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夜游
“不……不是!我沒有!你、你別過來!”
原本白日裏累着了, 夜裏應當是睡得十分酣熟的, 奈何流年不利, 夜裏蘇文修居然做了噩夢,大喊大叫, 別說是元闕, 整個屋的人都被鬧醒了。
陳宇不悅地點了燈, 睡眼惺忪地道:“吵什麽嗎?大喊大叫,有辱斯文。”
然而回應他的, 卻是蘇文修的兩聲哭叫, 兩條胳膊也舉在空中徒勞地抓扯着。
“阿修, 阿修!你怎麽了?”郭昊慌忙披了衣裳, 過去查看。
元闕也湊上前去,對郭昊道:“郭兄, 還有水麽?給蘇兄倒一杯吧。”郭昊忙不疊地去了。元闕這才小心翼翼地拍着蘇文修, “蘇兄,蘇兄快醒醒!”
“啊!”蘇文修忽地大叫一聲, 猛地坐了起來,緊閉的雙眼倏爾睜開,失神片刻才慢慢聚焦,胸膛劇烈起伏着, 仿佛一尾失水的魚。
郭昊倒水回來, 忙小心地遞給蘇文修,“阿修你沒事吧?”
蘇文修緩了一陣才接過水杯啜了一口,還險些被嗆道。“抱歉各位, 打擾你們安寝了。我沒事,只是做了噩夢。”
陳宇抿了抿薄唇,別扭地道:“沒做虧心事還會做噩夢?不會是撞着什麽了吧?”
“你住嘴!”郭昊回頭怒視。
元闕有些無奈,“好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大家趕緊早些休息吧。好在明日一早沒有課要上,還能多躺會。”
見蘇文修都虛弱地躺下掖好被子,郭昊也不再說什麽,只是又瞪了陳宇一眼,才慢騰騰地回床上,卻是一沾枕頭又睡着了。陳宇見沒人再理會,也吹燈躺好。而元闕則是見衆人都睡下後,才慢慢地回了自己的被窩。
但元闕一向淺眠,醒過來之後便很難再睡着。
陳宇倒好,沒什麽讓人受不了的習慣,郭昊卻是磨牙打鼾都占齊了,雖然動靜也并不很大,但對于一直睡不着的人來說,這一點動靜便足以鬧得他腦仁疼了。
偏偏在郭昊制造的動靜裏,元闕還捕捉到一絲小心翼翼額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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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陳宇的,他已經睡着了。郭昊就更不會講究了。難道……是他自己?元闕有些無語,屏息凝神地僵硬地躺着,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塊筆直的木板,一動也不敢動。奈何沒過多久,他還是聽到了床板發出的“吱呀”聲。
哦,那只能是蘇文修了。
“蘇兄,”元闕忍了許久,到底還是壓低嗓子喊了一聲,“蘇兄還醒着麽?”
翻身的動靜戛然而止,但那越發急促的呼吸聲還是出賣了蘇文修。
“蘇兄,還在想那個噩夢?”元闕有些好笑。
“唔……是不是吵到元兄休息了?”蘇文修的聲音細如蚊吶,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刺客他是一副什麽表情。
元闕沒答他的問,只是道:“很可怕麽?”
“也……不是太可怕,就是……太過真實,所以……”
“夢到什麽了?難不成是自己名落孫山了?”
“倒不是關于秋闱的。”蘇文修低聲說着,遲疑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道:“元兄,我們這麽聊天……會不會吵醒表哥和陳兄啊?”
說得有理。元闕忽地坐起來,往窗外望了一眼,“今夜月色甚好,不知蘇兄是否願與在下把臂同游呢?不過在下才疏學淺,與蘇兄對文聯詩是不能了。”
大概蘇文修是真的有些怕了,對于元闕這麽一個看起來有些荒謬的建議,他竟不假思索地答應了,當即翻身起來,拿過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元闕見他當即就開始行動,不由有些吃驚。不過這建議是他自己說出來的,如今也吞不回去了,哀嘆一聲今夜怕是不要想睡覺了,也認命地開始穿衣。
其實月色好那一句是元闕随口謅的,但想不到今夜的月色還着實不錯,雖說不比得十五日的明亮,但也十分皎潔通透。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蘇文修走着走着忽生雅興,不由得吟哦一句。
元闕想都不想地接道:“蓋竹柏影也。”
蘇文修有些吃驚,望了元闕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道:“元兄讀過蘇子的《記承天寺夜游》,對裏頭的句段張口就來……怎的背不下四書五經呢?”
“我還就喜歡看看雜書罷了。”元闕一點也不尴尬,“那些聖人之言之乎者也看得我真是頭昏腦漲,多看一眼都覺得會短壽,更別提記下來了。”
大概從來沒人對四書五經如此大放厥詞過,蘇文修愣了一愣,才略有些愠怒地道:“既然這樣,元兄為何要到書院來呢?”
蘇文修都有些不客氣了,元闕還依然鎮定自若,淡淡一笑,“我是不想來的,可是……有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一定要我來,為了讓她高興,我只好捏着鼻子來了。”
“這個人……”
“是個姑娘。”元闕坦坦蕩蕩地道。
讀書人大都含蓄,哪怕是對自己的妻子也只是“內子”“拙荊”地含糊過去,元闕這般直白,倒是吓了蘇文修一跳。好半晌,他才問道:“那元兄……原本是想做什麽呢?”
“她家是做生意的,我就想跟在她身邊,當個幫手罷了。”
“元兄這是要入贅?”蘇文修更是吃驚,隐隐還有些抑制不住地鄙夷,“男兒志在四方,即便為了圖個安穩不求大功業,也要靠自己去賺取,豈能依靠旁人?尤其是……女子!”
元闕哈哈一笑,“若是蘇兄日後不想做官了,改行去寫傳奇戲本也是不錯的。我倒是想入贅,也要人家點頭同意才是啊。”
月色實在太過皎潔,連蘇文修臉上慢慢爬滿紅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蘇文修讷讷道:“原來……那女子也不是心儀元兄啊?元兄沉穩又能幹,日後何愁沒個好前程?如何要為了一個女子而束手束腳?她也不知道元兄為她做了什麽啊!”
“總會知道的。”元闕淡淡地打斷,“蘇兄,你不明白這女子于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曾經,因為我的疏忽與懦弱,沒有保護好她……故而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折磨。如今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仍不算過得很暢快。我想好生償還,将她失去的全都彌補回來,卻實在無能為力。那我還能如何呢?除了陪在她身邊,好生護着她,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元兄……”蘇文修一臉茫然,顯然是不知道元闕到底是在說什麽。但元闕說這些的時候,臉上雖然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眼底的哀痛與落寞卻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倒是看得蘇文修十分震驚。
然而元闕旋即又恢複如常,“在下實在胸無大志,讓蘇兄見笑了。好了,我的事都交代完了,蘇兄也說說吧,到底是什麽噩夢,吓得蘇兄竟夜不能寐了。”
蘇文修腳下步子一頓,臉上再次爬滿紅暈,“在下……哪裏敢笑話元兄?畢竟元兄是個性情中人,蘇某佩服。何況蘇某方才所夢到的,也……也不外乎是男女之事。”
一般來講,誰與元闕說夢到男女之事,他也只能想到那些非禮之事。這樣的夢難道不該是十分香|豔麽?怎麽就變成了個噩夢?但元闕還是十分厚道,面帶關切地問:“哦?是郭姑娘下午與蘇兄說了什麽?郭兄知道麽?”
“不,不與郭姑娘相幹!”蘇文修連連擺手,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迷茫,“我也不知怎的會做這樣的夢,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事……”
“哦?竟這般複雜?”元闕一挑眉,不由得有些心生警覺。
蘇文修難得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頭,正要說什麽,忽然又瞪大了眼睛直視着前方,神色可謂是驚恐萬分,哆哆嗦嗦地道:“花、花婆婆!”
元闕順着他指的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到遠處站了個人。
那人手裏還提了盞燈,映出自己的翠綠衫子大紅裙,腳蹬一雙绛紫繡鞋,頭上簪了一朵明黃的菊花。如此打眼的裝束,除了花婆婆實在不能再作第二人想。借着燈光,元闕甚至能看清花婆婆左邊臉上用的是清麗的遠山眉配飛霞妝,右臉卻是個性的蛾眉配濃郁的酒暈妝,嘴唇畫的是櫻桃樣式,倒比平日的胡塗亂抹更吓人。偏那皺如橘皮的額上還貼了一枚描金翠钿,而臉頰上還點了兩枚朱紅的面靥。
徐妃的半面妝,原來如此瘆人!難怪在她死後蕭繹還要休了她!
“花婆婆?”元闕腹诽歸腹诽,卻還是拉着吓得瑟瑟發抖的蘇文修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這麽晚了,您……還不回去歇息麽?”
“啊!”也不知是終于看清了人還是元闕忽然開口打招呼吓到了花婆婆,她尖叫一聲之後便一把丢了燈籠,邁着小碎步跑開了。
元闕有些哭笑不得——我有這麽吓人麽?他拉着蘇文修追了過去,只是看到掉落在地的燈籠之時,元闕還是蹲下身去拾了一把,畢竟有一盞燈提着總比抹黑去追要強上許多。
只是這一蹲下,元闕就看到一樣東西。
還是花婆婆的平安符,但元闕是第一次看到背面,畢竟從前不曾仔細看過。
平安符的背面畫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十分猙獰,卻是細長一條。下頭還隐隐約約的有幾個小字,不過目下實在太昏暗,只能看出其中一個字是“考”。
元闕還待細看,卻忽地覺得自己後頸劇痛,而後就眼前一黑,便是人事不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元闕再次深情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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