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孟渟看了晏睢許久, 雙手一擡緊緊抱住了晏睢的脖子,而後埋首在他的頸側。
“謝謝你,”不管晏睢做不做得到,他都要感恩他這份庇護他的心。重生醒來他想要當廢物, 是他打算對自己破罐子破摔, 卻沒想到他能遇到晏睢。
他慶幸的同時, 也不知道自己能抓住這份幸運多久, 但無疑在能抓住的時候,他會用盡他所有的氣力來抓住,不僅僅是因為他想要遠離曾經的命運軌跡,還因為這個人是晏睢, 對他已然足夠特殊的晏睢。
“我們之間不需要謝謝二字。”
晏睢說着,神色露出些許的無奈, 擡手揉着孟渟的頭發, 他心裏清楚,要讓孟渟對他建立起絕對的信任,還需要些時間,也需要他的一些行動。
孟渟的心情在晏睢溫暖的懷裏漸漸升溫, 他雙手依舊緊纏着晏睢的脖子, 然後低聲問道,“你還要去書房嗎?”
晏睢聞言輕輕笑了笑, 他繼續揉着孟渟的頭發道,“不去了,我在這裏陪你看電視。”
“好,”孟渟應了,可他沒有坐好,依舊這麽緊纏在晏睢身上,別說看什麽電視,只怕電視裏說了什麽,他都沒聽清。
但晏睢的懷抱,他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全,覺得喜歡,他就想這麽賴着,這麽抱着。
大致半個多小時後,孟渟靠着晏睢的肩膀就這麽睡着了。
晏睢先将他腿上的毛球一只手抱起放到了一邊兒,然後一手繞過孟渟的肩窩,一手抱起他的大腿,就這麽在不驚醒人的前提下,将他抱起,一步一步往他們的房間走去。
将人放回床上,孟渟依舊沒醒,晏睢松一口氣,但孟渟的手始終繞着他的脖頸未放開,晏睢也顧不上脫衣服,就這麽和衣躺着,繼續輕拍着孟渟,直到他徹底熟睡他才脫身出來。
他将燈光調暗,去了一趟書房,取了電腦,卻不是還有公務要辦,而是他催了一下去徹查的人,先傳給他一部分調查出來的資料,他拿着電腦是要看這個。
光影落在晏睢的臉上,他的神色從嚴肅漸漸變成了森冷,若非孟渟還在他身側熟睡,他有意識壓抑自己的情緒,臉色只怕還要更難看些許。
孟渟最好調查的是他跟他姥姥回家後的那七年,從七歲到十四歲,一個孩子真正成長知事也就是這七年的時間,可孟渟這七年過的日子……實在太讓人為之氣憤了。
孟渟的姥姥的确是他的親姥姥,可她和孟渟生母餘美萱的關系本來就不好,母女如仇,幾乎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要指望她對餘美萱的孩子好,本來就不大可能。
她拿了孟家給的錢,整日整日打馬吊賭博,直接将孟渟鎖在家裏,三天兩頭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情,孟渟原本就有些先天不足,一直到七歲不懂哭不懂鬧,就是餓得狠了只怕也只能生生忍着。
晏睢看的資料裏有一張孟渟八歲時候的照片,臉色慘白,頭發枯黃,巴掌大的臉,那雙眼睛分外的大,那眼中盡是害怕和無措,他沒能從他這個姥姥那裏得到任何一點兒的關愛,只有囚禁和饑餓。
這種情況一直到孟渟九歲那年,他病得狠了,差點死掉,他姥姥才有些怕了,但那些怕裏只怕更多也還是怕沒了孟渟,以後孟家不給她錢罷了。
病堪堪好了之後,一直到九歲從未受過基礎教育的孟渟,直接被她送到鄰近小學的三年級就讀,如此要指望孟渟會跟得上課業,能在課堂上聽得懂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可以想象孟渟初到學校會如何無助,他的老師,他的同學會如何看他。
年歲這般大,一字不識,問什麽都回答不了,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不用責罰打罵,這種異樣的目光就足以壓垮一個年不過九歲的小小少年了。
而這也不表示孟渟這姥姥就開始負責了,她依舊玩她的牌,想起的時候才給孟渟一些錢,日常上下學接送更無可能,他們的住的地方又混亂得很,孟渟的特殊顯而易見,很容易就成為一些大孩子喜歡欺負的對象。
從三年級一直到初中畢業,孟渟的日常就是怎麽不挨餓和怎麽不挨打,以及在這之餘讓自己稍微正常一些。
晏睢看着寥寥幾張照片,每一張都看得他心疼無比,孟渟對吃藥對吊瓶那麽恐懼,只怕也是在這個時候落下的,餓到只能吃藥是一種怎樣的遭遇,晏睢實在無法想象。
餘美萱太不負責,孟家太不負責,孟渟這個姥姥同樣不負責之極,孟渟在遭遇了這些,還能活着,還能保留有這般心性,簡直就是奇跡。
晏睢将電腦放到一邊兒,然後從被子裏擡出孟渟的右手,那手心一道細長的傷痕,調查回來的資料裏說,他這道傷是在他十四那年留下的,是在他被送到封閉高中之前。
是孟渟差點兒錯手殺人時,和人對抗留下的,留給他這道疤的是一個突然闖到他家裏想要猥亵他的中年男人。
資料裏再仔細調查過那個男人,他原本就是孟渟姥姥的情人之一,孟渟遭此厄,他姥姥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當時情況到底如何,除了孟渟和他沒人知道,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孟渟出手會那麽狠辣,廢了他的根,還差點殺了他。
那個人沒死,孟家花了錢和手段将事情壓下,而作為懲罰孟渟被送到了封閉高中,名曰是要讓他改正骨子裏個那股子暴戾。
至于孟渟姥姥以及那個男人到如今依舊好好地活在東林鎮。
這些就是資料裏的所有內容,或許還有錯漏,可就是孟渟在那七年裏的遭遇,如果噩夢般的遭遇。
晏睢看着孟渟手上的那道傷,眼角眉梢的冷意更甚些許,他以為這件事兒的背後還有孟家人的影子,否則不會有該懲罰的逍遙法外,不該懲罰的反而繼續遭受厄難。
至于是誰暫時還不能确定,但如今他一并查了,孟家關聯的人,他也不會放過。
晏睢将孟渟的手放回被子,悄然起身走到房間連着的陽臺外,打了幾個電話,他回到房間将電腦收好,又去了洗浴室一趟,回來床上也不再做別的,孟渟想他陪着睡,他就陪着他。
他緩緩躺下,将孟渟攬到懷裏抱住,又傾身在他的額頭吻了一下,在低語道,“孟渟,晚安。”
看着孟渟呼呼睡着的模樣,晏睢的緊鎖的眉頭松去些許,又伸手捋捋他的額發,他将人抱住,許久他自己也閉上眼睛入睡,但那種心疼的感覺直到他睡着許久,都未能從他胸間散去。
孟渟在晏睢的懷裏醒來,昨日的陰霾盡數掃去,他乖乖被人抱着,在晏睢就要清醒的時候,探起身體,在他的額頭吻了一下,“晏睢,早安。”
晏睢的眸中漸漸恢複清明,随即就映入孟渟姣好的笑臉,他眉眼彎彎,笑看着人,雙唇微微嘟着,晏睢感受了一下額頭,眸光不覺又在他唇上多流連了一下。
他擡手揉揉孟渟的臉頰,“睡得好嗎?”
“很好,”孟渟一只手撐着身體往上挪了挪,再雙手捧着晏睢的臉頰,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唇,晏睢未做反應,孟渟自己臉頰就多了些嫣紅,如此他才繼續道,“我和你睡,都睡得特別好。”
好到他想多親一下晏睢,至于為什麽是唇,他只是憑心而為罷了。
晏睢輕輕抿了抿唇,在孟渟說完話就要歪到一邊兒的時候,他的手按住了他的後頸,阻止了他的離開,兩個人對視,孟渟臉頰更紅了一些,但他還是意會了晏睢的意思,緩緩靠近,而後雙唇相貼,兩人交換了一個溫柔缱倦的晨吻。
親吻結束,孟渟緩緩睜開眼睛,他繼續雙手捧着晏睢的臉頰,又再貼近蹭了蹭人,他輕語道,“晏睢,我喜歡你。”一種漸漸就要豁然開朗的喜歡。
“嗯,”晏睢應着,攬着孟渟的腰将人一同抱着坐起,他揉揉孟渟的頭發,對上他的視線,認真地道,“我也喜歡你,孟渟。”
孟渟聞言眼睛亮了亮,笑容也愈發收不住。
他忍不住又再道,“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就算有一天晏睢不喜歡他了,他還是會喜歡晏睢。
晏睢眉梢微微挑起,捏了捏孟渟臉頰的嫩肉,确定道,“這是應該的。”
既然喜歡了,自然是要一直喜歡,他是,孟渟也必須是。
兩個人起來一同去晨跑回來,又拉着大黃溜了半圈兒,回房洗漱之後,才上了飯桌吃早餐。
“我今天不去公司,晚上我們一起出發。”
孟渟聞言從稀飯碗裏擡起臉來,他看向晏睢,眼睛眨了眨,然後搖了搖頭,“不用這樣,我不怕他們,我昨天……只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難過,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
孟渟覺得他昨兒會覺得難過,是因為這兩天他過得太好了,明白了什麽是好,就也愈發曉得什麽是不好,所以他才難過,對于孟家人他只是厭惡,并無畏懼。
“你有事兒就去公司,我等你回家,或者我到那邊等你也沒關系。”
晏睢再思量了一下就點了點頭,“好,我會提前回家。”
“嗯,”孟渟聞言笑了笑,又埋頭喝稀飯去,王媽曉得孟渟的大胃口,特意給他準備了這個能将他整個臉蓋住的大碗,不用一直盛又能一次性吃飽,反正孟渟是用得挺開心的。
晏睢離開去公司,肖伯王媽帶着幾個傭人來到晏睢和孟渟的房間,将原本裝着晏睢的東西裏清理出一半的空間,添置進屬于孟渟的東西,而原本整理出來給孟渟的房間直接變成他的儲物室,雖然目前裏面并沒放什麽東西。
晏睢的書房裏靠窗的位置多了一個辦公桌,同樣是給孟渟準備的,同時孟渟收到的還有獨屬于他的筆記本電腦和平板,晏睢還有準備其他東西給孟渟,不過那些得由他自己交給他。
那些人退出之後,孟渟重新打量這個房間,眼眶控制不住有些發熱,原本他沒多少感覺,但現在他真的覺得這裏是屬于他和晏睢一起的房間了。
他們的衣服放一個櫃子,鞋子放一個櫃子,原本屬于晏睢的另一半全被他占據了,這種感覺特別好。
“還有兩個小時,晏睢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接他。”
孟渟揉揉毛球,臉上是不需掩飾的期待。
“喵,”毛球閉着眼睛,輕輕地喚了一句,然後繼續趴他主人懷裏睡午覺。
毛球和大黃雖然其貌不揚,但性子比一般的寵物要乖巧多了,孟渟帶大黃認了一遍家裏的人,它看到那些人就沒随意叫喚。
毛球因為受傷身體不便,就是想爬個沙發,都得先到孟渟腳下繞圈輕喚,上了沙發也只待孟渟的懷裏,和他主人如出一轍的乖巧,王媽和肖伯已然對它們改觀了。
孟渟在房間裏又玩了一會兒手機,就聽到大黃的叫喚聲,以及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這是個什麽東西,給我扔出去!”
能在晏宅裏這般說話,還是個女的,無疑就是何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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