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流口水了?
哦。
阿團似懂非懂的彎曲後肢,抻平兩條小爪,半蹲在一片葉子下,揚起尖尖的小腦袋問,“是這樣嗎?”
“嗯~~~~一個~時~辰~莫~動~。”
雲隙從阿團的刺上拔下來個紫葡萄,剝開皮,打算化成蝸牛慢慢品嘗時,憶起了一件事。
阿團紮了個刺猬步,蹲了一會,後肢就開始顫,它艱難的說,“公子以前也練過嗎,是誰教公子功夫的呢?”
雲隙是妖是仙,捏個訣就能幹掉一群人,但妖界仙界有約束,一般是禁止對軟柿子界的凡人使用仙術妖術的。
阿團也沒想到,雲隙說話慢,這一身武功倒是極為漂亮,長劍,短刀,白绫,舞起來生生比凡人好看一大截,不僅好看,還很厲害。
阿團默默琢磨,以後再遇見凡人召開武林大會,他家公子興許也能試上一試。奪得個花名,取上個好看的花魁,也如了凡人常說的四大喜事。
“嗯~~~~~師~父~教~的~”
天色漸晚,金黃的夕陽拉的極長,曦光落在梧桐樹上粼粼如波。
“師父?”阿團震驚,他家公子竟然有師父?他一直以為雲隙上仙獨來獨往,喜歡獨居的。
“嗯~~~”雲隙站起來,捏了個決将自己罩住,慢慢叮囑,“~莫~動~。”言罷,化成一縷摸不着的清風消失在太陽的餘輝中,沒有聽見阿團最後喊得什麽。
眼見公子又消失了,阿團後肢直打顫,哭唧唧望着天邊,“公子吶,阿團紮不好刺猬步,不學了可好?”它在心裏默默決定,公子沒說話就是默認了。
正當小刺猬挪着酸麻的後肢時,一縷清風送進它小小的耳朵中,很輕柔,卻堅定嚴肅,“不~可~~”
阿團嗷一聲哭出來,只好把邁出去的腿收了回來,繼續紮它的刺猬步。
這頭,鬼剎帝正在批閱奏折,于述揣着冰瓷琉璃盞喜氣洋洋的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推開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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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陛下,您瞧。”獻寶般揭開琉璃盞。
從瓷壁邊緣探出兩根細嫩的觸角,小蝸牛用腹足沿着瓷壁爬上盞棱,歪着腦袋瞧着皇帝。
“陛下,可找着了。這幾日奴才一直吩咐丫頭們長點眼尋尋這小東西,誰知就剛才,奴才一掀蓋子,可就看着了。”
鬼剎帝勾起唇間,沒想到雲隙竟然真能将他的小蝸牛尋到,他伸了手指貼着瓷壁,小蝸牛抖着觸角想了想,便濕漉漉的爬了上去。
這人的手粗,指尖上有厚繭,虎口處因為常年握劍而磨得肌理堅硬,雲隙帶着一條歪歪扭扭的濕線爬上他的手背,晃着觸角要吃的。
皇帝瞥了眼于述,于述道,“你這小玩意兒,陛下為了你,連三春水都給你留着,幸得找着了,否則可要辜負陛下的一番好意。”
“莫要貧了,去取泡好的菩葉青來。”
于述躬身答應退下。
鬼剎帝将雲隙舉在眼前,自言自語道,“他在哪裏找到你的?”
小蝸牛甩着觸角,很傲嬌。
鬼剎帝用毛筆沾了沾水,用柔軟的筆尖輕擦過小蝸牛的身體,從透白的小螺殼,擦到軟綿綿濕噠噠的小身子,将雲隙無意間染上的泥土擦洗掉。
那軟軟的筆尖蹭着雲隙的嫩肉,惹得他顫着觸角張着小嘴癢癢的無聲直笑,笑的濕噠噠的粘液流了鬼剎帝一手,啊~好~癢~啊~~~
“總要幹幹淨淨的好。”鬼剎帝攤開手,端詳着滿手的透明液體,淡淡的花香味飄入鼻息,他一愣,“你……口水,還是……”
小蝸牛害羞的将兩根觸角抵在一起,遮住自己的眼睛。
于述端着小平碟進來,鬼剎帝将雲隙放入菩葉青的碟子裏,自己連忙尋了絲帕擦手。
“陛下這是?”
“咳。無礙,去端些水來。”
雲隙趴在菩葉青上努力的啃着葉片兒,觸角一抖,就看見鬼剎帝無奈的清洗着手中的粘液,和于述低聲交談,詢問要不要尋個有經驗的奴才來養蝸牛。
“……”
雲隙皺皺眉。
雖然現在他沒有眉,但是心裏皺了一皺。
哼~~~~!
青瀛也是有錯的,并不是所有人妖仙都會喜歡蝸牛原液。
比如這個人。
阿團在千罪宮中蹲了近半個時辰,最後被方喬兒給捧在手心揣回屋了,趴在自己的小籃子卧裏直喘氣。
方喬兒給它搓搓酸麻的小爪,阿團累的縮成一團閉上眼沉沉睡着了。
她用小帕子覆上阿團的身子,落寞的看着空蕩蕩的床鋪,不知道雲公子又去了何處,他總是不在這裏,卻總是會在他們遇到危險時及時趕到。
方喬兒是真的很感激雲隙,卻奈何雲隙對她總是略顯得淡漠了。
她嘆口氣,将屋門輕輕掩上。
阿團睡到一半被被餓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鑽了出去,順着千罪宮的通水小道,在靜谧夜色掩蓋下拐了出去尋吃的。
王宮的月夜很美,但卻偶爾能感受到邪氣的陰風直刮身子,所以除了侍衛之外,一旦入夜,很少人會再出入殿外。
阿團左拐右拐的溜達進上膳宮,扒開一只被潮濕黑土虛埋的小洞,鑽了進去,爬上半人高的火竈臺上,輕車熟路從淺黃色蒸屜中取出兩只三鮮大包子紮在背上,然後馱着包子正打算離開時,忽然隐隐聽到了瑟瑟蕭聲。
曲調大抵選的哀婉,阿團雖聽不懂,但也覺得委婉動人,淡淡入耳。它小心的護着背上的包子,順着月色下的旋律走去。
蕭聲是時隐時現,阿團聽得入迷,一時不着,噗通一聲小爪踩空了,在閣廊的轉角掉下臺階,撞撞跌跌滾進了殿前院中的假山池中。
嗚嗚。阿團渾身被磕到發疼,艱難的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小腿爪上被磕的流了血,一根荊棘紮進小腿肉中,疼的它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被都是刺的東西紮到,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阿團還沒來得及傷心欲絕找公子,整個身子就被抱進來溫熱的手掌中。
月夜灑下的銀光在那人的眸中散發着淡淡柔光。
“受傷了?”
阿團呆呆的點頭。
那人稍微驚訝,“你能聽得懂我說話。”
阿團眼睛瞪大。
那人将碧綠的玉蕭放在院中石桌上,把小刺猬也放上去,撕掉袖中內裏的軟布襯子,小心翼翼的将阿團受傷的小腿抱了起來。
“你是餓了?”那人看着地上髒兮兮的包子。
阿團點點頭。
“呵,真可愛。”他從腰間摸出個繡花的小包袱,裏面是一層油紙包,再打開,一股濃郁的栗子香味兒彌漫出來。
阿團撅着鼻子使勁嗅了嗅,含着小爪遲疑的望着這人。
“吃吧。”
棗甜的栗子糕軟綿,入口即化,很好吃,阿團抱着大大的栗子糕,坐在石桌上,沐着清風朗月,豎着小耳朵聽他的恩人吹着悅耳的曲調,遠處霧色漸淡。
“我該回去了。”那人站起來,望見天邊隐隐發白的深藍,笑着道,“聰明的小東西,明日若你還想吃栗子糕,入夜就來這裏尋我。”那人說罷又突自一笑,“不知道你能聽懂不能。”
阿團眨着眼睛,抓住他的衣裳,想讓他告訴自己他的名字,要報恩的。
“怎麽,舍不得?栗子糕都給你,你可以帶給你的同伴。我走了。”說罷,那人拾起碧綠的玉蕭消失在了西宮的方向。
阿團撐着受傷的小腿站着張望了會兒,又失落的坐卧下來,摸着自己小腿上柔軟的布料,一顆刺猬心撲通撲通亂跳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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