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窗戶開了半扇, 外面的樹葉飄了些黃,容悅慵懶地躺在軟榻上,随意捧着一本醫書翻看着。
此時厲晟早已離開。
這般閑暇時刻沒有多久, 就被進來的人打斷, 容悅擡眸看去:“何事?”
“夫人, 容大人來了。”
容悅抿唇,撐着身子坐起, 攏袖随着動作滑下, 她将醫書放下, 見那下人還未離開, 面上帶着幾分遲疑, 她微頓:“還有什麽事?”
“回夫人的話,容大人并非獨自前來, 還帶了容二姑娘。”
之前容研來過羅府,這些下人自是認得她的。
容悅不着痕跡地眯了眸子,輕扯了下嘴角,心底越發多了幾分不耐。
那日吓得臉色慘白回去, 竟還未死心?
“先去請他們進來,我稍後便到。”
待下人離開後,容悅面上的笑意才寡淡了些,玖思忙上前為她扶正了頭上的步搖, 有些一言難盡地:“這二姑娘真是執着。”
容悅露出一抹淺笑:“我這二妹,自幼便是如此,她看中的, 總要想盡辦法得到。”
她話音說得溫柔,可玖思卻是從中隐隐聽出一絲輕諷。
她也笑道:“可是啊,我們侯爺,卻不是随人擺布的主。”
見容悅已經站起來了,她小心地扶着她:“夫人,昨日剛下了雨,地上滑,您慢些。”
這一慢,等到了前廳的時候,就已經半刻鐘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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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進去的時候,容祜和容研兩人正坐着,容祜面上瞧不出什麽神色,倒是容研有些不耐煩的模樣。
容悅如那日般,朝容祜點了點頭,喚了一聲:“父親。”
容祜尚未開口,容研就撇了撇嘴,扯着笑,好似撒嬌般:“大姐可讓我和爹爹好等。”
聽了她暗有所指的話,容悅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二妹要來,怎得不提前送帖子?大姐也好準備一下。”
本就是不速之客,怎好意思多番要求?
聽出她的話外只音,容研臉色微變,心底不斷告訴自己,今時不同往日,且忍耐着些。
更何況自己向來說不過她,何必同她争執?
因此,容研癟了癟嘴,似有些委屈,卻很快就露了一分歉意:“阿研日後記得了。”
一旁的容祜皺起眉頭,他素來偏心,對白姨娘所出的一對兒女多般疼愛,此時瞧着容研委屈的模樣,便略帶不滿地看向容悅:
“你二妹尚小,禮數有些不周,也是正常。”
容悅眉梢的笑意淡了些,倒是她身後的玖思驚訝地看了容研一眼:“奴婢記得容二姑娘是我們夫人同歲,難不成是奴婢記錯了?”
她話音剛落,容悅就輕瞪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手背,似是責備道:“閉嘴!”
玖思忙忙請罪:“奴婢知錯。”
容悅帶着些歉意地轉過來:“父親見諒,我這婢女向來心直口快了些,并非有意。”
心直口快,便代表她說的話是沒錯了。
容祜面上神色一僵,心底微有些尴尬,卻不好越俎代庖地說些什麽。
終究是容悅已經嫁人,在他心底也不算是容府人。
此時有丫鬟進來上茶,捧着一盤桂花糕上來。
容悅瞧見這桂花糕,眸色微頓,就聽那丫鬟說:“昨日夫人說想吃桂花糕,今日廚房便特意做了,剛做好奴婢就呈了上來。”
容悅不自覺地用帕子掩了掩唇角,昨日那番話,她是同厲晟說的。
那這盤糕點是如何來的,自不需要旁人說明。
她撚着一塊桂花糕放進口中,甜而不膩,心情似也随之好了些,再瞧容祜二人,她也不覺得那般不耐了,面上帶了淺淺的笑:
“今日父親尋女兒,可有要事?”
見終于談到正題,容祜坐直了身子,瞥向一旁伺候的人。
容悅只當沒看懂他的意思,貼心地說:“父親放心,直說便是,能幫父親的,女兒自當全力而為。”
容祜見她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皺了皺眉頭,心底暗罵她蠢笨,卻也不能再錯失這次機會。
他有些為難地開口:“近日梧州城已有多府被查封,你可知?”
“女兒在府中無事,對此倒也略有耳聞,簡毅侯心懷百姓,處置了這些魚肉百姓的貪官,是我梧州之幸,”容悅點點頭,下一刻,卻是有些不解:“父親怎麽提起這事?容府往日行事并無不妥,父親自無需擔憂。”
聽着她一番話,容祜臉上的神色僵了片刻。
這要他如何回話?難道要說,容府往日行事其實不妥?
倒是一旁的容研看不得容悅這般打馬虎眼,有些為難地開口說:“大姐有所不知,因大姐的婚事,兄長曾與羅府之子走得極近,如今羅府伏法,爹爹心底擔憂牽扯到容府。”
容祜點頭,也是一臉為難擔憂。
容悅指尖的桂花糕被她不慎間捏碎,她險些笑出了聲。
因她婚事,才與羅府走近?
如此颠倒是非,卻絲毫不覺臉紅心跳,她往日怎麽沒有發現,她這父親和二妹是如此臉厚之人?
她忍着心中的情緒,揚眉不解:“可父親同我說這事,女兒不過區區一個婦人,對此也無能為力呀。”
容研狐疑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大姐,雖你已嫁人,可容府終究是養你多年,你怎可見死不救?”
她話音剛落,容悅便是一怔,随後眼眶氣得發紅:
“在二妹心中,大姐就是這般為人嗎?朝堂之事,我一個婦人家能幫到府上什麽?”
“更何況,大哥行得端,坐得正!簡毅侯也并不是非不分之人,自然不會平白誣賴了大哥。”
容祜和容研聽着她的話,面上多了幾分不自然。
瞧着他們這般,容悅眸底多了似懷疑:“還是說,大哥當真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怎麽可能!”容研急忙反駁:“即使大姐對我不滿,也不該這麽懷疑兄長的為人。”
容悅手輕拍心口,徹底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既然如此,父親和二妹放心就是,簡毅侯斷不會讓無辜的人受了罰。”
容研嘴角一抽,她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容悅會這般擔憂她大哥?
她又不是睡在夢裏!
容祜臉色有些黑,直直地看向容悅:“你當真袖手旁觀?”
容悅被他說得一愣,她扶着玖思的手站起來,氣得話音不穩,帶着幾分可笑:
“父親硬要我管,那父親倒是同女兒說說,女兒該如何管此事?”
容祜不去看她委屈的眸子,他移開視線,可話中意思卻絲毫沒有緩和:“你求簡毅侯幫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容悅沒有想到他倒是真好意思說出這話,直接氣笑了:“父親覺得簡毅侯憑什麽聽我的?”
容研在一旁插了句話:“誰人不知你和簡毅侯的關系,大姐在我們面前裝什麽?”
容祜沒有說話,面上神色卻也是這個意思。
容悅心裏徹底冷下來,她突然拍桌而怒:“放肆!”
她陡然發作,惹得容祜和容研都是一驚,就見她面色冷然。
容悅自然知道分寸,視線直沖容研而去:
“且不說我貴為聖上親封的二品夫人,便是簡毅侯身份高貴,也豈容你如此猜測!”
她的話雖不是朝着容祜而去,卻是讓容祜面色一黑,她話中意思明顯提醒他,她和簡毅侯的身份都要比他來得高貴,容不得他放肆。
容研心中一緊,卻是梗着脖子,說:“難不成我說錯了?”
容悅袖子下攥緊了手帕,她自不能說她說錯了,因為她說的事實,日後她同厲晟離開梧州城時,這些人總能猜到真相的。
可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難道就因她和簡毅侯的關系,就要讓他們從中占便宜嗎?
她剛欲開口,餘光卻瞥見從院子裏走來的身影,她收回視線,扯了扯唇角,斂下眼睑,她避開容研的話,不緊不慢地說:
“既然父親非要女兒插手此事,女兒自當從命。”
聞言,容祜面上一喜,笑道:“如此甚好。”
容悅抿出一抹不鹹不淡的笑:“父親先別急。”
看着容祜又皺起眉頭,她才開口:“女兒沒那麽大的能耐勸動簡毅侯,不過,有一件事,女兒卻是可以幫到父親的。”
“何事?”
容悅朝他淺淺笑了下,擡首朝門外示意,一字一句緩慢道:
“自然是讓你和簡毅侯見上一面,親自說清!”
她朝容祜笑得溫柔,而容祜卻身子都在剎那間僵硬,不敢回頭去看背後的情景。
而此時卻不是他不回頭,就能躲過的。
從背後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讓他額頭直接溢出了冷汗:
“容大人想見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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