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有喜了是比較牛

牧單靠在草屋壁上閉氣凝神想聽聽裏面的交談。

“啧啧。”青瀛抱胸嫌棄的看着他, 守蝸奴, 妥妥的。

察覺到雲隙在裏頭下了靜音咒後, 牧單心塞的走到小院露天竈火旁幫燒火燒了一中午的丞相燃起了爐子。

“雲隙倒是挺看重這個金光閃閃,就是因為當初救了他一命?”青瀛道, “難道不該是反上一反嗎。”

救命之恩永生難忘什麽的。

牧單劈柴火的動作一頓。

丞相将爐火邊上炕熱的脆餅掰一塊放他手裏, “是你的就逃不掉的。”

青瀛涼涼道, “逃不掉也要逃一逃試試。”

牧單的動作又一頓, 臉色跟着黑了黑。

能将沉靜威嚴的妖神當鳥逗,青瀛笑嘻嘻渡步走青梅樹下摘了個果子, 覺得他這舅當得十分長臉。

半個時辰後, 雲隙推門走了出來。

木栅門剛響一聲, 牧單便站了過去, 一把摟住走出來的雲隙, 摸摸腦袋摸摸屁股,再揉揉肚子。

嗯, 一點都沒少。

雲隙被他摸得直樂, 朝後躲了躲,慢悠悠說, “我~們~何~時~去~青~西~海~?”

牧單看向本應該在青西海的大公雞。

大公雞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湊過去說, “他真的是鬼?”

“嗯~~”

“什麽鬼?”什麽鬼身上這般幹幹淨淨,不見怨氣冤氣的, 看着法術不低,但似乎并不怎麽擅長使用法術。

雲隙搖頭,“他~也~不~知~道~”

牧單猶豫道, “我自己去青西海,你和青瀛回天上。”他說,“你現在身子不比從前,要百分千分萬分的小心才好。”

雲隙笑着拍他肩膀,“沒~事~,小~蝸~很~乖~”

牧單皺眉,“但——”

雲隙也跟着皺了一下,成功止住了牧單繼續要說的話,拍了拍牧單的肩膀,“聽~話~”

牧單只好悶悶點頭。

很聽話。

青瀛在一旁鼓掌。

有喜了,是比較牛。

雲隙将自己所想的大致和他們說了一下,分頭行動提高效率,畢竟此時他們這一行仙妖中一小撮仙妖都屬于特殊時期,要當寶貝供着的。

他與單兒即可啓程去青西海,查看封印的情況,再嘗試套出奎避的話。青瀛留在這裏幫助寒舟修煉,增強法術。

“緒卿在天宮。”青瀛提醒。

雲隙點點頭,“等~他~解~決~完~與~阿~團~的~問~題~,再~做~打~算~”他說罷指揮着牧單幫他收拾幾兜青梅果帶在路上吃。

青瀛蹲在大石塊上,仰頭為難的說,“你說通金光閃閃了?他會幫我們嗎?”

雲隙點點頭,凝眉想了想,說,“你~要~教~他~使~用~法~術~”

青瀛聳聳肩膀,踢着腳邊的土疙瘩,望向遠處碧濤雲海,“你怎麽說服他答應的?我總覺得他不是那種輕易改變心意的人……鬼,長得倒是怪好看,不過金光閃閃,一看就是情比金堅。”

竈火旁炕餅的丞相不滿意的哼了聲。

對着這群仙的仙,妖的妖總是亂用凡界讀書人的成語典故頗有不滿。

不過不滿歸不滿,都不是凡人,種族不同,丞相大人也就好心不多計較。

一邊摘着果子的牧單偷偷豎起耳朵。

雲隙笑着歪一下腦袋,看着青瀛身後靠在門邊的寒舟,朝他打了招呼。

寒舟垂眼,額心的金色流轉。他微微閉了閉眼,嘆息一聲,擡眸狠狠瞪了瞪青瀛,又回了草屋。

青瀛摸摸鼻子,不知道為何會被瞪了,賤兮兮的湊到雲隙身邊,說,“你與他當真只是救與被救的關系?就沒點兒其他的意思——嗷嗚,又打我!”

雲隙嫌棄的拉着牧單朝遠處走了兩步,十分不想認這個舅舅。

任務分好,說走就走。

頗有拖延症的衆仙妖總算又将關注重心放回了奎避與逆修羅日的身上,牧單摘夠了青梅果,在山頂停留了半個時辰,便帶着雲隙朝山下走。

青瀛捏着帕子蹲在懸崖峭壁上抹淚告別,手掌圈起來抵在唇邊朝山谷中大喊。

一定要照顧好我外甥甥甥甥啊啊啊~~~~

回音蕩在山谷中,驚飛了一群野地裏尋吃的小野雞。

兩妖沒用法術,沿着下山的小路慢悠悠的走,路邊開了些粉藍色的小花,嗡嗡嗡圍了一群蜜蜂。

牧單找了個石塊想讓雲隙趴在他身上背着走,自己剛一蹲下來,就聽雲隙道了走吧。

他一扭頭,看見肩膀上氣勢洶洶探着觸角的小蝸牛,不由得笑了笑,果真是貼心的蝸,還怕他累着,專門化回了原型。

他們邊走邊賞花,仙淩山直插雲霄,山勢延綿,在剛走到一處回轉的岩壁前,雲隙用觸角指揮着牧單朝分岔路雜草叢生的一條走去,走了又近一個時辰後,轉過一塊巨石,眼前頓時豁然開闊。

這是一座從仙淩山橫插過來的矮山,在仙淩山上如同端起的手臂般依附,山頭雜草稀疏,百丈雜草中赫然坐落着一棟傾頽的古剎。

牧單道,“這是……當初你與他分別的古剎?”

雲隙點了點觸角,極目眺望,“他~在~這~裏~沒~多~久~後~,寺~廟~起~了~一~場~離~奇~的~大~火~,等~他~醒~來~後~,只~看~見~寺~廟~滿~地~屍~首~”

寒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只記得他在這一處青山中遇見了雲隙,便只身在山中游蕩,不願離去,直到找到了當年雲隙在山峰修煉居住的小草屋。

這一住就是幾百年。

雲隙說,“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他有點心疼寒舟。

大概是有了小小蝸,心地忽然就善良,蝸也忍不住多愁善感起來。

牧單揉揉他的小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按照凡間所言,只有有了極深執念的鬼才能長留在人間無法進入修羅道投胎。

這樣想來的話……牧單斜睨着肩膀,寒舟的執念是這只透白的小蝸牛嗎。他長嘆一聲,早就該想到的,雲隙也算的上是只沾花撚草的蝸。

仙淩山山頂。

夜晚風聲有些大,鬼哭狼嚎,陰森森。

丞相大人躲在被窩裏哆嗦,上牙磕下牙。

青瀛打個哈欠,昂首挺胸邁着爪子從一堆幹稻草上站了起來,抖了抖火紅的尾羽,說,“丞相大人牙口不錯。”

丞相,“……”

“您老害怕?怕鬼?”

丞相裹着棉被坐起來,吹胡子瞪眼了好一會兒,才結巴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老夫什麽都不怕!”

青瀛轉頭看了眼另一間緊閉的小屋,說,“子有沒有告訴您老,如果和一只活了千年金光閃閃的鬼住在一起,應當怎麽辦?”

丞相大人很是哀怨。

青瀛見他年紀這般大,胡子一大把還要給他們出謀劃策,甚是辛苦,腦子一抽,問了句,“要否我陪您老睡?”他說完神情猛地一變,低頭呸了三呸。

丞相也忍不住猛呸一陣,心中默念幾遍經文,想他活了一大把年紀,萬不可為了這一夜的鬼哭狼嚎而丢了高風亮節,日後因解釋不清,被後人笑話了去。

青瀛無語的看着老人家用被子蒙頭又倒在塌上,暗中将雲隙兜兜轉轉罵了好一陣,最後趴回自己幹稻草窩邊時好心給那發顫的一團棉花加了個靜音咒和保暖咒,用喙銜着自己尾羽上最漂亮火紅的羽毛睡去了。

牧單一路帶着雲隙施法前往青西海。

那片先前碧綠之後豔紅的海生在妖界與仙界的夾縫中,幾萬年前那裏未封印着欽封時曾經是一片碧綠幽靜的海,無風無浪,好似天界中一枚透碧的鏡子。

雲隙第一次去青西海時是因為他聽人說那裏的海中生着一種透明的花,名曰,串鈴萱草,千百年來只有那一株,由于生在妖界與仙界之中,所以那花時而妖豔堪比狐媚子,有時盛開時又高潔的不染一絲塵霜。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花含在口中能嘗到世間百種滋味,妙不可言。

雲隙起了心思,消耗了好多年尋到了青西海的入口,爬進去後尋了好久都只看到澄清的碧濤。

他後來反思了好久,才終于想起當初他聽人說時,說話的那人正是他師父崇虛。

這麽想來,他無功而返倒是正常了。

雲隙仰着小腦袋軟綿綿靠在牧單脖子上,指揮着牧單尋到青西海的入口,然後懶洋洋的跟着單兒飛了進去。

他們剛踏入青西海境,一股驚濤駭浪迎面拍來,雲隙一時不着,竟生生被從牧單肩頭刮了下去,小殼撞在地上,翻了三四五個跟頭才險險停住。

發覺雲隙被刮出青西海的入口,牧單也連忙踏出青西海的入口,慌忙抱住地上的小殼,雙手捧住,焦急的詢問雲隙的情況。

他渾身濕透,身後的青西海在一聲比一聲兇猛的海浪中入口消失不見。

“小隙!小隙!乖有事沒事!”牧單被吓得不輕,尤其是想到剛剛那一串清脆的砸地聲,心都跟着揪在了一起。

小白玉殼平靜了好大一會兒。

牧單不敢強行将雲隙化成人形,只好托着小玉殼心急如焚的蹲在路邊,低頭将小玉殼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麽裂縫後心才稍稍輕了一點。

“小隙,乖有事沒事?小隙?”牧單使勁朝小玉殼的入口看去。

過了一會兒,從小殼中探出一根稚嫩的觸角。

雲隙暈了好大一會兒,剛清醒過來,就在自己殼邊見到一只那麽大那麽近的眼,被吓得觸角猛地顫了顫,又恹了半天,才慢吞吞道,“無~礙~,有~些~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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