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喻生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微微蹙眉,柏爾看起來……好像還沒睡醒。問了他這麽個沒頭沒腦令人産生遐思的問題後,也不追問,就那麽迷迷糊糊看着他,還眨巴眼睛。
“你是……沒睡醒嗎?”
柏爾牽起嘴角,似乎扯動了昨天的傷,呲了呲牙,喻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無論如何忍着笑。
喻生轉身開了燈,柏爾擡手遮住了眼睛,他湊近了柏爾的臉,“讓我看看。”
柏爾似乎是遲疑了一下才放下胳膊,喻生看着他的嘴角,“不近看幾乎看不出痕跡了,這藥啊,就是治标不治本,看起來能糊弄過去,該疼還是疼,你最近不要做太大幅度的表情啊。”
“是要讓我當個面癱嗎?完全不笑,冷酷無情的那種?”柏爾嘴角帶着笑意,勾起了左邊臉頰的酒窩。
喻生心髒猛地跳動幾下,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他微微抿起的唇,還有……經過一晚上就長出短短胡茬的下巴。
原來美人也會長胡子。
“你最好是。”喻生幹巴巴地笑了兩聲,移開目光,重新躺下兩秒,深吸一口氣,幹脆翻身下床。
“不睡了嗎?”聽見柏爾在身後問他。
“醒了。”喻生仰了一下腦袋。
氣溫驟降,喻生可恨沒多拿件禦寒的外套,他沒有時刻關注天氣的習慣,以後這毛病得改改。
柏爾起床後趴窗邊感受了一下大地的溫度,在自己衣櫃了翻了一會兒,給喻生扔了一件外套過去:“別着涼了。”
喻生接過去下意識就想回絕,但覺得柏爾的性子……跟他姑姑一樣執拗,最後還是得穿,幹脆直接承了對方的好意,“謝謝。”
穿上大小差不多,喻生很驚訝:“你比我高半頭,我還以為你衣服我穿着會大呢,好神奇,竟然剛剛好。”
那廂柏爾已經換好了衣服,漲了兩次嘴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喻生有種不祥的預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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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外套是我兩年前穿的……”
“……”喻生幹笑兩聲,有種立刻脫了外套走人的沖動:“……那還挺新。”
柏爾忍着笑,喻生看着他嘴角淺淡的痕跡,立刻覺得順眼了許多。
時間充裕,足夠好好吃頓早飯。柏爾吃飯的時候跟喻生簡單說了說戰略部的相關情況,喻生聽得認真,等柏爾大致說完後笑着問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家就在戰略部附近,算是從小偷師吧。”柏爾毫不忌諱,全盤托出:“不過我爸媽擔心會有無妄之災,所以從小叫我別透露,長大了好一些,能自保了,這幾年有心的人才能查到我家在哪兒。”
話裏有話,不過喻生不大明白,只聽了個皮毛,有些雲裏霧裏的。
喻生嘆了口氣,豔羨不已:“人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些人就出生在羅馬。”
柏爾看着他眨眼:“那我的人生跟你換,你願意嗎?”
“願意啊。”喻生誠懇地看着他:“不過你姑姑就算了,我得換個姑姑。”
柏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願意嗎?”喻生反問道。
“不願意。”
“……”
喻生撇了撇嘴,“我想你也不願意,但也不用說得這麽直白嘛。”
“不是因為你想的那些個原因。”柏爾說道。
喻生挑眉:“否則還能因為什麽?”
柏爾沉吟片刻,似乎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回答他:“我跟你交換了人生,你就不願意跟我做搭檔了。”
“……”
說的那麽情真意切真情實感,喻生竟然真的感受到了絲絲觸動,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喻生清了清嗓子:“萬一願意呢?試試也未嘗不可嘛。”
柏爾輕輕搖頭:“還是算了,我對自己沒什麽信心。”
“……”
明明只是開玩笑,氣氛這麽凝重是怎麽回事啊?
喻生咂咂嘴,想問柏爾是對擁有自己的人生的他沒有信心呢,還是純粹是對他自己沒有信心,想了想,最後也沒能問出口。
不僅雨大,風也大。兩人進到車裏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都幾乎都被淋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着對方幹笑。
車內有保溫烘幹系統,不消片刻,不适感統統消失。喻生身上的衣服也被烘幹了,完全沒有潮濕拖沓的感覺,忍不住輕輕舒了口氣。
“即便是有了搭檔,我也要等年滿十八歲了才能自己駕車出行嗎?”
“嗯。”柏爾撥了撥頭發:“你還有一年是吧?”
“一年零兩個月。”喻生沮喪地回答他。
柏爾笑道:“那麽點兒日子,眨眼就過去了,這期間你去哪兒我都能當你的司機。”
喻生撇撇嘴,怎麽看怎麽不樂意。
懸浮車的駕駛技能不用學就會,很簡單,但年齡限制卻抓得很嚴格,路上被攔下來,一看駕駛員沒到十八歲,首先就是跟學校聯系直接開除學籍,其次根據私自駕駛時長判斷,嚴重的可能還要判刑。
喻生膽子沒那麽大,就算出門不方便,也不敢公然挑戰交通戰士的權威。
這兩天總是看着柏爾駕駛懸浮車,別提多羨慕了。
還有一年零兩個月啊,簡直度日如年。
到時候懸浮車還有沒有人開都不一定。
享樂要趁早啊。
到戰略部後,雨小了很多,從傾盆大雨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眼前的水簾子也不見了,總算是能看清楚前路了。
門口沒有看守的人員,路邊有行人迎着小雨奔跑,兩人對視一眼,刷了自己的信息,銅牆鐵壁般的外圍立刻開啓了一個小門,似乎在迎他們進去。
就像另外一個世界似的,喻生輕輕屏住了呼吸,柏爾先踏進去,他緊随其後。
要說喻生對戰略部的第一印象呢,不大好,天氣不好啊。
陰雨天,潮濕,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喻生走着的時候,想象自己以後年老時回想起這一天,一定就是這些詞。滿鼻子的濕氣,還有柏爾走在前面堅|挺着的背。
內區沒什麽人,好不容易遇到的幾個,看到他們二人都目不斜視。
當然,一看他們就是新來報道的愣頭青,那些人已經是身經百戰的合格戰士,沒有必要給他們這些小輩好臉色看。
天氣不好,大家的心情似乎都有些陰沉,園區內的人即便是肩并肩走着,都沒有交談的意思。人和人之間似乎很冷漠,喻生感覺這個地方低氣壓十足,心中壓力愈發大了。
“別擔心。”
喻生似乎聽到走在前面的柏爾開口說話,但擡頭看,對方連頭都沒有回過,應該沒有說過話。
壓力大到都幻聽了。
喻生苦笑。
大廳裏站着一些人,看起來鬧鬧哄哄的,像是觀光的游客。
喻生跟在柏爾身邊,簡單打量了一下那些人,好像是跟他們一樣的學生。
應該有元塔的,也有其他學校的。見到他們進來,說笑的聲音都小了些,看着他們竊竊私語。
柏爾面無表情,喻生站在一側,感覺氣勢上不能輸,于是也跟着有樣學樣,似乎目空一切的樣子。
表面樣子是做足了,心裏卻怎麽也沒有底,柏爾那張臉很出衆,見過了就不會忘,喻生的臭名很出衆,聽過了大概也不會忘。
他曉得那些人為什麽會看着他們竊竊私語,來這兒之前也是想到了的,但真的站在這兒,還是會很緊張。
柏爾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我們來早了。”
喻生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差點兒笑出聲:“他們可都比我們來得早,我們還叫早啊……”
柏爾彎了彎唇角:“前輩給後輩下馬威,此風不可長。聽說他們會比規定時間晚到一個小時,就為了給新人下馬威。”
“真的嗎?”喻生蹙眉,他們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難道還要在這兒等一個半小時?
“你不是很喜歡看八卦嗎?這個都沒聽說過?”
喻生搖了搖頭,把嘴唇咬得發白,這會兒是因為心中小小氣憤,把方才的緊張感幾乎都給蓋過去了。
柏爾看着他微笑,喻生反應過來:“你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瞎話吧?”
“那倒不是。”柏爾湊近小聲問他:“還緊張嗎?”
喻生努了努嘴,小聲回答:“緊張死了。”
“你們好。”耳邊突然傳來明媚高揚的聲音,喻生險些被吓了一跳,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畢竟他以為這裏面不會有學生願意主動跟他們搭讪。
“你們好。”柏爾彬彬有禮回答對方。
“我叫聶稚,她叫施雅。”聶稚跟喻生差不多高,極有禮貌性地介紹自己和身邊的搭檔,“我們是薩米學院的。”
“來自南方?”喻生下意識問道。
“對。”施雅腼腆一笑,喻生感覺這兩位相比較其他人來說,似乎要好相處得多,頓時生出了許多好感。
“我叫喻生,他叫……”
“我們知道。”聶稚笑着打斷他要說的話:“你叫喻生,他叫柏爾,紅人啊,你們還沒來,大家談論的都是你們,就連我們這種轉學生,都聽說過你們的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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