白謙易,見白謙易瞪大着眼,最終開口回答:“以前得過爆發性心肌炎。”

爆發性心肌炎……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人命的高死亡率疾病,駱凡竟然得過?

白謙易眉頭微蹙,駱凡突然想看哥哥為他哭,便老實承認:“那時候被下了好幾次病危。”

聽到“病危”兩字,白謙易的眼淚滑落。

白謙易的淚水晶瑩,駱凡心頭一動,繼續道:“是錢老師救了我一命。”

錢老師?

白謙易又一次從駱凡口中聽到這個人。

“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那時候我初三,有一陣子身體不舒服。”

回家後,駱凡将東西收拾好,又給白謙易泡了茶,接着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初三……”白謙易推算時間,“那時候你拍完《陶家》了吧?”

“拍完了,但還沒有上映。”駱凡道,“本來想要繼續拍戲了,但那陣子身體不舒服,所以暫停活動。”

駱凡已經忘了事情從何而起,只記得某一天,他的身體有些倦。

他原以為只是冬天到了,感冒了,睡一覺起來便會好。然而日子一天兩天過去,他一天比一天疲倦,同時開始胸膛發悶。

“去了村裏的診所看,醫生也說是感冒。”駱凡道,“那種小診所的條件落後,最後只給我開了點感冒藥。”

駱凡回家吃了藥,一度稍稍好轉,但随即病情惡化,每天只能在床上躺着。

他家裏的大人不是出外打工,就是跟着他舅舅做農村宴席。那時好巧不巧,他舅舅、舅媽都到另一個城市去協助一次的活動,好一陣子都不在家,他自己已經是家裏最大的孩子了。

“那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快死了,但也不怎麽怕。”駱凡淡淡道,“畢竟我從小沒媽媽,爸爸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死了好像也不要緊。”

白謙易悲傷地望着他。

“但不怕歸不怕,心裏卻還有一個願望。”駱凡道,“想着再見錢老師一面。”

兩年前的支教中,他認識了前來支教的大學生錢老師。

錢老師帶着他看電影,教會他什麽是藝術。同時他也為了讓錢老師看見自己,最後進入《陶家》劇組開始拍戲。

“我想提醒錢老師記得去看《陶家》。”駱凡的話中帶了點笑意,“想讓他看看我演得好不好。”

“你找到他了嗎?”白謙易問。

“我整天發燒,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日子過了多久。”駱凡道,“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清醒過來。我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大概馬上要死了。”

結果他睜開眼,就見到原該在大洋彼端的錢老師出現在他床邊。

“他怎麽知道你病了?”

“我妹妹寫了信,托人帶到美國,他收到信,趕回來見我最後一面。”

那一年,駱凡的表妹不過也是小學年紀。

她用自己稚嫩的口吻寫了一封信,告訴錢老師,哥哥快死了。

那一封信被她交給鄰居,鄰居又交給了朋友,一人傳過一人,最後被人帶上飛機,奇跡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美國,并被寄到了M大去。

然而誰也無法肯定錢老師是否收到了信。

更沒人知道,錢老師是否會為了這樣一個只見過一暑假的少年,千裏迢迢回國。

但就在下着大雪的那一天,錢老師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駱凡面前。

那個人因為一封信,不遠千裏,回來見即将死去的駱凡。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情人節必須告白上!

另外今天也順便讓一直沒寫成的《禁止退貨》的CP出來溜溜,上次那個撞到白貓咪的外賣小哥也是裏面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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