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駱凡回來時是淩晨四點, 天亮後,駱凡為白謙易做了頓早飯,随即又準備離去。

“這麽早走嗎?”白謙易眉頭微蹙, 幾乎又想藏在箱子裏讓駱凡帶走了。

“昨天拍夜戲,所以今天上午的戲晚點才會開始, 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駱凡道,“之後天氣越來越冷, 進度會變慢, 現在得多拍一些。”

“昨晚很冷吧?”白謙易心疼地搓搓駱凡的臉。

駱凡乖順地任揉任捏:“哥哥不用擔心,現場有暖寶寶貼, 前幾天郭導還請大家喝熱飲。”

“下一次什麽時候回來?”白謙易又問。

“過年的時候吧。”駱凡道, “回來和哥哥一起過年。”

兩人依依不舍地親了親,場面堪比十八相送。

送走駱凡後, 白謙易照常上班。

白謙易雖是大半夜被駱凡叫醒, 又看星星看到了破曉, 但與駱凡相會的幸福感遠比睡眠帶來的滿足還要強烈。

助理發現白謙易今天帶着笑:“白律師今天心情不錯?”

白謙易微微一笑:“世界這麽美好, 心情當然好。”

一旁的葉律師笑道:“我看是被戀愛滋潤了吧。”

助理一震, 小心觀察白謙易, 就見白謙易點頭笑笑,算是認了。

“真羨慕。”葉律師嘆氣, “我也想要甜甜的戀愛, 但這工作哪有時間找對象……”

助理心道,你要是知道白律師的男朋友是誰, 只會更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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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白謙易看了看四周,悄聲問兩人:“你們是不是對追星比較熟悉?你們知道探班得準備什麽嗎?”

葉律師:“你要去探班?”

白謙易搖手:“沒有, 就是幫朋友問問。”

助理:……原來白律師準備去探班啊, 感情真好。

白謙易:“我……我朋友聽說最近天氣冷, 拍戲不容易,想去探班。”

助理:“天氣冷的話,準備些熱飲不錯。”

葉律師:“有些還會請餐車去。”

白謙易:“餐車?”

葉律師:“就是賣小吃的車子,找一輛那種車子去劇組,請人現做一些點心分給劇組工作人員吃,這幾年挺流行的。”

白謙易若有所思地點頭:“謝謝你們,我想想。”

餐車嗎?

原來還有這種操作,這種天氣煮些熱湯給大家暖暖身子确實不錯。

那日下班後,白謙易花時間深入了解餐車如何操作,最後決定偷偷給駱凡訂輛應援餐車。

平常總是駱凡給他驚喜,這回換他來給駱凡驚喜。

駱凡今天要拍的內容并不容易。

此時韓家耀已經歷詐騙,只能背着父母到外地打工。他做過了許多份工作,卻一直不順遂。

後來他被一個同鄉被推薦去賣淨水器,他隐約察覺推銷的話術不對勁,但為了掙錢,也只能硬着頭皮做。

今天的戲裏,他到菜市場和商販推銷淨水器。

一個賣魚的大媽識破話術裏的陷阱,一怒之下将水潑向他,将他潑得滿身濕。

潑水的效果郭導不甚滿意,覺得飾演大媽的演員潑得太過刻意,缺乏真實感。

後來真實感有了,但水花飛濺的感覺不對,缺乏美感,又只能重來。

于是駱凡站在那被潑了一遍又一遍,潑完後得把濕衣服換了,頭發吹好,準備下一遍。

天氣冷,又出的外景。

駱凡被潑了這麽多次水,身體都開始發顫了。他身上一下濕一下幹,控制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駱凡要不要休息一下?”郭導問。

駱凡搖搖頭,只道:“繼續吧,我不要緊。”

駱凡對于拍戲時的種種麻煩沒什麽怨言,他站在那聽郭導和配角講戲,心底只是有點想哥哥。

他每天都想見哥哥,當然也只是想想。畢竟哥哥要是看到他現在的狼狽樣,一定會難過,說不定還要哭。

劇組為了追求真實感,拿來潑他的水是真正攤販上養過魚的水,弄得他一身腥。

……不過這味道,小白貓說不定更饞了。不,真的小白貓會饞,但是哥哥這種假小白貓不喜歡有味道,這樣是不行的。

“來,我們再來一遍。”

他們又重新拍了一遍,這次配角的動作自然,水花也濺得恰到好處。

駱凡被水淋了一身,擡頭時表情錯愕,茫然中帶着屈辱,而屈辱中又隐隐含着羞愧。他一直不願承認自己也在騙人,這下被以最激烈的手段拆穿,令他倍感痛苦。

“卡!”郭導看着導演監視器滿意道,“行,這次過了,駱凡的表情很好。”

駱凡松了口氣,和配角握手致謝,又匆匆拿過助理遞上來的毛巾,邊擦着頭邊去換衣服。

他換好衣服,身上的魚腥味還是沒散。

他出來時看到好幾個工作人員端着湯在喝,似乎是有人請客。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一場戲拍了好幾個小時,他肚子早餓了。但他不是個主動的人,這種時候向來只會靜靜站在旁邊,一直等到有好心人招呼他,他才會加入大家。

盡管此時他已是主角,他仍習性難改,找個角落就想躲進去。但經過工作人員時,忽然幾個人向他點頭,還有人朝他道謝。

發生什麽事了?

他順着人潮的方向走去,才發現在不遠的空地上來了一輛餐車,餐車上挂着他的照片,又挂着布條寫“劇組拍攝辛苦了”。

他再走近,又見餐車上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是各種點心零食奶茶,還有暖手寶和圍巾,全部東西都是自由取用,免費提供。

香味飄來,一旁的餐車上有一對中年夫婦。老婆忙着舀關東煮,老公則忙着做狼牙土豆,兩人馬不停蹄地為工作人員們提供熱食。

工作人員排隊領食物,小餐車四周散發着溫暖的熱氣。

……是工作室準備的嗎?駱凡不解。

這時駱凡看到了李制片,李制片正在吃土豆,被剛炸起來的狼牙土豆燙得直呼氣。李制片看到他,朝他揮揮手,待他走近後道:“一寶他大幹爹這餐車叫得是時候,今天這天氣實在太冷了,吃點熱的舒服。”

“我哥?”駱凡一愣。

“你不知道?”李制片懂了,一下呵呵笑了起來,“昨天他問我能不能叫餐車應援,我還以為你知道了,原來是你哥給你的驚喜。”

……是哥哥給他的應援?

駱凡了解真相後,再看眼前的場景,心境與方才截然不同。

這對他而言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心情。

過去校慶或是班上有活動時,總會有家長請全班吃零食、喝奶茶。這回這個家長請,下回那個家長請,許多人的家長都請過。

那一日,請客的同學總表現得與平常格外不同,無論是外向或內向的人,他們的眼裏總有幾分藏不住的得意光芒。

他從未經歷過那樣的情緒,畢竟他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

但就在今天,他體會到了。

那種略帶羞澀的驕傲,原來是這種滋味。

駱凡跟着衆人一樣領了暖寶寶和圍巾,又在餐車前排隊。

他捧着熱氣蒸騰的關東煮和狼牙土豆來到角落,吃着吃着哭了,哭着哭着笑了。

原來這就是被人重視深愛的感覺。

駱凡給白謙易發了消息,但白謙易一整天沒有回複他。

夜戲開拍之前,李制片又問道:“晚上我拿點水果給你們,一寶他媽前天帶來的。”

駱凡:“?”

李制片見駱凡不解,頓時意識到自己說溜嘴了,忙打個哈哈,走了。

你們?什麽意思?

……哥哥要來?

哥哥要來看他!駱凡在原地蹦了一下,他哥要來看他!

什麽時候?幾點?還有多久?駱凡憋不住地打電話給白謙易,但已有工作人員來叫他,他也只好放下手機,拍戲去了。

今晚的戲拍的是韓家耀夜裏獨自在出租屋裏,惆悵痛苦,輾轉反側。

整段戲沒什麽臺詞,只有大量的表情和動作。這是駱凡的專長,他向來拍這種流露內心的戲都能在三條以內過。

然而今晚駱凡卻一連被卡了好幾條,郭導問:“駱凡,你今天晚上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是不是下午着涼了?”

“沒有。”駱凡難得說了句實話,“太興奮了,情緒不對。”

郭導失笑:“你到底興奮個什麽勁,下午關東煮吃多了?”

駱凡搖頭,又忍不住自顧自笑了笑。

好在這幾個鏡頭是駱凡的獨角戲,影響不太大。郭導道:“你冷靜一下,待會再開始。”

駱凡在原地連蹦了好幾下,一會才深深一個吸氣、吐氣,說道:“冷靜一些了,來吧。”

晚上十點,駱凡下戲,而白謙易依舊還沒有來。

駱凡圍着白謙易送給工作人員們的圍巾,左顧右盼,但都沒有瞧見那個優雅的身影。

駱凡回到酒店,又給白謙易發了消息,但白謙易依舊沒有回複。

哥哥工作很忙,說不定臨時又得加班,今天來不了了……駱凡像只垂頭喪氣的大狗,癱在床上,無力地用尾巴拍拍床鋪。

好想哥哥,好難受……

正此時,他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有人在開他的房門。

是哥哥,哥哥來了!

他一下從床上跳起,連拖鞋也來不及穿,三步并作兩步,飛奔到門邊,開門,狠狠抱住門外的人。

白謙易熟悉的氣味傳來。

駱凡死命抱着白謙易,猶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但他只聽白謙易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快松開!”

白謙易又伸手拍了拍他,他才不情不願地擡起頭,視線一轉,發現一旁一臉震驚的李制片。

駱凡:“……”

李制片:“……”

白謙易:“……”

駱凡悻悻然松開手,白謙易無奈地笑着朝李制片道:“你看,他就是這麽黏人。一寶他爹,我先進去了。”

李制片道:“好好好,你們忙!”

李制片一溜煙地跑了,剩下駱凡和白謙易站在房門外。

沉默,最後是白謙易噗哧一聲笑出來,打趣道:“要是我站旁邊一點,你沖出來就抱在他身上了。”

駱凡哼哼唧唧,猶如急于撒嬌的小奶狗。他拉着白謙易進屋,房門關上,直接将白謙易抱起來。

“你幹嘛!”

白謙易一邊叫着,一邊被扛到床上去。

駱凡将白謙易壓在床上,不住地親,親到後來忍不住啃了起來。

“好了好了!”白謙易滿臉通紅,肩上被啃出了牙印,知道再啃下去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推開駱凡,駱凡又抱着他,将頭埋在他的肩上。

駱凡悶聲道:“我等你好久。”

白謙易哭笑不得:“一定是一寶他爹說溜嘴,一點也不驚喜。”

駱凡:“才不,非常驚喜:”

駱凡開始訴說自己今天看到應援時心情,又把暖手寶和圍巾都取出來,像個愛炫耀的小孩。

“哥哥你看。”駱凡圍上那條米白色圍巾。

白謙易看着這個在屋裏戴圍巾的傻狗,忍不住笑:“這些小玩意是我昨天找刑雲批發的,還特意挑了顏色,果然好看。”

“很暖。”駱凡道,“餅幹也好吃。”

“餅幹找孟宇批發的,董屹本來還說要送水果來,但我怕某人吃醋,只能拒絕了。”白謙易道。

駱凡哼哼兩聲,不說話。白謙易一下班就趕來了,此時實在累極了。他躺在大床上,環顧四周,就見房間幹淨整齊,一看就是駱凡的房間該有的樣子。

駱凡伸手替他捏捏腿,又問:“哥哥能待多久?”

白謙易嘆道:“明天清晨走,還得趕回去上班呢,今天就是想來看看你。”

忽然白謙易看到駱凡脖子上的圍巾,又道:“我包裏還有一條圍巾,你拿出來看看。”

駱凡拿出圍巾,就見那是一條灰色圍巾,做工不甚好,針腳時松時緊,像是出自某個手腳笨拙的新手。

“你圍上看看。”

駱凡将它圍上,白謙易滿足地欣賞着:“我想的果然沒錯……行了,摘下來吧。”

駱凡照做,又問:“什麽意思?”

“這是我以前打的圍巾,那時刑雲還笑我做得醜,我說這是給我……”白謙易本來要說“老公”,說出口前忙改了個沒這麽羞恥的稱呼,“給我愛人的,我愛人肯定很帥,醜圍巾也能被他戴成時尚單品。現在一看,果然沒錯,好看死了。”

駱凡聽了,忙又把白謙易做的圍巾圍上。白謙易哭笑不得:“還是摘了吧,做工太差了。”

駱凡卻說什麽也不肯放,他把刑雲公司的圍巾踢一邊去,固執地戴着醜圍巾:“這是我哥哥為我做的,只有我有。”

那樣子猶如只護食的小狗,誰敢上來就要咬誰。

白謙易被他那樣子萌得心都軟了,忍不住嘆道:“真希望可以不要走。”

那一夜,兩人又講話到了深夜,一直到彼此都困得不行了,才相擁而眠。

天還沒亮,白謙易又醒來,吻別駱凡:“哥哥走了,要回去上班了。”

“哥,我一定要好好賺錢,買你的自由。”駱凡又一次道。

“我知道你努力了。”白謙易道,“在這之前,就讓我也好好賺錢,為你買條後路。”

兩人道別,白謙易在晨曦之中,驅車離去。

白謙易回到公司後,一如往常地工作、加班。

這兩天他又是忙應援車的聯系,又是開車到B市去找駱凡,接連兩天都沒有休息好。

他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已是筋疲力盡。

晚上十點,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待會不管如何,先睡一覺再說,什麽晚飯、什麽洗澡,全都睡醒再說吧……

白謙易上樓,還沒打開門,便聽到屋內傳來音樂聲。

什麽?他音響忘了關?

不對,他不會聽這種搖滾樂。

白謙易疑惑,忽然心裏一動,有股不祥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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