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轉變

樓小語用自己幹淨的指甲在地板上刻劃印記，已經刻出一個正字，在寫第二個正字。

籠外的石壁上有一個狹窄的小窗戶，整個清晨不會有陽光照射進來，直到下午近夕陽的時分才會有一點暖暖的餘晖灑進來。

因為睡得太多而頭痛欲裂，她晃了晃昏脹的腦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像是信徒信仰他的神一樣走到了陽光降臨的位置。

她仰頭沐浴在夕陽下，擡手遮住自己的雙眼避免光暗交替的刺激，扭過頭瞥到左側那個女人一動不動地平躺在地上。

“喂，有陽光了，喂？”昨天她還爬到籠子邊和她‘分享’陽光的，她還以為這女人打算和她交流了呢。

可那具*依舊沒有移動的跡象，似乎陽光也讓她無動于衷，可……呼吸呢？

樓小語屏息，起身走了過去，而昨日還能有肢體動作的人現在只是僵硬地躺在地上，右腕上是深

色幹涸的血跡，蜿蜒着染紅了木板。

“滴答。”破碎的瓷碗裂口上，紅色的液體還在流動着。

樓小語覺得滿眼只剩下那粘稠近黑的血液，她跪下來，注視着屍體臉上平靜的笑意，一邊的嘴角

微彎：“啊，你終于自殺成功了。恭喜恭喜。能以這種方式離開這裏，你……很開心？”

當然沒有人回答她。

“我呆在這三天了。嗯，算上之前的那四天，算是七天吧。”

“很遺憾，還沒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樓小語，現在認識還不算晚吧？”

“你有沒有靈魂呢，死去的話會不會靈魂就在身邊呢，你在這裏？還是在這裏？我說話的話你能聽到麽？”

“吶，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喜歡一個叫宋安心的女人。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她，也許是因為

她救過我一次吧，也許……是因為她很照顧我。”

“這樣一個人呆着真的很可怕。離開她的第五天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沒關系，就算知道很危險我還是希望她來找我，是不是很任性？昨天我想，如果馬上看見她，我會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她，真的是全部哦。可她沒有來，所以我決定瞞她一輩子。可今天呢，這麽晚了，看來她也不會出現了。”

樓小語對着屍體自言自語般說道。

“那個問題，我有答案了。”

“她一定不喜歡我。”

“不過沒關系，她一定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

…………

“你那個朋友狀況還不錯哦，能吃能喝能睡。”趙佳麗坐在椅子上踢掉自己的鞋子，紅唇勾起便

是一個勾魂的笑容，“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她雖然看着不成熟，但性格上非常獨立自強，膽子也很大，除了有些怕蟑螂。”

宋安心回憶着說道，自己忍不住笑起來。

“小強這種東西我一個人可以打死好多哦。”別開目光不去看宋安心眼底的暖意，趙佳麗眯眼看着陽光下自己秀麗的手指道。

“嗯。”宋安心點頭：“她會怕那種小東西我當初也很驚訝，明明是連屍體都不怕的女孩子。”

“不要把一個女孩子看得太堅強。也許你那個朋友一直表現得很強大，但心裏卻很脆弱也說不定。”

“倒是安心，你雖然不是個男孩子，但給人的感覺卻意外地可靠呢。”

趙佳麗的手攬住宋安心的脖子，調笑的口吻讓宋安心皺了皺眉，但她也只是無奈地笑笑，把她的

手拉下來放好：“只是你的錯覺。我其實是個挺無能的人，要不然我朋友也不會進那種地方

了。”

“進d區也是要有概率的喲，這跟你的能力可沒有關系。因為它的背後，可是基地的主人……”就連這異獸池，你，我，都是被操縱的一員而已。趙佳麗任憑擺布，懶洋洋地放開手上的力道，

興致缺缺道。

“明天就可以去看望我的朋友了吧。”

“是的喲。算起來，這好像是你朋友進d區的第七天了吧，她會不會怪你？”

“會怪我……那也沒有辦法吧。”宋安心苦笑道。

畢竟我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啊。

…………

“樓市長，為什麽要讓令愛進d區？您之前不是一直讓登記的人注意這個名字的嘛？”

一個兩鬓霜白的中年男人負手站着，眺望着窗外的景色，聞言只是微笑。

“我這個女兒啊，從小就很難管教。我供她吃穿，可她卻一直反感我對她母親的态度，可那個女人，只不過是每個月過來拿錢的時候陪她玩耍罷了。她卻因為這一點點關懷記住了那個女人。”

“可我明白的，她骨子裏和我是一樣的血脈，都是喜歡掠奪的人。”

“孝嘉啊，我記得你上次說，趙佳麗接近了那個叫宋安心的女人，還把她帶進了異獸池？”

中年男人身側的高瘦男子點點頭：“她跟我反映過，還說那個叫宋安心的學的就是生物專業，父

親也是生物學家，也許對實驗有幫助。”

“既然如此，想辦法讓宋安心加入我們。”

“是。”

“實驗進行得怎麽樣了？”

“藥劑已經在動物身上實驗過了，和那些變異獸一樣，瞳孔呈紅色，肌肉力量暴增，各方面的能力都增強了。”

“也就是說可以進行人體實驗了？”

高瘦男子遲疑了一瞬，答道：“還需要更多的動物進行實驗，還沒有足夠多的成功案例和失敗的

案例……這……”

“那是你們該考慮的問題！上面的人已經問過我多次了，我一直回答說實驗有進展。聽着，這藥必須起作用。一旦成功，就是變異人的天下了！而我們，則是他們的首領！哈哈！”

高瘦男子看着樓市長眼底的貪婪，剩下解釋的話都噎在口中。

“樓市長，那d區的那些女人……有些是賣掉了，可……也有不少都死在裏面了，令愛呆在裏面不會出什麽事吧？”

“裏面有我的人看着。”樓市長拍了拍高瘦男子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那些快死掉的女人，拿去做實驗不是正好嗎？”

“！”

“樓市長！這！”高瘦男子吓了一跳，冷汗冒出來：“張長官已經察覺到d區的問題了，動作太大的話也許會被發現……！”

“呵。張世國他鬧出的b區的事還沒搞定，騰不出手來管這邊的。就算被發現了，也沒有他來插手的餘地。”

“可……樓大小姐該怎麽辦？”

“我會讓我女兒當第一個實驗者。這樣子的話，他們就能相信我的誠意了。”

“……”

樓市長拿開放在高瘦男子肩上的手，出門走下了樓梯。

我的女兒，這世間沒有什麽是權勢買不到的。品嘗過絕望的滋味後你會明白這一切，明白這世間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最珍貴最重要的。

這也是我這個父親要教給你的。

…………

左側的屍體被帶走後，樓小語就沉默地坐在籠子的一側。

忽然，她聽見塔底傳來門鎖清脆的聲響。

……已經到飯點了嘛？

她把吃剩下的那只碗伸出籠外，卻聽見有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最後停在自己門口。

是誰？

“小語，是我。”宋安心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內的回應：“是安心姐嘛？”

她似乎意識到自己嘶啞的聲音，咳嗽幾聲，恢複了清脆才問：“是安心姐嘛？”

“是我。”宋安心打開了木門，看到雙手抓着鐵條望着自己的樓小語一怔，垂眸，擡起來時眼底

是溫柔的笑意：“我很想你。”

“不可以把這個籠子的鎖解開嘛？”樓小語緊緊扒着籠子，一臉渴望。

宋安心拉過樓小語探出籠子的手，把它們放入掌心，握住：“……他們沒有給我籠子的鑰匙，我

是來看你的。對不起，我還沒找到救出你的方法。”

“沒關系的安心姐！雖然……雖然我有點孤單有點難過，但你來看我了不是嘛！這幾天你一定是

在想怎麽救我出去對不對？！”

宋安心看着樓小語眼中那麽熱烈那麽異樣的光芒，眼睫微濕，回道：“……嗯。”

“安心，時間快到了哦。”

樓小語愣愣注視着這個突然出現親密攬着宋安心肩的女人，對方察覺到她的目光則很大方地給了

一個魅力十足的微笑：“你就是安心的朋友吧，真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呢。”

這種語氣……

好像是主人家理所當然一般……

她眯起眼：“你叫她安心？”

“她叫趙佳麗，是我拜托她帶我來看你的。”宋安心眼看氣氛不對，連忙補救。

“安心你也太客氣了，你都跟我提了我肯定會幫你的啦。”趙佳麗笑眯眯道。

“……”宋安心瞥到樓小語陰沉的臉色，心道不好：“你先下去吧。我一會兒就下來。”

“……好吧，那安心你要快點哦。”

“嗯。”宋安心見趙佳麗走了，才緩口氣。

“你這七天一直和她呆在一起？！”樓小語直直望着宋安心問道。

“……只是普通朋友罷了，我在她那邊打工，嗯，她給我錢。就是這種關系。”宋安心解釋完自

己又郁悶，她說這麽清楚幹什麽？

“你過來。”

“啊，怎麽……”宋安心湊過去，卻被樓小語一把拉住了衣領。

“啊！痛啊！幹什麽咬我！”臉貼着在籠子外面，樓小語的臉也湊了過來，宋安心眼前一黑，再

是唇瓣一疼，被放開衣領後一摸就發現自己的嘴流血了。

“……”她看看手上的血又看看陰沉着臉盯着自己的樓小語，哭笑不得：“算了，你還有力氣來

咬我看來是沒什麽事。我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你在裏面要好好吃飯，自己小心一點身體。”

“……嗯。”樓小語悶悶地應了一聲，看着宋安心把鑰匙還給前來催人的看守人，眼底的光随着

門阖上而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