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杏好酸

被雲隙賜名的小刺猬阿團十分心疼的抱着小杏,瞅着上面趴着打顫的小蝸牛。

見過暈馬,暈車,沒見過暈刺猬的。

阿團就是撒丫子亂跑也沒有兔子跑的快,而他們家上仙公子就受不住了,阿團很想知道他家公子是怎麽活這麽大的,飛的又低又慢就算了,它馱着小果果,小果果上面趴着他家公子也不行,跑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雲隙抖着觸角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剛剛那一陣風馳電掣的刺猬跑啊,真~是~吓~死~他~了~。

“公子,我們真的要進去嗎?”小刺猬阿團在地上撿着自己的果果重新紮到背上,将一只最嫩的小杏抱在懷裏,上面趴着他們家公子。

“嗯~”,雲隙擡起觸角努力仰起頭看了看望不到盡頭的灰色巨石堆砌成的城牆,上面玄黑色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那我抱着公子進去吧。”反正它是刺猬,貼着牆根偷偷挪,只要不被踩死,基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它。

雲隙眯眼捋了捋自己的觸角,說道,“半~個~時~辰~後,有~輛~蔬~菜~車,爬~進~去~。”

阿團等他慢悠悠說完之後,遙遠的城外鬧市上那輛運送瓜果鮮美蔬菜的已經呵斥馬蹄朝這裏來了。

阿團弓着腰背将自己窩成刺團,抱着雲隙滾到路邊,趁着城門外巡邏官兵令所有進城的人停下來進行檢查的時候,一團刺團靈活的抓住馬車車轅爬了進去,躲進一車新鮮瓜果蔬菜的最下面。

車子最下面鋪着幹燥的稻草,上面擺着三四個粗壯的南瓜,南瓜蒂上還帶着彎曲的綠色藤蔓。

馬車很颠,阿團把自己的刺紮進南瓜了固定好自己的身形,後爪抓住稻草坐好,将小杏托高瞅了瞅上面觸角亂顫的雲隙,黑豆小眼緊張,“公子還颠的慌嗎?”

雲隙連帶着身後的蝸牛殼一塊顫了顫,說,“阿~團~吶,這~杏~太~酸~了~。”

酸的他好不容易暈過來了又要被酸倒了。

小刺猬阿團仔細瞅了瞅小杏,發現他家公子那小小的牙齒只啃了一點點,估摸着還沒螞蟻大,阿團心裏感慨,他家公子怎麽這麽好養呢,吃也吃得少。

趕車的瓜農吆喝馬車晃晃悠悠的進了城,馬車的後面坐着個十五六的姑娘,一身灰色素衣正低頭忙活,摘菜挑蟲,端着水盆朝菜葉上噴灑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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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農老伯在前面笑道,“泉兒,等賣了這一車的菜,爹爹就給你買兩匹紅綢做衣裳,閨女終于要嫁人了,爹高興啊。”

泉兒低頭不說話,聽着自己爹爹開懷欣喜的語氣忍不住擦了擦眼淚,望着木盆中的自己發怔。

車轱辘壓着平坦的馬路一路朝漠魂城中趕去,阿團通過蔬菜葉子朝外面瞅,小聲說,“公子,那位小姐哭了,也是心上人成親了嗎?”

提及心上人,阿團心裏跟着發酸。

雲隙晃悠着觸角道,“不~。”

“她臉上為什麽蒙着面紗?是和新娘子一樣不能見人了嗎?”阿團撩起一片嫩綠的葉子擋住自己的身體,只留下兩只黑豆般的小眼,

雲隙溫溫笑了笑,沒說話。

果農老伯将馬車趕到漠魂城中西市的小集市外等着,自己去官衙側院外辦理個允許買賣的憑書,有了這張憑書,他們可以在城裏停留兩三日進行交易。

泉兒蹲在溪水邊洗菜,整理自己的衣裳。

一陣微風吹來,清淡的花香勾起水波淡淡漣漪,泉兒回頭,就看見自己菜車邊站了個素淨的公子,手中揣着一團灰乎乎的東西。

泉兒撩起衣袖擦了擦額頭,帶上面巾,聲音還帶着些鼻音,“公子可是要買菜?都是新鮮的,自家種的。”

她擡頭望着那公子,捏着手指看着他唇邊劃開一抹笑意,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溫和如玉,一雙細白修長的手中捧着個胖乎乎圓鼓鼓的小刺猬,小刺猬抱着小杏呆呆的瞧着自己。

泉兒低下頭掩面,雲隙道,“姑娘~的菜~可~運~給~皇家~~?可知~如何進~入~王宮~~?”

雲隙努力讓自己的調調快了一點點。

泉兒一怔,連忙說,“不知,我只是個外城來的,對這些都不清楚的。”

小刺猬疑惑,他家公子做什麽呢,莫非勾搭小姑娘呢?

雲隙颔首,轉身欲走,又想了想,道,“姑娘~蒙着臉~~可是~因為生了~痘疾~?”

泉兒呀了一聲,眼睛裏帶了點怒意,用手遮住自己的臉。

小刺猬啃一口小杏,心說這樣勾搭小姑娘是不行的。

雲隙從懷中取出個小青瓷瓶,阿團眼尖的看見正是那一日他贈送給青瀛上仙的東西。

“此~物~贈~予~姑~娘~。”他朝她招下手,泉兒警惕的瞧着他,她沒動,瓜果老伯遠遠怒喝一聲什麽登徒子竟然敢調戲他閨女。

雲隙被那一聲吆喝吓了一跳,老伯随手撿了塊磚塊朝這邊跑來。

阿團小爪握緊雲隙的拇指,哎呀壞了,這些跑也跑不了了。

公子快變成蝸牛,他背着他!

老伯氣勢洶洶,泉兒攔下爹爹和他解釋這位公子沒有惡意,但是估摸着神經有些不正常吧。

雲隙翻開手心,托起瓶子,溫聲說,“這~能~治~療~你~的~痘~疾~。”

泉兒驚訝,老伯怒道,“不要,趕快走,要不然就報官抓你,我家小女已經許配了人家,怎容你胡來!”

小刺猬努力在心裏說快走吧快走吧,不要調戲人家了。

泉兒搖頭,“我們沒有錢。”

“無~需~。”雲隙十分有耐心。

泉兒猶豫了好大一會兒,雲隙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過了會兒,這才小心翼翼的接過他的瓶子,順着雲隙的指示倒出來一滴塗在臉上,只有一滴,卻頓時洩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帶着讓人舒緩的微微苦澀。

“泉兒?”老伯激動的瞧着閨女臉上的痘疾明顯變得沒有那麽紅腫了,原本整張臉上都長滿了紅膿泡,平日裏一碰就生疼,她自得這病起就再也沒敢取下面紗見人,哪家姑娘沾染着這般苦疾還能嫁人呢。

泉兒感覺到臉上的疼痛幾乎立刻就減輕了大半,讓她的臉沒有一碰就疼得厲害,她眼含淚水,朝雲隙恭敬地福了個禮,這才知道他真的沒騙她“神醫,請受小女子一拜。”

雲隙搖頭,努力讓自己加快速度,眼見都要中午了啊。

“滴入水中~~,洗臉用之~~,洗後塗之~~,十日痘疾消~~。”

“泉兒謹記。”老伯激動的不知所措,看着姑娘終于笑了出來,跑到馬車邊擡了個大南瓜塞進雲隙懷裏,“恩人啊,謝謝,謝謝,這是一點心意。”

雲隙尴尬的抱着大南瓜輕輕點了點頭,慢悠悠蹭掉大南瓜上的泥土,打算離去時,泉兒叫住了他,猶豫的說,“公子,是要進皇宮做什麽?”

泉兒朝爹爹搖頭,走上前,低聲說,“公子,我認得一人可幫公子,但,這王宮可進不得,會死人的。”

雲隙朝她微微一笑,“有~勞~姑~娘~了。”

兩個時辰後,天色變暗,一列送入王宮的奉需官駕馭着從外城連夜趕來的新鮮蔬菜瓜果通過了王宮的側門,進入了這灰色肅穆的王宮,馬車剛進入王宮,小刺猬就覺得渾身一冷,耳邊傳來森森哀號悲戚的風聲,聲音直鑽它的耳朵,無數灰色霧氣在它的身邊纏繞,往死糾纏,它躲在雲隙的手裏使勁将腦袋埋進自己的小爪裏。

雲隙望着伫立在天邊的皇帝的寝宮,漆黑的閣樓王殿的上,皎潔的圓月也被蒙上了灰色的霧氣,伴随着這突如其來的凄涼哀鴻讓王宮更加陰森孤立。

等他們終于進入了王宮的後,風聲驟然停止,哭嚎聲也漸漸停止了。

內需殿的小拐角處,雲隙将頭上的奉需官的官帽摘了下來,一男人道,“為了謝公子治好了泉兒的痘疾,我才答應公子來這裏一轉,公子千萬記得,半柱香後我們便要離開了,除了着內需殿,您哪裏都不能去。”

雲隙答應,擡手輕輕一揮,小刺猬看着他家公子說着答應卻轉眼将人家的記憶抹去,安然自得的帶着他離開了內需宮。

雲隙捧着小刺猬慢慢朝似錦苑走去。

“公子為什麽不用法術進入這裏?”

“王~宮~外~有~冤~魂~界~。”

因為和自己人說話,雲隙便肆意放慢自己的聲音,帶着淡淡輕柔的調子。

冤魂界是無數鮮血人魂凝結而成,罩住了整個王宮,在王宮上空常年悲戚哭嚎,不論神妖仙精都受不了這千年怨氣。

而這王宮的主子是冤魂釜,一方面吸引着天地之間上萬年不得投胎的冤魂鬼怪從三界中奔來,日日夜夜在漠魂城的宮殿上頭凄慘哭嚎,一方面他又是人間的庇護,坐鎮王宮,以人身神威保護着進出冤魂界中的人類平安。

若它們施法進入,沒有鬼剎帝的庇護,定要被這千年萬年的怨氣侵蝕身體,吸了法術。而他們藏在凡人中間,鬼剎帝身上屬于凡人精魂則會無意中連他們也保護在其中了。

小刺猬似懂非懂,“公子怎麽知道那人會幫我們呢?”

雲隙笑吟吟的在漆黑的王宮中慢悠悠的走,“他~與~泉~兒~相~愛~多~年~。”

泉兒自幼跟随瓜農老伯進入漠魂城中售賣蔬菜瓜果,兩人年幼相識,後來相愛,但卻在即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時,因為泉兒臉上的痘疾遭到了家中的堅決反對以死相逼,就在僵持不下痛苦堅持中,泉兒選擇了同意爹爹的婚事,嫁給同村的一個老醉漢,而這一次,便是泉兒跟随老伯進入漠魂城的最後一次。

他治好了泉兒臉上的痘疾,湊成一對美好姻緣,自然得了兩人極大恩緣,所以才會答應他的條件,帶他來王宮中轉上一轉。

“哦。”阿團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捉摸着他家公子真厲害還會掐指一算。他從背上摘個果果吃,問,“公子,那小青瓶裏到底裝的是什麽?”

泉兒生了痘疾可用,那青瀛上仙也是生了痘疾嗎?

阿團真的很好奇啊。

提及小青瓶,雲隙的臉在黑暗中慢慢變紅,抿起嘴巴,倒是一點都不肯透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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