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秋風微瑟, 滿堂寂靜。

容祜和容研被厲晟的到來打了個措手不及,整個人都呆滞了在原地。

可容悅卻不管他們那麽多,忍忍讓讓這麽多年, 她早已不耐煩, 既如今她無需再忍, 又怎麽為難自己?

她款步上前,盈盈彎身行了禮:“請侯爺安。”

彎下身子那一刻, 容悅有些恍然, 論起來, 她已許久未曾這般向他行過禮了。

她這一聲也打破了屋裏的寂靜, 容祜最先反應過來, 僵着臉行禮請安:“下官見過簡毅侯。”

容研忙忙緊随其後。

厲晟只仿佛未看見二人,微擰眉看向容悅, 沒有在容祜二人面前表現對她太過親熱,只是颔首:

“夫人請起。”

但是單單這一句,也讓容祜從中察覺出端倪,簡毅侯對旁人說話時, 何曾這般好聲好氣過。

他心底怨極,怨容悅的不孝,攀上高枝便不顧舊情。

可他這心思卻是半分不敢露出來,只因厲晟已經将視線移到了他身上, 眉梢輕挑,多了一分漫不經心,似笑非笑:“今日容大人又來了。”

“若想見本侯, 在城主府日日得見,何必麻煩夫人?”

容祜還低身行着禮,額頭冒着冷汗,說不出旁話來,只得陪着笑:“侯爺言重,下官只是進府看望長女而已,萬不敢勞煩侯爺。”

聞言,厲晟意義不明地嗤笑了聲。

“那就是方才本侯進來時聽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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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祜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不敢回這話,自古以來沒有上位者錯的道理。

身後的容研見兩人對峙的場景,心底焦急不已,望見那人走進來時,她就失了半刻的神,這般天人般的人物,怎就瞧上她那大姐了?

除了容貌略有不及,琴棋書畫,她樣樣比容悅強。

她只當是容悅狐媚子,厲晟一時着了她的道,絕不信他就是只重顏色之人。

此刻,她怕厲晟對她父女心生不滿,連連出聲:“侯爺自然是無錯的,只是大姐理會錯了爹爹的意思,這才讓侯爺誤會了。”

容悅被玖思扶着站在一旁,聞言,輕擡眸瞥了她一眼,扯着嘴角諷笑。

她突然插話,讓厲晟視線轉移到她身上,容研攥緊了衣袖,臉頰微紅,眼巴巴地看着他。

容悅忽然覺得刺眼,她擡了下手,似不經意間碰到桌子上的茶盞,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

厲晟應聲看向她,在她微紅的眉眼處頓了頓,眸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笑:“貴府的規矩倒是極好。”

一句話似褒似貶,容祜一時讀不懂其意,不敢貿然接話。

他也懶得看向容祜二人,只問容悅:“夫人剛剛那句容大人要見本侯,是何意?”

其實他聽全了幾人的對話,不過他還是問了這一句。

若容悅如實答,就代表她對容府已是不耐,他處理起來,自不會手下留情。

若是容悅有心遮掩,那他也當不知。

厲晟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嘴角扯開一抹輕笑,大不了,之後将此事交由靖王處置便是。

總歸他只是一個臣子,如何定奪,自然要交與主事之人。

厲晟絲毫不覺自己這般做有何不對。

容悅不知他心底的想法,只當沒看見容祜朝她使的眼色,一五一十,一句不落地将剛剛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她說完之時,容祜的臉色也黑了徹底,最後變成一片煞白。

就連容研也沒有想到容悅敢這般說,畢竟這般将娘家置于死地的實屬少見,不管她心底如何罵容悅,也改變不了容悅所說的話。

厲晟眉梢的笑意越發薄涼,顯然沒有想到這裏還有這麽一出。

讓阿悅向他替他們求情?

還暗地裏以孝道施壓?

容研看見厲晟的神色,不知為何心底發寒,卻打着哆嗦,連忙反駁:“胡言亂語!”

她急急看向厲晟,眸子紅了一圈,裏面泛着委屈漫漫,端地是柔弱惹人憐惜:“侯爺明察!臣女和家父絕沒有說過此話!”

容悅輕輕撫了撫褶皺的衣袖,不緊不慢地開口:

“二妹是說我冤枉了你?”

容研咬了咬唇瓣,甚是委屈:“姐姐如今貴為二品夫人,阿研怎敢這般放肆?”

容悅笑了聲,擡眸随意瞥了她一眼:

“這屋裏也有侯爺的人,侯爺問過就是。”

容研臉色僵硬,她哪裏能想到這屋裏竟有簡毅侯的人?

厲晟笑:“不必了,本侯自是信夫人的。”

說罷,他偏頭看向容祜,眯着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容大人為了令郎真是煞費苦心,本侯已知此事,定會立刻着人調查此事,絕不會冤枉了令郎。”

容祜臉色煞白煞白的,萬萬不想來此一趟,居然會弄巧成拙。

容桦是他膝下僅有的獨苗,為了這個兒子,他甚至不顧嫡庶之分,往日打壓正房一脈,這才讓嫡妻早早去了,後又對僅剩的嫡女漠然不理。

此時落了這個結果,簡直如同滅頂之災,他險些當場就給厲晟跪下了。

不過厲晟接下來一句話,就打斷了他:“容大人還是回府等消息吧,日後無事就別往這來了。”

他輕笑一聲,意義不明,可話音卻是讓容祜如墜寒潭:

“還是說,容大人認為本侯會因一人而玩忽職守?”

容祜在這一刻徹底彎下了腰,仿佛蒼老了許多,他不敢去看簡毅侯的神色,幹啞着聲音回答:

“下官不敢。”

“如此便好。”厲晟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眉梢帶笑,似對他的回答較為滿意的模樣。

容悅站在一旁,對容祜深受打擊的模樣視而不見。

容研臉色微白,不知怎麽會變成這樣,她還想說什麽,就見簡毅侯看過來,那個眼神讓她立刻頓在原處,心底升起寒意。

厲晟記得,阿悅曾說過在容府中的日子,她過得并不好,其實大半就是因為這個庶妹。

誰是誰非,他并不在乎,他只知道,在過往的時候,這人讓阿悅受了委屈。

所以,他開了口:

“本侯見夫人行為舉止得體大方,原以為是貴府教養良好,今日見着另媛,才覺本侯竟是想岔了。”

這一番話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就不嚴重。

大抵不過是在說容研教養不好。

單單就眼前,只是讓容研大受打擊,而容祜此時一心想着容桦,根本沒有分給容研過多關注。

可此話傳出去後,落入梧州那些世家貴人耳裏,就大不一樣。

沒有誰願意同簡毅侯作對,他看不順眼的人,自然不會往家裏娶。

雖說簡毅侯可能并不會太在意,但是對于他們這些人說,再謹慎些也無妨,更何況不過一個小戶之女,若是為了她得罪了簡毅侯,才是得不償失。

等容研後來明白其中道理時,悔則晚矣。

而此時,厲晟終于打發走了兩人,輕步走近容悅,握住她的手,道:“怎麽今日不派人去尋本侯了?”

不提這事尚好,容悅斜睨了他一眼,扯着嘴角笑了下:

“然後再讓侯爺去軍營待至夜間回來嗎?”

厲晟一噎,摸了摸鼻子,讪笑了兩聲,賠罪道:“本侯已知錯了,阿悅快揭過此事吧。”

容悅本就是随意怼他一句,此時自是軟了态度,坐到一旁,撚着一塊桂花糕吃起。

不再去想容祜這些糟心事,反而擡眸問向厲晟:

“侯爺竟還記得我的話。”

芙蓉面,清澈眸,眼尾輕勾,無端翹起一分媚意,軟了态度的聲音更是唔糯。

可是聽進厲晟耳裏,卻是生了幾分不滿:“阿悅說的話,本侯明明都記得。”

容悅斂下眼睑,自是沒有當真,抿唇笑了笑,梨渦淺顯。

可厲晟怎麽可能沒有看出她不信,他當下反而笑起來,拂袖坐到了另一側,彎腰貼近她耳邊,一字一句,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輕啧出聲:

“‘要抱不住了’‘慢些’……阿悅說,本侯可是都記得?”

那些歡愛時的旖旎語句,全部被他低聲說出來,磨在她耳邊,呼吸溫熱且長,直讓容悅漲紅了一張芙蓉面。

她幾乎是氣惱地将吃剩下的半塊糕點塞進他口中,捂着耳,羞憤而言:

“侯爺忒是荒唐!竟什麽都亂說!”

厲晟悠閑坐在一旁,身子慵懶地斜靠着,口中津津有味地嘗着糕點,聞言,反而挑眉,一臉無辜:

“阿悅可真真是冤枉了本侯,若非阿悅不信本侯的話,本侯又怎會一一舉例?”

容悅騰得一下站了起來,即使是面對容祜時,再不耐她也保持的淡定,可此時,她卻是全然只顧着想逃,不想同這渾人說話,偏生手腕處被抓住。

她只得紅着臉,又羞又怒地瞪向他:“你快些放開我!”

“那可不行,”厲晟看着她羞得一面春色,心下微熱,可他面上卻是一本正經地:“若是放開了阿悅,阿悅日後又平白誣賴本侯,可怎麽辦?”

容悅咬唇,眸子眶泛起了一圈委屈的顏色:“誰誣賴你了?”

厲晟看得心慌,卻仍舊為自己侵占城池,自早上的事情後,他發現自己的地位似降低了些,眼前的人越發大膽了,這可不行:

“那阿悅說,你可信本侯了?信本侯将你的話都記在了心上?”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有些輕,含着些調情的意味,聽得容悅眸子都睜圓了些。

她知自己在這塊永遠說不過他,往日被容研記恨的巧嘴在此時全然發揮不了作用。

容悅在心底暗呸他厚顏無恥,竟将那事說得坦坦蕩蕩,一絲不見臉紅之意,卻又拿他絲毫辦法也無。

只得面上服軟,近乎咬牙切齒地:“我記下了!侯爺待我甚好,我怎麽會不信侯爺!”

厲晟仿若絲毫聽不出她的不情願,眉梢挑起一抹笑,肆意盎然,故作矜持地點點頭:

“如此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侯爺你這麽把事都推給靖王真的好嗎?

呸,調戲我家悅悅,忒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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