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喜大悲

初秋,偏北的京城裏涼意已經湧了過來,這時候洗娘要去城中河裏洗個布巾也是要糾結一番了,而街上,卻一點也不冷清,來來往往的人都挺多,酒館茶肆都口口相傳着一個消息,紅樓今夜開戲,名動一時的名角曲悠之子曲岩時隔一年重新登臺,再演繹曲悠舊作《杏花雨》。

這消息不管真假都是要鬧上一夜的了,夜間煙花街上燈火通明,那随着秋風搖曳身姿的火燭竟也點亮了這沿江的高樓,歡聲笑語好不熱鬧,伫立在江邊的一棟大樓更是喧嚣不止,紅色的燈籠挂滿了一層一層的走廊上,紅色的貼紙嶄新的貼着,來往的人更是多得厲害,那就是紅樓。

紅樓是妓館,也是戲園,自古這些玩樂的地方便是花招百般。

有些戲童十三四歲便會兼顧旁的生意,終究不過一個你情我願。今夜來看戲的人絡繹不絕,有別的意味的更是不在少數。

曲岩自十二歲登上戲臺,便是驚異四方,他是曲悠一手□□出來的,就是和皇家戲園的那些名角相比也是不會差了半分的,更為吸引人的是曲岩肌膚雪白,就是不做戲裝也時常讓人辨不出男女來,黛眉杏目,櫻紅的唇,一頭烏黑的青絲,若是不經意看你一眼能叫你魂都散了,是那些娼婦難有的風姿。

可是曲岩自十六那年便被人定了,多數只是想來看看,造次的事情是不敢的,一年前曲岩不再登臺,而他那時也才十八歲而已。

一年過去,小将軍娶妻,曲岩重新登臺,明眼人都知道這裏邊發生了什麽事情,常言戲子福淺,旁人福顯,這顯的是什麽福自然不用言說。這更讓旁的心思的人都生出幾分绮念來。

曲岩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慢慢的描眉,即便是隔了一年,有些東西早已深深烙印在了骨血裏。今日這出《杏花雨》是曲悠生前留下的,很熟悉,閉着眼都能從始到末勾畫出來。可憐的商女,無情的官人,還真是悲涼到了心坎裏,曲岩無奈的嘆了口氣。

蔣葦谷喝了不少酒了,東一杯祝賀,右一杯道喜,他也沒推辭,一杯接一杯不停的灌着,老将軍看了眼面上冷冽的蔣葦谷嘆了口氣,也沒說話。

将軍夫人看了,忙喚來伺候的丫鬟,"你去大少爺旁邊看着,別讓他再喝了,這要是醉倒了,就笑話了。"

老将軍嘆了口氣,伸手制止了正要走的丫鬟,對坐在身邊的夫人說道,"今日他本就不順心,你何苦為難他,母親還在這,你別再鬧出什麽,靜靜的在這坐着就好。"

将軍夫人一愣,半晌才點了點頭,喜悅被盈上心頭的擔憂填滿了,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兒子,跟着也嘆了口氣。

蔣葦谷十歲便随父親出入戰場,在軍營中長大,酒自然是不容易醉的,他站在門口,喜婆領了賞,正要走喜禮,"來,新郎官先飲了這杯酒才能進喜房。"

蔣葦谷一愣,遲疑着短期酒杯,看着周邊歡喜的人,面無表情的把酒喝了下去,是紅棗桂圓花生還有杏子泡的果酒,記得以前也喝過這樣一壺的。雖沒有這樣喜慶的寓意,卻讓人覺得那酒反而更是香醇,酒不同,時節不同,伴着的人更是不同。

喜婆見他喝了酒,要領他進門,蔣葦谷停住了,"你先下去吧!這裏不用伺候了。"

喜婆一愣,看着身後的丫鬟管事不知如何做,見管事超她擺了擺手,雖然疑惑不解還是高高興興的端着酒壺杯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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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葦谷看着裏間的卧床上坐着他的妻,是他八擡大轎娶進将軍府的妻子,他卻沒有敢掀開喜帕的勇氣。看着大紅的一切,突然想起,心裏那個人曾經也穿過鮮紅的喜服,好像就是這樣,他不禁哄騙着自己,眼前的人就是他,今晚是他們的喜宴,如今他要給他一個名份,他幾步走了過去,竟有些癡迷了。

喜帕下的新娘剛才聽見了說話聲,這會又聽見腳步聲,心裏緊張得厲害,手上也不由得緊緊的攥着大紅的帕子。

蔣葦谷看見她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看着她那雙小巧白皙的手,愣了一下,神志清明過來。他的手不是這樣的小巧,也沒有這樣豐盈,他的手一樣的白皙卻清瘦,手指很修長,那是男子的手,一如他的性格,脾氣,筆直沒有曲折,執拗也剛正。

蔣葦谷看着紅燭下的新娘,沒了往前的力氣,淺淺的說了一句,"你睡吧!"說完就轉身想走出去,卻看到門口的人影,這件事縱使心中百般的不願,卻也到了這一步,承載着無數人的期盼,他停在原地,收回了推門的手,坐在了一邊紅桌旁的凳子上,兀自看着桌上的紅燭,腦海裏漂浮過的東西很多,且回憶着且沉迷着,一夜這樣也就過去了。

時辰差不多了,曲岩走到簾邊等候,很意外的瞥見了一個人,曲悠在時就常來,曲悠走了倒是不見他來過了。

曲悠是西北異族人,被逃亡的戲子救了,之後便一生逃離,曾有個喜歡的女子,但被貴商強娶了,曲悠便死了心,慢慢的積攢,來到京城後就進了一處戲園,然後便買下了那個戲園的一些戲童,又買了臨江的一處妓院,改成了如今的紅樓。

至于座下這個男人,大概是曲悠唯一的朋友吧。也不算,他也曾見過他出入曲悠的卧房,曲悠向來不願和他說起自己的事情,即便跟在他身邊十多年,曲岩也不怎麽看得懂曲悠。

曲岩看着坐下一衆翹首期待的人,閉上眼睛稍緩了會,然後輕輕走了出去,認真的唱戲,一出戲不過那麽一個時辰,一晃而過,曲岩看着穿戴華服的自己,紅衣如血,不可否認他是故意選了這出戲,算作是一種淺淺的慰藉吧,可是一曲唱罷便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戲,一樣的結局,一樣的悲喜。

他看着還未換下的紅裙,大紅如火,可是再如何這也不是自己的嫁衣。曾幾何時,也想過以後若是可以,也要為他穿一次嫁衣,當是彌補他對自己的真心,可世間萬物,說變就變,再深的情愛好似也抵不住時間的流轉。

他看着這樣的自己倒是有些難堪了。匆匆的換了常服。

"公子,你好了沒有,大人在催喚你了。"

"嗯,你去安撫一下,我就出來了。"

曲岩拆了頭套,放置一邊。

原本還想洗了一臉的胭脂,卻不料接二連三有客人在催促,今日已經發生了不少不愉快的事情,為了樓裏上下百來人的生計,他咬着牙匆匆換了輕便的行頭,走了出去。

其實,他本就沒有再唱戲的打算,好不容易脫離了這泥沼,即使只身一人也不想再招惹什麽煩惱,卻不料帖子一封一封送過來,雖然語句恭敬的請他過府場唱,可都也知道奔的又是什麽樣的心思,被逼得無果了,他只得吩咐樓裏的管事把他再登臺的消息傳出去,這樣一來也避免了一些禍事。

京城是天子的腳下,明裏也不敢鬧出太大的亂子。

尤其今日,還來了幾個特殊的人,曲岩就是不願也只能應付着。他忍着帶上一抹笑走到桌前,"承蒙大人賞識,曲岩先幹了這杯酒,算是給大人賠罪了。"

那原本摟抱着美人的肥胖人物,見了曲岩,眼都直了,連忙推開懷裏的人,站起身來,"哎呀,哎呀,你可總算是來了,來來來,一杯怎麽夠,三杯!"

以前有那個人的照顧,一切到還無礙,但現在京城上下都知道兩人斷了關系,雖然厭惡但為了曲悠畢生的心血和自己的容身之處也只能忍耐,再加上今天不同往日,曲岩心裏苦得厲害,腦海裏也不停地猜想着,那人現在佳人在懷,春宵一度,怕是愉悅得不行吧,越想便越是難受得厲害,對于端來的酒倒像是藥了。好不容易安撫了這意味,那邊的廂房又在催促了,曲岩靜默的站在那裏,強顏歡笑一一應付着。

其中一位半百的富商老爺見曲岩要走,笑着摟過他,調笑着問,"曲老板今日可同意留房啊?"

曲岩忍住心裏的煩惡,笑着推着他的肩膀,走到一邊,"曲岩今日累到了,就不陪您了,再者我定是沒有各位妹妹伺候得周到的。"

那老爺滿是遺憾,不過這地方也不是他能亂來的,就是再想,也只得忍着。

從最後一個貴客房裏出來,步伐已經不穩了,這時候夜也更是深了,曲岩被小童扶着回了自己的隔間。慢慢的卸了妝,下人擡來一大桶熱水,好好的洗去了身上的酒氣,換了衣服,看着銅鏡裏披頭散發的自己,曲岩茫然得很,如同那時的曲悠般,眼前空無一物,不知道有什麽意義,沒有一絲的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新坑開了。

首先,這部小說的取名是因為

膏藥狐的一篇小說《囚徒》

很喜歡他裏面的一句話

''沈世,你是我的心頭血,朱砂痣。"

所以就用了心頭血做名字

《囚徒》這篇文章雖然主打H

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他的情節以及我喜歡主動受~

所以感興趣的可以下載來看看

還有,新文字數在20萬字左右可能會稍有延伸

還有,謝謝你們的支持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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