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雲寒清冷聲道:

“房中的銅鏡是怎麽回事?”

若是沒有薛長櫻,他今日或許會中了尼摩智的幻術交代在這,若真是這樣,摘星樓在裏面又充當着什麽角色。

柳如故低頭答道:

“尼摩智脾性古怪,他每次來都要求我們在房中擺滿銅鏡。我們以為是他的口味獨特,也就照做了。不料是與他的幻術有關,幸虧雲公子神功在身,毫發無損。不然摘星樓難辭其咎。”

她答得恭敬,又滴水不漏,雲寒清心裏有了計較,卻也沒繼續問下去,只道:“希望沈樓主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雲公子放心。我現在就飛鴿傳書回摘星樓,讓樓主将東西送回禦劍山莊,雲公子意下如何?”

雲寒清心想這倒是省了他再跑一趟摘星樓,微颔首,道一聲“有勞。”

“天色已晚,雲公子是否在此休息一日?”

雲寒清胸前衣衫盡濕,能看到若隐若現的春光,柳如是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雲寒清感受到她的視線,也知現在狼狽不堪,便道:“有勞柳姑娘換個幹淨的屋子,打一桶熱水,再備一些易消化的膳食。”

柳如故應聲如是,吩咐小厮帶着雲寒清與薛長櫻去了一間幹淨的屋子,雲寒清推門而入,是一間普通的廂房,沒有奇奇怪怪的器具,心裏也不知是遺憾還是什麽了。

手腳麻利的小厮很快打了熱水進來,又擺好了膳食,恭敬得喚了一聲,便又退下了,臨走時不忘将房門掩得嚴嚴實實。

雲寒清解下佩劍,對着薛長櫻招手道:

“寶寶,來。”

薛長櫻乖巧得走過去,雲寒清脫了他的衣服,将他抱進浴桶,自己也除了衣服,一并跨入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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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長櫻身上的皮膚很白,白的能看清青色的血管,所以他身上的傷害更加顯得觸目驚心。當日雲寒清只顧着為他療傷,沒有細看,如今看來,卻像是不同的兵器造成的。

究竟是誰,在一個少年身上,用盡了十八般兵器要致他于死地?

雲寒清用蔥白修長的手指細細得撫摸過薛長櫻身上的疤痕,胸口處突然隐隐作痛起來。

浴桶很大,薛長櫻身形嬌小,與雲寒清兩人泡在裏面尚有許多寬敞的地方,他拘了水自顧玩樂,面上天真單純的樣子,見雲寒清微蹙了眉,将食指放在他眉間輕輕得撫平,“寒清,皺眉頭會老的快哦,那就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雲寒清道:“你見過很多美人嗎?又怎麽知我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薛長櫻道:“見過的。後山有很多漂亮的弟弟妹妹。”

雲寒清心念一動,“後山?”

薛長櫻想了一會,點了點頭,“後山有個很大的院子,裏面有很多美人。”

“是你家裏的後山嗎?”

薛長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記得了。”

說着又拘了水玩起來。

雲寒清心裏已經有了脈絡,薛長櫻應是出自大戶人家,非富即貴,并且那人家有一個專門的院落,豢養一些貌美的小館女伶。

浴桶裏的水已經涼了下來,雲寒清将薛長櫻抱出浴桶,拿了幹帛巾将他擦拭幹淨,替他穿戴好衣服,自己也換上幹淨的月白長袍,走到桌邊坐下,溫聲道:“寶寶,來吃飯。”

薛長櫻坐到他身邊,看着雲寒清将精致的飯菜舀到他嘴邊,開口道:“寒清,剛剛那個人明明是個男人,你為甚麽喊他柳姑娘?”

雲寒清将瓷碗放到桌上,疑惑道:“男人?”

薛長櫻點點頭,單純道:“他有喉結呀。”

雲寒清沉着眼看着眼前精致的膳食。

柳如故是個女人,千真萬确,又怎麽會變成男人。除非,他不是柳如故!

思及此,雲寒清伸手将頭上的白玉發簪拔了下來,原來發簪的底端是銀制的,他将發簪一一插入飯菜中,果不其然,底端都變成了漆黑色。

不一會,發簪又恢複如初。

雲寒清将發簪插回發間,伸出手指摸了摸薛長櫻的臉頰,溫聲道:“寶寶。乖,睡一覺。”

他輕輕得點了薛長櫻的睡穴,将薛長櫻抱到床上放好,自己也翻身上床,擡手一拂,滅了燭火,室內霎時一片漆黑。

約莫過了一刻鐘,房門被人緩緩得推開,一襲黑衣的柳如故走了進來。

他走到桌邊,看了一眼已經被動過的飯菜,手貼上腰間,慢慢向床上之人走去。

他輕手輕腳得撩開床幔,摸出腰間的匕首,就要向雲寒清胸口刺入。

“叮”得一聲劍鳴。

寒芒閃過。

柳如故還未看清眼前之人的動作,已經被一劍封了喉!

雲寒清将冷月劍從柳如故脖頸間抽出,鮮血竟然沒有噴出,可見他出招有多迅速,冷着眼将柳如故的屍體一腳踢開,他走到燭臺邊燃起燈,室內又恢複光明。

他又走到柳如故的屍體身邊,半蹲下身體,掐着柳如故的腮将他的頭提了起來左右細看,在耳廓邊下發現一道幾不可聞的縫隙,他用冷月劍順着縫隙切割,竟然切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雲寒清捏着人、皮、面具打量了會,站直身用腳将柳如故的屍體踢翻,面朝下,用冷月劍割開了他的衣服,在肩胛骨處烙着一朵精細小巧的蓮花。

果然是暗閣的人。

暗閣是魔教承嶺十一閣下的殺手組織,閣中暗衛擅易容、暗殺、行刺,隐匿在人群中,神出鬼沒。

那麽真正的柳如故在哪?

還不待雲寒清細想,門外已經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雲寒清眼裏的冷意又多了幾分,他一手攬起薛長櫻,一手提着冷月劍破窗而出。

幽深寂靜的黑夜裏,一道白影如鬼魅般在房頂間跳躍,雲寒清腹中提氣,足下狂奔,身後追着數十個身穿黑衣的殺手。

他懷中摟着熟睡的薛長櫻,淡淡的月華打在薛長櫻的臉上,是那麽恬淡安靜。

雲寒清的眉突然皺了起來,真氣在他體內四肢百骸不受控制得游走,有破體而出之像!

這也是他為何不與殺手正面交鋒的原因。

方才他中了尼摩智的幻術,竟是将他的九轉化陽功提前進入了下一層的關口!

月亮被掩進了雲叢中,雲寒清已經奔至一座山崖頂邊,再往前就是萬丈深淵。

他身後站着五六十個殺手,皆是黑衣勁裝,肅殺凜冽,而又死氣沉沉。

雲寒清轉了身淡淡道:

“雲某還真是榮幸,竟然能使鼎鼎大名的暗閣出動了這麽精銳。”

為首的一個黑衣人沉聲道,他的聲音冷質喑啞不帶任何感情,“雲寒清,留下你懷中之人,我們閣主說可以饒你一命。”

烏雲不知何時散去了,秀氣的月亮又鑽了出來。

雲寒清微微一笑,月光下的他俊美絕倫,宛若谪仙。

“我可不會饒他。”

話音一落,身影已動,他輕輕的轉動手腕,劍尖抖動,發出鋒鳴聲,手中的冷月劍霎時間化為千萬道劍影,悉數穿透暗閣殺手的胸膛。

月光銀白如水,冷月劍泛着森森的寒芒,雲寒清微笑着,手下如切豆腐一樣将黑衣人一個一個得切碎。

鮮血染紅了他半邊潔白的長袍,他淡淡得微笑,眼神裏都是刺骨的冷意。

雲寒清将冷月劍從最後一個殺手的胸膛裏抽出,随意得插到地上,半跪下來,将懷中的薛長櫻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又卷起自己右手的衣袖,露出雪白的臂膀,左手從懷中摸出幾根金針,一一插在自己右手臂的內關、少海、尺澤、天泉等穴位上,金針整根沒入皮膚中消失不見,閉上眼略一運氣,已有阻滞之感,他封閉了真氣運行的脈絡,只能用此法暫且拖延九轉化陽提前進入下一層。

雲寒清放下衣袖,将薛長櫻摟入懷中站了起來,将冷月劍收入劍鞘,抱着薛長櫻融入夜色中,他必須在金針封穴失效前趕回禦劍山莊。

他看着懷中之人甜美的睡顏,不禁思索起來,薛長櫻究竟是什麽人,是魔教的人,還是魔教想要殺的人?

他又摟緊幾分,不論他是誰,既然被他撿到了,就是他的人了!想要搶他雲寒清的人,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砍一雙。

敢搶他雲寒清的人,真是向天借膽了!

于此同時,暗處的一隅角落裏,幾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緊緊得盯着雲寒清抱着薛長櫻越走越遠的背影。

“閣主,趁他現在封穴,我們要不要?”

“還是不要吧,你看暗閣出去的人都被滅了。”

“他似乎不像是對少主抱有敵意。”

“那是因為他還沒有發現少主的身份。”

“少主似乎還沒有恢複記憶。”

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飄了出來。

“靜觀其變。”

衆人應聲如是,随即隐沒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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