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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聞此言,荀玉卿不由得一愣,當即頭疼起來。

縱然對別人再怎麽知根知底,到底也不是猜透人心,荀玉卿雖知做人要硬氣才叫藍千琊敬重,卻又不知道該硬氣到什麽地步,想起要跟藍千琊正面交鋒,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慌,面上卻神色絲毫不露。

“你梳好了嗎?”他似乎對青螺總也只有這麽一句,青螺為他挽發定上木簪,方才松手應聲道好。

青螺細細幫他理了理垂落下來的頭發,忽然道:“公子跟傳聞之中不大一樣呢。”

“是嗎?”荀玉卿心裏一慌,強行穩定下來,只冷冷道,“你以前見過我嗎?”

“公子天人一般,青螺最近才有這個福氣。”青螺嘴倒是也甜,說話滴水不漏,她輕輕梳理着荀玉卿的長發,柔柔笑道。

荀玉卿卻并沒有如她這般輕柔自在,只是淡淡道:“難怪我與傳聞不大一樣。”他自己沒有手藝,并不會添亂,只是看着銅黃的鏡面,全然沒有半分的心虛,“你說是嗎?”

青螺未料到他如此回答,不由得臉上笑意一僵,随即道:“自然不是的,是婢子亂聽他人傳言不好!是婢子嘴笨!”她這話說得當真是巧妙。

其實荀玉卿一個現代人,也聽不出話語輕重巧妙,只是覺得她一介女流,因此倒也無意在言語上難為她,只是搖了搖頭道:“你要是無聊,以後便說些趣事吧,少議論他人的是非為好。”

“婢子再也不敢了。”青螺小聲道,“多謝公子。”

藍千琊站在外頭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低頭一笑,心道辛夷果然與以往所知不大一樣,天底下的人都将他看錯了。又想來他那時對仇天千依百順的模樣,若将仇天換做自己,不由得心裏一陣火熱。

過了晌午,用過午飯,藍千琊才邀荀玉卿到清蓉亭之中見面。

清蓉亭實是一座水榭,四面環水,臨水岸邊栽種了許多木芙蓉,一到時節,花正香,色正濃,波光花影,相映妖嬌。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故名清蓉亭。

來請的人倒也熟悉,正是之前跟在藍千琊身邊的那個侍衛,荀玉卿與他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的底細,但想着他是藍千琊的人,言語之間更是客氣了許多。那侍衛如同木頭一般,神色冷淡,只管将他帶到了地方,荀玉卿站在岸邊就看到藍千琊了,再是心不甘情不願,也需得走進去,便微微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平臺,低頭見着水中倒影,微波粼粼,一群赤紅錦鯉游來游去,不由足下一頓。

荀玉卿在心裏雙手合十:“希望錦鯉大神保佑我!”

錦鯉們呆呆的看着荀玉卿,吐了幾個泡泡,模樣很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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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玉卿看着它們,心情不由得一松,微微笑了起來。

藍千琊只見得他站在平臺當中望了會兒水面,忽得就淡淡一笑,他生得本就好看,這一笑更是別有風情。藍千琊心中一跳,愈發覺得辛夷似是與以往所想所知,全然不同,不由好奇心漸盛,便起了試探之心。

荀玉卿雖然是心情放松了些,但見着藍千琊,仍是忍不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

他們兩人坐下,藍千琊便翻了一個茶杯給他倒了杯清水。荀玉卿靜靜坐着,也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麽,見藍千琊生得俊美,面上似笑非笑,正因看過小說,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更覺膽寒無比,便不出聲。

藍千琊飲了口清水,忽然說道:“自你來到我教,我還是第二次見你,我問你,你心裏怨仇天将你輸給我嗎?”他這話原是不必問,問了也稍顯多餘,辛夷說怨不是,說不怨亦不是,說開來,只是想為難為難辛夷。

“有什麽好怨的。”荀玉卿暗道原來才是第二次見面,那除去殺人,就是沒有見過面了,他心下一定,再思慮辛夷平生,只道,“人如草芥,身不由己,命生如此。”

命生如此,命生如此……

藍千琊反複念了幾句,愈發覺得喪氣,不由皺起眉來,打量了荀玉卿片刻,方才按下心中不悅,冷笑譏諷道:“我原先瞧你對仇天千依百順,二人柔情蜜意的很,還道仇天有多麽憐惜疼愛你,如今想來,你薄情,他寡義,不過如此。”

他這話說的刺人,話音一落,便饒有興趣的看着荀玉卿的臉,只想看他作何反應。

“仇天性子很是溫柔可親嗎?”荀玉卿微微一頓,思慮問道。

藍千琊一聽便露出古怪神情道:“若是仇天也稱得上是溫柔可親,那天下再無兇惡之人了。但是他對你,要說溫柔可親,卻也沒有錯。”

“是啊,你既也知他并非溫柔可親。”荀玉卿心思活絡,反應極快,話也都未曾說死,心念一轉便立刻道,“那我怎能不千依百順。”

他這一說話,便将藍千琊的疑慮盡數打消了,反倒生出一些可憐之感來,雖荀玉卿與他小時不同而語,但其實想來豈不是一模一樣的經歷。都是弱小可欺,他那時候對着少教主,不也是低眉順眼,故作溫馴,不由得心腸一軟。

“你大好的男兒,為了茍活作婦人之态,不覺羞恥慚愧嗎?”藍千琊此刻說話,已不再将他看做那個浪蕩無恥的辛夷了。

荀玉卿雖是不知藍千琊因他想及自身,卻多少聽出藍千琊語氣大有改變,不由松了口氣,心中卻不以為然。全因他看過小說,知道藍千琊小時也是委曲求全,勉強在教主的監視下學習武功,他如今這個模樣,說自己過往多麽硬骨頭自然不可能,就想引起藍千琊共鳴,回想了一些小說片段,腹內就打好了草稿。

“你怎麽不說話?”藍千琊見荀玉卿似是有些出神,不由得問道,他此刻想起自己少年艱辛,不由對荀玉卿也多生幾分耐性,因而甚是好脾氣。

“我只是在想。”

藍千琊見着辛夷微微轉過頭來,那雙清澈的鳳目注視着自己,忽得開口說道:“你說,我能殺得了仇天嗎?”

這簡直是個滑稽無比的問題,可藍千琊卻一點兒也笑不出聲來。

“人雖命如草芥,但只要還活着,總還有些希望的。”荀玉卿緊緊盯着藍千琊的面容,試圖看出一點神态的變化,“你說呢?”

可惜的是,藍千琊的神情,從頭到尾都毫無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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