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平安夜那天, 剛好是周日。

顧溪晚自習回到教室的時候, 瞥到夏佑南的桌面, 上面堆了十幾個蘋果，且都用精美的盒子包裝着, 包裝各式各樣, 說明不是一個人送的。

這麽多蘋果, 一天一個可以吃半個月。

她坐下不久，背着雙肩包的夏佑南就從教室前門進來, 途經顧溪的位子。

顧溪看着迎面走來的他，微微笑了笑, 算是打招呼。

夏佑南看了她一眼, 随即又偏開視線。

看着他冷漠的側臉，顧溪抿着唇，心想着夏佑南果真是高冷男主。

她悄悄回頭, 想要看他看到那些蘋果後的表情。

夏佑南看着桌上的蘋果，非常淡定, 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顧溪想，他會怎麽做呢？那麽多蘋果，他一定不會吃的, 會扔掉？還是會收藏起來？

下一秒，夏佑南把桌上小山一樣的蘋果都移到了窗臺上，排成了一排, 蘋果的包裝都很漂亮, 擺在了窗臺後, 成為了裝飾品，平添了幾分平安夜的節日氣氛。

顧溪看到了他的舉動，偷偷笑了笑。

楚煜新撐着下巴看着那一排蘋果，心裏羨慕嫉妒，“靠，怎麽沒人送我蘋果，我不嫌擋事啊。”

姜玲踩着晚讀的點回到教室，嘴裏喘着粗氣，鼻子凍得通紅，手上還提着行李，看來是沒回宿舍就回來教室了。

她坐下喘了喘氣，“呼呼，總算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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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問：“今天怎麽這麽晚？”

“去買蘋果，結果錯過公交了。”她家附近的公交車要二十分鐘一趟，錯過了平時搭的那一輛，又正好趕上交通高峰期，所以才差點遲到。

姜玲坐下歇了一會兒後，從手上的袋子拿出好幾個蘋果，第一個給顧溪，“來，顧溪，平安夜快樂。”

顧溪看着蘋果有些高興，“謝謝。”但是她沒想過要送蘋果，自己也沒買，有些愧疚，“我都沒買蘋果，早知道，我也準備幾個。”

“沒事，就平安夜意思意思，不用回禮的。”姜玲再拿出一個蘋果，遞給後面的楚煜新，“喏，給你的。”

楚煜新臉紅了，雙手接過，“謝謝。”

姜玲的袋子裏還有兩個，一個是給夏佑南的，她想夏佑南一定收到了很多蘋果，并且不屑于她的蘋果，但是他們四個人平時經常一塊，她給顧溪和楚煜新都準備了，不給他好像不大好，她把蘋果伸了過去，“佑南，這個給你的。”

夏佑南擡了擡頭，用手上的筆指了指窗臺，“放不下了。”

姜玲看着窗臺上那一排，就知道，她笑了笑，“那行吧。”

楚煜新趕忙說：“他不要給我，我要。”

姜玲沒好氣地說：“剛剛不是給你了嗎？”

“我可以吃兩個的，我食量大。”

姜玲看了他一眼，把那個蘋果也給了他，楚煜新像個小媳婦一樣，捧着兩個蘋果十分高興。

夏佑南看了一眼旁邊的楚煜新，再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顧溪，他拉開了挂在桌子旁邊的雙肩包拉鏈，裏面有兩個用盒子包裝的蘋果，是麥玉玲在他出門前交給他的，還特意叮囑說，一個是給他的，另外一個給顧溪。

他猶豫了一下，現在給她？

想到要把這個蘋果送給她，心情就莫名不平靜了。

大概是因為今天是特殊節日，而蘋果意義也很特殊。

他猶豫半響，還是把拉鏈拉上了。

晚自習第一節下課，唐小穎捧着一個精心包裝過的蘋果過來，“佑南，平安夜快樂。”

夏佑南擡了擡眸，看了看她遞過來的蘋果，甩頭示意窗臺，“放不下了。”

唐小穎看了看窗臺上一排的蘋果，咬了咬唇，“那我放在你抽屜可以嗎？”

“不可以。”

“那就放在這吧。”唐小穎把蘋果放在他桌面，然後就轉身走了，像是做了壞事逃跑一樣。

夏佑南看着桌面的蘋果，沒理會，繼續看書。

下課後，班上比平時要吵，有的捧着蘋果在吃，也有些三五成團一起說笑打鬧的。

坐在前面的姜玲和顧溪一人一個蘋果，一邊聊天一邊吃，旁邊的楚煜新看着桌面的兩個蘋果，在對比，哪一個更漂亮，先把醜的吃了，對比了半天也沒對比出來。

張雲海來到了顧溪的桌子旁邊，身後藏了個蘋果，從夏佑南的這個視角看過去，完全暴露。

他突然沒了心情看書，不受控制地留意着前桌的動态。

張雲海把藏在身後的蘋果拿出來，遞給顧溪，“給你的，平安夜快樂。”

有人願意在這一天送蘋果給她，顧溪很感動，也很高興，“謝謝。”随即她又有些愧疚，“不好意思，我沒準備回禮。”

張雲海撓了撓後腦勺，“沒關系，不用回的。”

等張雲海走了，姜玲壞壞地笑着，“有貓膩有貓膩，張雲海好像對你很特別哦。”

顧溪把桌上的蘋果收進了抽屜，“你剛剛不也送我蘋果了？”

“我送你蘋果是那是友誼，男生送女生，或者女生送男生，意義不一樣。”

顧溪壓低了聲音說：“那你剛剛也送給楚煜新了。”

被反調侃了，姜玲臉紅了紅，有些緊張，“我，我這不想要一視同仁嘛，我們四個的我都準備了。”

顧溪只笑不語。

姜玲咬了一口蘋果，臉繼續紅着。

偏偏楚煜新還火上澆油，一手托着一個蘋果來問：“姜玲，你覺得哪個好看點？”

紅着臉的姜玲瞥了他一眼，“楚煜新，你太無聊了吧。”

“沒，我就是想留一個吃一個，先吃醜的。”

顧溪聽到了，直接笑噴了。

夏佑南再次拉開了桌子旁邊的背包拉鏈，伸手進去，碰到了蘋果的包裝盒，他拿了出來，從拉鏈口露出了一半，包裝盒上面四個镂空的LOVE字母很顯眼，他有些無奈，為什麽麥玉玲要挑這種盒子？

顧溪回過頭，夏佑南拉上背包拉鏈，輕咳一聲，像是掩飾什麽。

“佑南，那些蘋果，你要怎麽處理？”顧溪指了指窗臺上的蘋果。

夏佑南道：“明天讓值日生處理。”

那就是扔垃圾的意思，但是他不親自處理。

顧溪看着那一排蘋果，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其實，你也挺為難吧。”

“習慣了。”夏佑南淡淡道。

顧溪笑了笑，要是別人說說這種話她一定覺得是在自戀，但是從夏佑南嘴裏說出來，就變成了無奈。

顧溪瞥到他桌面還有個蘋果，蘋果的包裝外盒上還挂着一個小卡片，卡片上寫着唐小穎，只有這一個蘋果他沒特殊處理，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姜玲吃完了蘋果，拍了拍顧溪，小聲說：“你的小說怎麽樣？”

“周末寫好并且改好了，打算晚點再檢查一遍就投。”

姜玲嘿嘿地笑，“來來，給我看看。”

顧溪從抽屜裏拿出草稿本，“這是最初的草稿。”

“嗯。”姜玲接過翻開，“那我看看，有意見給你提。”

“好。”

跟第一篇比，這一篇她花了更多的心思，也非常謹慎地去構思，一萬字的短篇，足足寫了一周。

下了晚自習，姜玲挽着顧溪的手臂走，一邊聊着她寫的小說，“顧溪，你真的寫的很好，我好喜歡男主角啊，好有魅力，根據我看小說的多年經驗，你的這篇一定能上。”

顧溪聽着很高興，“被你這麽一說，我瞬間有信心了。”

“你應該要有信心，我說不錯那就是不錯。”

“嗯。”顧溪說：“要是真的過了，拿到稿費我請你吃大餐。”

“那說好了。”

夏佑南和楚煜新跟在她們身後，聽到了感興趣的話題，後者上前去和姜玲并肩走，“姜玲，你剛剛是說顧溪在寫小說嗎？”

姜玲沒好氣瞪他：“楚煜新，你又偷聽！”

“我沒偷聽，你說那麽大聲，誰聽不到。”

“你……沒見過你這麽八卦的男的。”

“我這不是關心同學嘛……”

顧溪看他們兩個開始鬥嘴了，十分默契地走慢了一點，讓他們兩個并肩走在前面，她退後了才發現夏佑南也在後面，變成了她和他并肩了。

顧溪抿着唇，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兩個人并肩下樓，中間還能走一個人。

夏佑南單手插着褲袋，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我有東西給你。”

顧溪很意外，“嗯？什麽？”

夏佑南把背上的雙肩包取下來拎在手裏，拉開拉鏈伸手進去，摸到了蘋果的盒子，他拿起盒子，猶豫了一下，單手解開了蘋果外包裝的帶子，把蘋果從盒子裏取了出來。

顧溪看到的時候，他的修長的手指握住一個通紅的蘋果，白皙的皮膚和紅色的蘋果對比鮮明，他說：“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顧溪心裏一暖，“謝謝。”她擡手從他的手裏接過蘋果，指尖觸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是暖的，而她的，是冷的。

相觸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身體都微微顫動，像是觸了電一樣。

顧溪把蘋果揣在手裏，夏佑南拉上背包的拉鏈，直接提在手上。

“顧溪，你下來了嗎？”

顧溪聽到了姜玲的聲音，這才發現他們拉開了一層樓的距離，她看了一眼夏佑南，加快了腳步，“來了。”

下了樓，姜玲和楚煜新都在等着了。

姜玲過來挽起顧溪的手，看到了她手上握着一個蘋果，“咦，這個蘋果誰給你的？”

顧溪猶豫了一下，只說：“一個阿姨。”

“你真好，我可是一個都沒收到呢。”

“我下次給你補一個。”

“別，我開玩笑的。”

夏佑南看着她們兩個越走越遠，楚煜新雙手塞兜裏，摸到了兜裏的兩個蘋果，他看着旁邊的夏佑南，“顧溪那個蘋果，你送的吧？”

夏佑南淡淡道：“我媽。”

楚煜新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想騙我，像你這種人，你要不想送，天王老子都別想勉強你送。”

夏佑南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

晚上，宿舍熄了燈後很安靜。

顧溪蓋上被子，開了手機。

将近期末考試，學校的教官抓用手機的學生抓得很嚴，她只能在晚上熄燈後打開手機看。

開機畫面過後，一個郵件提示冒了出來，顧溪點開，看着內容：恭喜小可愛的稿件過了初審，二審大概需要一周時間，請小可愛耐心等待哦——編輯春曉。

看到了這封郵件顧溪激動地坐了起來，想要跟姜玲分享這份喜悅，但想到現在是休息時間，有些人已經睡着了，她忍住了出聲。

姜玲就睡在她的上鋪，上鋪貼着牆的縫隙還有一點點光亮，說明她也在玩手機。顧溪重新躺下，把郵件截圖，分享給了姜玲。

很快，就得到了回複，很簡單的兩個字：恭喜。

顧溪看清楚了頭像，全身僵住，啊咧，為什麽是夏佑南回複的呢？

她仔細看了看，心裏啊啊啊啊，她也太大意了，剛剛太激動，不小心把截圖分享給了夏佑南。

顧溪雙手握着手機，拇指在鍵盤上編輯：不好意思，發錯了。

但是想想，好像也不大好，于是删掉再重新編輯：謝謝，打攪了。

夏佑南：最近都在投雜志嗎？

顧溪：恩恩，寫了兩篇，在嘗試。

夏佑南：加油。

夏佑南竟然跟她說加油，顧溪有點無法想象他親口說加油的樣子，估計也是冷冷的，淡淡的，好像全世界都與他無關一樣的表情。

顧溪：謝謝。

結束和夏佑南的聊天後，顧溪再把截圖分享給了姜玲，姜玲立即秒回：哇啊，恭喜恭喜，我的大餐有着落了。

顧溪：這是初審，還有二審和終審。

姜玲：那也很棒啦，我就說你寫的很好。

顧溪：多謝誇獎。[可愛]

姜玲：對了，楚煜新那個家夥對你寫小說的事情超級好奇的，你說要不要告訴他好。

顧溪：他知道就知道吧，而且，我剛剛自己暴露了自己，不小心把給你的截圖發給夏佑南了。

姜玲：哈哈哈哈哈哈……

顧溪能感覺得到姜玲笑得有多麽厲害，因為上鋪的床板都在抖。

顧溪：同學，別笑了，床要塌了。

姜玲：太好笑了，他什麽反應。

顧溪：他說恭喜。

姜玲：所以他也知道你在寫小說了？

顧溪：對。囧。

姜玲：所以，他們兩個其實都知道了，要不就別在他們面前遮掩了。

顧溪：其實也沒特意隐瞞他們兩個，知道就知道吧，但是其他人還是算了。

姜玲：放心好了，我嘴巴很緊的。

顧溪：嗯，早點休息，晚安。

姜玲：晚安。

元旦放假之前，顧溪再次收到郵件，稿件過了二審，但是需要修改，修改後之後才能交稿送終審，而在終審被篩掉的幾率是百分之五十。

顧溪打算利用元旦的三天假把稿子修改好，盡快交稿，準備下下一周的期末考試。

元旦的三天假期依舊不能留校，包括高三的。

顧溪原本打算去住上次住過的那一家50塊一晚的旅社，住兩晚，2號下午就回學校。但是關珍麗打電話過來說元旦要帶她回外婆家裏，她答應了。

去那個還未謀面的外婆家，顧溪還是挺樂意的，畢竟是她在這個世界的親人啊。

但是，對于外婆家，她似乎期望過高。

年逾六十外婆因為一場大病身體大不如從前，生活起居需要有人照看。

元旦一家人聚在一起，兩個舅舅就為撫養老人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甚至差點還大打出手。

外婆一共三個孩子，關珍麗排老二，大哥和弟弟幾乎每一年都因為撫養老人家的事大吵，兩人關系一度不和。

元旦當天晚上，顧溪在關珍麗睡得房間待着，拿出手機打算按照編輯的意見改稿子，隔着一趟門的客廳傳來争吵的聲音。

“大哥，我那真沒地方住了，這房子是爹媽他們買的，你既然還住在這，我一年給一萬塊夥食費，你讓嫂子幫忙照看一下，總沒問題吧。”

“當初說好了的，我養一年，你養一年，今年輪到了，你還耍賴了。你以為一萬塊現在能買到什麽東西，我上次帶她去醫院看了看，就花了幾千塊。”

“醫藥費的話，我另外出，不行嗎？”

“誰跟你說錢的問題，你嫂子今年也打算去上班了，哪有時間看老人家，你總是想想着自己，也沒想過我們家。”

“我這不是看媽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你們又恰好住在這，才提出來的嗎，讓她老人家住的舒服比什麽都重要吧。”

“呸，說什麽瞎話，你買的那新房子，當初爸媽給的首付，現在她需要人照顧，去你那住你都不給，你還有沒有良心！”

……

顧溪聽着外面的争吵，頭疼。他們吵得這麽大聲，住在隔壁的外婆應該也是聽得到的，聽到這些話，她會怎麽想，一定很難過吧。

顧溪抱着腿坐在床上，突然也開始難過了。

關珍麗從外面進來，顧溪看着她，“媽，我覺得兩個舅舅這麽吵，對外婆也不會很好，還不如花點錢把外婆送到好點的養老院呢。”

關珍麗走到床邊坐下，“他們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別管。”

“可是，我就是覺得他們根本不是真心想養老人家的，老是這麽吵，外婆一定也很難過。”

關珍麗輕嘆一息，“再怎麽說，你舅舅都是外婆的親兒子，他們吵歸吵，總不會虐待老人家。”

顧溪抿了抿唇，沉默了。

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她連自己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