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喻生有些尴尬，下意識去看柏爾的臉，對方臉上的不自在一閃而過，寬慰他似的笑了笑。

聶稚似乎在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紅人”這種說法在他們兩個當事人來看，并不是誇贊。

“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

“沒關系。”喻生牽了牽嘴角，其實有些笑不出來。

施雅在一旁察言觀色，見到苗頭不對，輕輕扯了扯聶稚的袖子，兩人往旁邊讓了讓。

他們二人剛走，喻生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嗤笑出聲，尋聲望過去，是個跟柏爾差不多高的男生，但肌肉塊頭極為可觀，柏爾蹙眉：“不知道這位同學看到了什麽好笑的事？”

那人也不怕他們，面上依舊是一臉不屑：“一個蠢，一個瘋，難道不好笑？”

柏爾眼神驀地一沉，看樣子就要走上去動手，喻生眼疾手快抱住他的胳膊，小聲勸慰：“算了，第一天，別惹事了。”柏爾果然停下腳步沒有再往前，誰知那人卻變本加厲更加口無遮攔：“柏爾，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但沒想到……啧啧啧，你以為你還是當初的萬年第一嗎？搭檔本為同氣連枝，誰也不想甘于人後，你倒好，挑來挑去就挑了這麽一個……不如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我可能會覺得更好笑。”

喻生早就習慣了這種程度的挖苦，但拉上柏爾一起，他還是覺得很自卑，很想逃走。

“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麽想的。”柏爾牽動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卻完全沒有笑意，喻生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柏爾沒有動，那個出言不遜故意尋釁的男生臉上上一秒還挂着嘲諷的笑，下一秒表情突變，自己一步一步，像是被|操控着一樣走到牆邊，面對牆壁，他盯着眼前的大理石牆面，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喻生一開始還在疑惑，在看到他表情的一瞬間才反應過來柏爾做了什麽。剛想開口阻止，已經晚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男生的腦袋失控地撞向牆壁，兩下，然後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頭上鮮血淋漓。

喻生心髒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拉住了柏爾的胳膊：“你……”

柏爾卻沒有看他，眼底這會兒才帶着些笑意，死死盯着地上的人，輕聲說道：“現在知道了嗎？我就是這麽想的。”

喻生吓了一跳，從來沒有覺得身邊的人如此陌生過。

Advertisement

“鬧什麽鬧？！”

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喻生甚至頭一次對巴宓的聲音突然降臨感覺到欣喜，巴宓那麽疼愛自己的侄子，肯定有辦法保護柏爾，還好來的是巴宓……

柏爾似乎毫無悔意，也不覺害怕，神色淡然地站在那兒，不進不退，不卑不亢。

巴宓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頭呻|吟呼痛的男生，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擡手使了最基礎的治愈術，惡聲道：“誰是他的搭檔？還不趕緊送去醫療室！”

一個男生竄了出來，戰戰兢兢地扶起倒地的男生，受傷的男生似乎心有不甘，依然瞪着柏爾：“是他，我是被他操控了的！”

巴宓皺眉，“看來血流的還是不夠多，還有力氣說這麽多話。”

那男生瞪大了眼睛，大概沒想到都到這個地步了巴宓還能睜着眼睛護着自己的侄子。

還想說什麽，他搭檔緊了緊他的胳膊，拉着他走了。

喻生一個心就這麽懸着，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巴宓現在是站在柏爾這邊沒錯，可是這件事圍觀者衆多，只是這樣簡單糊弄，是絕對糊弄不過去的。尤其巴宓偏心偏得如此明顯，可能在她看來是在幫柏爾，可在別人看來，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看來關心則亂這種話，放在誰身上都合适。

巴宓示意身後的工作人員将場地打掃幹淨，然後輕飄飄看了他們這邊一眼，放在柏爾身上的目光是責怪，放在喻生身上的目光則是怨怼。

前者微微擋在後者身前，後者移開目光順從地低下腦袋，佯裝無事發生。

“既然在同一天被收入戰略部，就算是戰友了，戰友之間，應該共同扛起對這個星球的責任，救同伴于危難水火之中，嚴禁打壓嘲諷，嬉笑怒罵，甚至出手傷人！”巴宓陰沉着臉訓斥所有人：“我不管你們是否來自元塔學院，是否曾經是我的學生，在這裏，将是你們人生中的全新旅程的開始，今日便是起航之日，撇開你們過往一切，恥辱也好，榮耀也罷，統統不能再提。作為一名戰士，活着，是你們自己的本事，死去，便沒有人會記得你們！”

學生們皆靜默無語，不敢言語。

巴宓似乎只是來幫柏爾解圍的，說完這一番開場白後，便沒有了其他動作。

走到柏爾面前，厲聲道：“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喻生心沉了沉，跟在柏爾身側，跟着巴宓往二樓上走。

二樓有間休息室，喻生還以為巴宓會把他們帶到職工辦公室裏訓斥，沒想到會帶他們到這麽一個空無一人的休息室裏來。

他暗搓搓想到，若是巴宓願意在衆人面前訓斥他們，估計會更有威信，但礙于對方是柏爾，就什麽都可以網開一面開開先例。

還沒站穩，“啪”的一聲，喻生先是感覺到了一陣疾風，随後察覺到臉頰火辣辣的，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片刻前被猝不及防地打了響亮的一巴掌，愣愣地看着巴宓那雙憤怒的眼睛，擡手輕觸自己的臉。

“姑姑！你做什麽！”柏爾顯然也沒有想到，第一反應是拉下喻生的手，去查看他的傷勢。喻生能感覺到，巴宓這一下卯足了力氣，臉頰似乎很快腫了起來。

柏爾的手指顫巍巍地，輕輕觸碰了一下喻生腫起來的側臉，似乎不敢使勁兒，生怕弄疼了他，可喻生整個人還是懵懵的狀态。

他從前就知道巴宓很讨厭他，但今天才知道巴宓讨厭他究竟到了一種什麽地步。

或者可以說，這一巴掌算是讓喻生明白了，巴宓以前或許是讨厭他，但現在肯定是恨極了他。

“我早該知道你是個災星！在你家造孽還不算，還想拉上柏爾，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姑姑！”柏爾完完全全把喻生護在身後，眉頭緊皺：“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

“過分？”巴宓冷笑一聲，惡狠狠地盯着微微蹙眉的喻生：“你如果還選擇執迷不悟非要跟他在一起，我恐怕還有更過分的話要送給他！”

柏爾的手扶着喻生的胳膊，微微平穩呼吸，畢竟是長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反駁她合适，只能緊緊護着喻生。

“我們已經是搭檔了，我不可能另選他人。”柏爾一字一頓道，巴宓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和恨鐵不成鋼。

“這個災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啊？你從小到大是個多聽話懂事的孩子，各個方面都是第一，現如今呢？這才跟他搭檔幾天？當着那麽多學生的面用異能傷人？你是不打算要自己的前途了，還是覺得我一定會保你？”

柏爾眼神中透露出些許不服氣，執拗地說道：“明明是對方嘴裏不幹淨，不僅說了喻生，也說了我，我不覺得自己有錯，那點兒程度的傷，沒兩天就好了。”

言下之意自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哼，你最好是為了你自己，如果為了這個災星，你……”

“他不是災星。”柏爾打斷巴宓接下來要說的話，輕聲接道：“他是我的搭檔。”

喻生從頭到尾沒有開口說過話，此刻微微擡頭去看柏爾說這話時的眼神，內心有一絲絲震撼。

就好像……并不是拉曼鏡選擇了他，而是柏爾選擇了他一樣。

他被自己這莫須有沒來由突如其來的想法吓到了。

巴宓深呼吸幾次，可算是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帶着譏诮偏頭跟喻生對話。

“今天不僅僅是參觀戰略部，還有測試異能，作為你的班主任，我記得，那可是你的拿手好戲，對吧？”

喻生下意識身體微微顫抖，沒有答話。

巴宓對他扯起一絲殘忍的笑：“我拭目以待，你最好拿出‘真實水平’。”

喻生終于跟巴宓對視，兩秒不到，落敗，險些腳下打滑，落荒而逃。

柏爾牽着喻生走出休息室的時候，喻生一直低着頭不言語。柏爾看了他好幾次，似乎拿不準他是生氣，傷心，還是單純的沮喪，也不知道可以開口說什麽話打破這詭異的平靜。

喻生一直埋頭放緩了步子向前走，柏爾靜悄悄跟在他身邊，想說什麽話，剛想了個開頭，又覺得不大合适，咽了回去。

走了兩步，才發現喻生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對方正站在走廊下望着牆面，似在沉思，又似在哀悼。

柏爾回去站在他身邊：“你在看什麽？”

他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這面牆是榮譽牆，上面嵌滿了獲得無數榮譽骁勇善戰的戰士們的照片。

通常是兩兩搭檔一組，還有多組搭檔一起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