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再來一碗

這一夜過得極為漫長。

似錦苑血跡斑斑,血腥味一路從轉過九玲聽風閣灑在西宮殿門前。

禁軍統領林子鞍率‘羽林’‘虎贲’兩軍中郎将跪在紫裕殿殿院前領罪,禁衛軍護城不利,令刺客闖入王宮,刺傷了鬼剎帝,導致侍衛傷亡近二十餘人,嚴重失責。

七王氣憤的在林子鞍面前走來走去,“本王的命令不好使?!”他尖聲道,“本王告訴你,皇兄現在昏迷不醒,這宮中本王最大,誰敢不聽令?!”

林子鞍垂着頭,眼眸暗了暗,“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倒是大膽的很!”七王丢在他面前一把劍,“你若是不敢,現在就自盡在本王面前!以告皇兄能平安無事!”

林子鞍擡頭,一雙虎目盯緊面前陰柔的少年,喉結滑動,“等陛下醒來,臣自會領罪。”

“你——”

紫裕宮緊閉的殿門有人走了出來,七王緊張道,“禦醫怎麽說?皇兄怎麽了?”

于述朝他行了禮,走上兩步,站在林子鞍面前,“禁軍統領聽令!”

林子鞍身子繃緊,于述高聲道,“陛下口谕,将此次刺客之事交由林大人負責,限你十日查明真相,緝拿幕後真兇!”

“是!”林子鞍身後人将領微微松了口氣,林子鞍朝于述磕個頭,沙啞道,“陛下可好?”

“是啊,皇兄傷的怎麽樣?為什麽皇兄不準本王進入殿內?”

于述躬着身,“回殿下的話,陛下已經無礙了,殿下一夜未休息還請回宮歇着,這宮中怕是還有刺客逃竄,再傷了殿下。”

七王點點頭,“本王去看看皇兄。”

于述攔下他,“來人,先送七王殿下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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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于述走上前湊近七王耳邊道,“殿下別急,陛下無礙,不過這宮中着實不安全,還請殿下先回宮,畢竟您可是祁沅國的希望,萬分差錯都不能出。”

七王看他一眼,對于最後兩句頗為滿意,帶人先走了。

于述皺眉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派人去傳皇帝口令,傳給聞訊趕來的朝中大臣,讓諸位先回去候着。

等人都走幹淨了,林子鞍低聲道,“陛下究竟怎麽了?”

于述嘆口氣,問道,“林統領,昨夜你帶兵趕來時,可看清楚那人是要救陛下,還是要殺陛下?”

林子鞍虎目圓睜,“并未看清楚,不過從他的動作上可推斷出那人并無傷害陛下的意思。”

于述這才喘了口氣,點點頭,“陛下并無大礙,禦醫紮了針醒來了一會兒,但沒多久就撐不住又昏睡過去了。”

“那人也在殿內,怕是不妥,可要我強行将他——”

于述搖頭,無奈的攤手,“陛下不肯松手,暫且先鎖着吧,刺客的事還請林統領立刻去調查。”

林子鞍颔首,深深望了眼緊閉的殿門,前去調兵遣将,肅清王宮守衛。

禦醫随後走了出來,于述派接下藥方,派兩個小奴去熬藥,“于大人,唉,陛下這傷,這老夫還未查明原因,這,老夫無能,這便回去查閱古今典史,找尋解決之方,還請,還請……”

于述心下了然,禦醫這是怕沒治好陛下而受了責罰,“史禦醫的心意陛下會知曉,還請各位盡心為陛下診治,同時不可對外聲張。”

“是是,于大人且放心。”

交代完所有的事宜後,于述才端着藥汁進了紫裕殿。

墨色為主的皇帝寝宮中,紗帳靜靜垂落着,透過層層床帏,隐約能看到裏面的人。

于述瞧了眼站在兩丈之外的暗衛,目光順着一條孩兒手臂粗的黑銀鎖鏈瞧進去,嘆口氣,心說這到底是個怎麽回事。

雲隙撐着腮幫子,卧坐在紅木腳踏上,靠着床邊打個哈欠,眯眼端詳自己的手腕。

一只腕上搭着男人粗粝有力的手掌,那只手掌冰涼寬厚,緊緊抓着他的手腕,怎麽都掙脫不出來。

而另一只腕上,因為這只手掌不肯松手,便被人鎖了一條細長精鋼煉制的黑銀鏈子鎖,鎖子的一頭被牽在床帳外的暗衛手中,一旦發現他有任何異常,只需一扯,便能将他帶離床上的人身旁。

雲隙有些無語,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被鎖在這裏了。

說是鎖,也大致不算的。

能鎖住的是鎖,鎖不住的,黑銀鏈子鎖搭在他的腕上也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镯子。

難看了些而已。

而讓他為難的,卻是另一只腕上的手掌。

怎麽就掰不開呢。

雲隙懶洋洋的将腦袋擱在床上,歪着頭,注視着緊閉眼眸覆着面具的鬼剎帝,那雙唇緊緊抿着,好像在強行忍着痛楚,黑金面具的邊緣露出一絲猙獰的疤痕,順着黑發藏進裹得嚴實的脖頸之下。

若是揭開,會怎樣?

看一看這面具之下藏得到底是人是鬼,究竟是怎麽猙獰可怖,怎麽滲人凄厲,怎麽的遇神殺神,怎麽的一只血色的紅眸,怎麽樣的……

“唉唉。”于述輕叫道,床帳外的暗衛頓時猛地用力,拽的雲隙一個踉跄差點磕在床邊緣。

雲隙清俊的眉揪在一起,微微撅起嘴,他脾氣不太好。

這件事是不是應該讓凡人也知一知,曉一曉。

于述放下藥碗,看着坐卧在腳踏上俊美溫潤的青年,遲疑猶豫了會兒,才向外面道,“無礙。”

然後蹲在雲隙身邊,從臂彎中抽出一條細膩光滑的綢緞鋪在雲隙坐的地方,往他眉眼中細看去,還是忍不住感慨,這人,真真長得好,讓人見來心裏舒服,一看便是溫潤儒雅脾氣極好的清修道人。

雲隙盤腿坐着,大大方方回望他。

好吧,看在給他泡了菩葉青的份上就給他看。

雲隙又打個哈欠,擡手,被鬼剎帝握住的手腕輕輕翻過來,修長圓潤的指尖探上皇帝的脈搏。

“如何?”

見他模樣認真專注,好似大夫,于述忍不住問道。

雲隙慢慢眨眨眼,“不~~知~~”

他不是大夫,不會凡人這套切脈問診望聞問切。

咳,于述一愣,雲隙撓了撓下巴,收回自己的指尖,他只是想試試撓一撓,會怕癢不。

于述嘆氣,“雲公子可是清修之人?”

清秀?雲隙摸上自己的臉,點點頭,“算~吧~。”

反正也不太醜。

于述連忙合手朝他躬身,懇求道,“還請公子救陛下一命,公子降在王宮中,可是受了天命,來救陛下的?陛下勤政愛民,即便手有殺戮,可那些都是該殺之人,請公子明察,救陛下一命,救救祁沅國的未來!”

雲隙一臉淡漠的瞧着他,說實話,祁沅國的未來和他沒有任何關系,若說真能扯上關系的,也不是這個國家的未來。

雲隙垂眼望着床榻上的人,眸色如深水。

于述見他眉間露出睡意,只得戚戚坐在床邊試圖喂鬼剎帝喝些湯汁,但沒喂幾口,濃黑的藥汁從緊閉的唇縫洇出來,滲入那床墨色的長發中,在空氣中散發着濃郁的苦味。

雲隙鼻子皺皺,睜開眼,目光直勾勾的。

“可是這藥有什麽不對?”于述緊張道。

見這人朝他招招手,于述連忙将藥汁送過去,放入雲隙手中。

雲隙輕輕哎一聲,低頭伸出一截小舌舔了舔藥汁,發現苦的厲害,便慢悠悠道,“能放些蜜嗎?”

于述一愣,呆呆道,“哦,好好。”

雲隙翻開手腕,一小罐藍田蜜蹲在他的手心,他小心的用被鬼剎帝抓住的手腕将蜂蜜倒入藥汁中,持着梨木小勺耐心專注的攪了攪,待感覺差不多的時候,于述伸手要接住,只見雲隙一仰頭,将整碗苦澀的藥汁喝了下去,然後将空碗端正放了回去,心滿意足道,“再~來~一~碗~~”

于述,“……”

雲隙啧啧嘴巴,的确味道還不錯,裏面添了百年人參須子,還有上好的白丁香,白芷,千金棗等品質上佳的藥幹藥片,喝起來縱然苦了些,但放上通天河沁出來的藍田蜜,就明顯好喝多了。

他第一次喝這種将草本熬成湯水的,頗有幾分回味深遠。

正當于述糾結這到底是個什麽人物時,一抹黑色的煙霧慢慢滿進紫裕殿內,寝宮內溫度驟降幾分,陰冷陰冷的,于述打了個哆嗦,剛想開口,突然瞪大了眼睛。

一只黑色霧氣凝結成的骷髅頭朝他猙獰撲來!

床帳外的暗衛猛地一收鎖子鏈,将雲隙踉跄帶出去兩丈遠,殿內刮起陰冷的寒風,風中夾雜着隐隐哀號聲。

鬼剎帝的手松開了,表情痛楚,長發紛飛,他捂緊覆蓋着面具的左臉,發出低喃痛楚的嘶吼,“啊——!!”

于述被男人用手勒緊喉嚨,四肢僵硬,瞪大眼珠子。

雲隙眸子一斂,眉間染上怒意,被鎖着的手腕發力,只見床帳外一道邪風夾雜着黑色紗幔朝床上卷來。

他揮動着腕上的鏈子鎖,銀黑色鏈子似是有生命般刺啦一聲穿透紗幔,如靈活的黑蛇攀上鬼剎帝的身上,将他緊緊束縛在孩兒臂粗的銀鏈子中,雲隙擡手布下屏障,随手扔出于述,坐在床邊望着鬼剎帝漆黑的右眸。

床幔上兩卷黑色漩渦夾雜着風聲傳了進來,雲隙擡手在鬼剎帝肩膀上一戳,那人身體一僵,慢慢的平靜下來,順着雲隙張開的手臂倒入了他的懷中,将額頭靠着雲隙的肩膀,低低喘氣。

“為~什~麽~?”

從兩團黑霧中顯形的黑白無常對視一眼,均看出來了對方的意思,小黑道,“屬下剛剛已經探查過,如果不出所料,這應該是三鬼煞魂陣。”

雲隙猛地擡頭,小白臉色沉重的颔首。

雲隙慢吞吞疑惑,“啥~~~?”

小白,“……”

你不知道,這麽震驚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七王是個炮灰啦,不用那麽在意,後面還會說及皇帝與七王的關系,前面有寫過那個,小攻五歲就被打入了天牢~~~~~這是提示啦。

注意注意:小天使們不要忘了,我家蝸牛會生崽的!!我們家雲隙上仙會生的!!不用擔心江山啦。

(提示一下,世界上的蝸牛都會生寶寶,因為他們雌雄同體,哈哈哈,不過這裏設定,小受不是雙性人,就是男孩子,但是因為自身是蝸牛,能生寶寶。)

沒事總是百度,蝸牛怎麽交配的……感覺世界觀被刷新了,小蝸牛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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