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恨意

宋安心怔怔望着池子下面游動的魚影，腦海中浮現這樣一個詞，自由。

可它其實被困在這一方水池中，無論怎麽搖頭擺尾，望眼欲穿，都無法透過這重重的人工屏障離開這裏。

但為了有些東西，必須做出某些決定。

那天她看望樓小語的時候一直表現得很平靜，就像她看不見她身上無形的枷鎖，看不見黑暗中的

她的哭泣一樣。

宋安心本來也以為樓小語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多次并肩的朋友，卻發現自己無法忍受……

能吃能喝能睡就能算狀況良好嘛？！

是了！因為他們不在乎一個自己看守的‘犯人’！對他們而言，沒有死亡能吃能喝就是一種良好的标準吧！

想起樓小語看着自己時從呆滞變為不可置信又變成狂喜的目光，宋安心閉眸辛酸地笑了，她摸了

摸嘴唇上的傷口，壓下心底升起的難過深呼吸。

不會讓你在那裏呆很久的，大不了，一起逃呗。

已經辜負過你的信任了，可當我明白自己是喜歡你，在乎你的，意識到你對我的感情勝過我的付

出後，就不想再看見那雙眼裏出現灰暗了。

即使，你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獨自承受着這一切。

但心……能感覺得到啊。

那種悲傷。

“一個人在幹嘛呢，魚都快咬到你的手了！”被趙佳麗的聲音驚醒，宋安心下意識望了她一眼然後回頭，看到一條變異的醜魚正不甘地躍起，猙獰地想要一口咬掉自己的手指，不由冷汗，迅速直起身來。

“我在做‘什麽都沒幹’，多謝你提醒……要不我的手就慘了。”宋安心心有餘悸，她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十根手指，笑道。

“看來你很無聊啊。怎麽樣，要不要本小姐帶你去看點新奇的東西長長見識？”

趙佳麗語帶誘惑。

“……新奇的東西？這裏我都逛了那麽多天了，哪裏……”

宋安心看向趙佳麗手指指的方向，啞然失笑：“那不是空的養殖池嘛？”

“。“趙佳麗嬌笑着搖手指，一臉神秘：“那是一個向我們打開的新世界的大門喲。”

宋安心半信半疑，以為她是在耍自己。

卻見趙佳麗把手伸到池子的裏側，似乎按住了什麽按鈕。

宋安心聽到“滴”的一聲，然後便看到這個未養殖變異魚的池子裏的水被迅速抽幹，露出底部，

和其他池子的底部不同，除了邊緣的排水口，中心有一個淺淺的圓形。

抽水按鈕的對面一側，則是一個數字鍵的觸屏。

趙佳麗下了水池，熟練地十指翻飛，池底的‘圓形’便漸漸旋轉着下沉，分成兩個有小尾巴的‘水滴’，最後露出一個深井一般的通道，一邊是鏽掉的鐵制梯子。

“走吧。你要看的新奇的東西，就在裏面。”趙佳麗神色凝重，臉上的笑意散去了，眼神倒也顯得有些犀利，她回頭望了一眼宋安心，自己先爬了下去。

宋安心遲疑了一下也背過身下了樓梯。

兩人進入通道後入口就自動閉合了，也封住了外界進來的光。

宋安心兩手緊緊抓着梯子，一格一格地往下退，知道趙佳麗就在自己腳下帶路她心裏的不安略少

了些，但還是很緊張。

幸好這口‘井’底下是有光的。

趙佳麗下了‘井’底後就拐進了一個大廳，宋安心跟着進去，看到的一律是純白的顏色。

鼻中則是一種古怪刺鼻卻又熟悉的氣味。

“這裏有三個工作室，一個用來放置實驗的動物*，一個是注射室，一個則都是實驗結果産生的動物标本。”趙佳麗低着頭，取過放在一旁臺子上的一只針筒，在玻璃瓶裏汲取了藥水微微推

進，針尖冒出淡黃色的液體。

“你可以繼續看更新奇的東西，但你必須現在告訴我，你選擇什麽？是加入我們這個實驗的隊伍成為做實驗的一員，還是揭發我們？”

宋安心沉默，她推開趙佳麗的肩膀，打開了*室的門。

接觸到光線後那些被麻醉的動物也顯得有些萎靡不振，只是懶洋洋地看了宋安心一眼就耷拉着腦袋睡覺了。

她關上門，轉身。

“我只想問你，你們做的這些實驗對人類有害處嗎。”

趙佳麗一愣，她放下針筒，直直看着宋安心道：“現在的實驗對象都是沒有變異的動物，成功的

案例中動物獲得了一定的良性變異，外形優化，智力、體力都有明顯的增長，和自然的變異獸非

常相似。”

“……那失敗的呢？”宋安心問道。

“失敗的動物除了沒能變異成功，沒有其他副作用。”趙佳麗看着她認真道。

“……我不會揭發你們。但也不會加入你們。既然用了揭發這個詞，就說明你們的實驗是違禁的吧。像是這些被帶入基地的動物。”

“還有，成功的話，想必會在人體上使用吧。”宋安心平靜地看着趙佳麗道：“沒有百分百成功

率的藥劑，也沒有百分百能肯定在動物身上适用的在人身上不會出現副作用。”

“我想，既然你是從事這類實驗的，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請你讓我離開。”

“……哎，真的沒有興趣嘛？”趙佳麗拉住宋安心的手，卻被她輕輕拿開：“放心，我只是不加入你們的實驗而已，并沒有說要辭掉這份工作。”

“……養你可要100能源幣一天啊！你還是辭掉好了！”趙佳麗開玩笑道。

“……你還是送我上去吧。不過，我想我有觀看實驗的機會？”宋安心挑眉道。

“當然，榮幸之至。”趙佳麗笑眯眯。

…………

夜裏，宋安心坐在寫字桌前，開着一盞臺燈。

一邊寫着日記，她一邊回想着白天的事情。

雖然沒有答應趙佳麗的邀請，但她的确對他們的實驗産生了興趣。

……實驗*是未變異的動物，成功的外在表現則是……獲得類似的變異麽……

為什麽……要把實驗地點設置在養殖園裏呢？

……是因為養殖園裏有大量的異獸麽？

她單手扣着下巴，餘光瞥到被她養在盆裏的小藤條。

說起來它也是命大，普通植物被那樣亂置不顧早就枯死了吧，可它不但活得好好的，連讨好人都學會了。

想到這，她起身彎腰給它澆了點水，小藤條用柔軟的卷須乖順地蹭了蹭宋安心的手指，還卷了卷，仿佛在感謝。

“非要說神奇，還是這種變異帶來的生命力吧，你呢，小藤條，你的細胞裏也藏着些神奇的東西吧，那些變異帶來的新物質……”

宋安心喃喃道，見小藤條聽不懂似地晃了晃莖身，笑：“算起來，我的血液才是更奇怪的……”

她凝視着手指，仿佛看到了血管裏淌出的血液。

是比一般人更淡一些的瑰麗的嫣紅。

…………

樓小語接待了一名新室友，正是之前騙了她的女人。

而對方在樓小語的目光下發抖，半響才大起膽子，畢竟籠子還是隔離的，她道：“瞪什麽瞪！你

不也沒選擇自殺好好地呆在這裏等他們來給你喂食！”

樓小語偏過臉不理她，卻像是助長了她的氣焰，她越說越來勁，甚至更惡毒：“呆在這裏有什麽不好！有吃有喝有住！在外面的女人過得未必有我舒服！你也是這樣想吧！寧願當一頭待宰的無

知的豬！”

這女人想罵我卻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樓小語嗤笑，她嘲諷地瞥了一眼叫嚣的女人：“我怎麽會被你這種沒腦子的女人騙到。”

“你！！！你以為自己很有優越感嘛？我告訴你！除非你劃花自己的臉，否則這輩子都得呆在這！”

“切，你以為老娘智商下線，會把你的話當真？我看你已經毀容了，可也沒有人把你送出去啊？”她的目光故意在女人腫脹青紫的臉頰上徘徊。

“啊！！！！！！！我的臉！鏡子！我要鏡子！”女人摸着自己的臉，越摸手就越抖，她對外面尖叫着，但只得來一個警告。

“不要吵！……樓小語，有人找你。”

隔着門傳來的聲音讓樓小語一怔。

“誰找我？”

“是我。你的父親。”樓市長微胖的身形暴露在光線裏，他一張方正的面孔上是一雙看起來非常

和善的眼睛。

“……你怎麽會在這裏。”樓小語面無表情道，“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不要這樣對你的父親說話。”樓市長看着女兒微笑道，似乎并不生氣。

“打開我女兒的籠子。”一邊的人用鑰匙替她開了鎖：“大小姐請。”

樓小語出了籠子，看着樓市長目光警惕：“何必惺惺作态呢。你的真面目我早就知道了，說吧，找我什麽事，你可不是會專程來探望女兒的人。”

“哈哈。果然還是女兒了解我。”樓市長大笑，他想拍樓小語的肩膀卻被她躲過去，只好把手收回來，不在意地笑笑：“你經歷得太少，以後你就會明白爸爸的良苦用心了。“

“用心？呵呵，的确好用心！我被關在這跟你也脫不了幹系吧？”

樓小語帶着血絲的眼睛蹬着他。

“這麽說太難聽了嘛。”

“這個房間還是爸爸替你選的，你看，第九層，意味‘九死一生’，還有這窗戶，能讓人不至于

太絕望。都是爸爸留給你的禮物啊。”樓市長的語調詭異，他的面孔笑着，瞳孔裏的人影卻扭曲

了。

“……我媽媽死後就沒有人給我買過禮物了。”樓小語垂眸，冷笑道：“我寧願只是一個歡場女

人的孩子，而不是一個劊子手的工具。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母親是你殺死的？！”

“是啊，你身體裏有那麽肮髒的血液。可你的命是我給的……”樓市長的笑意也冷下來，慈善的

面孔失去表情如同冷漠醜陋的石像。

“你想要我就還給你！夠了嗎！！！”樓小語揚唇笑道，有種嗜血的味道。

“我不要你的命。你去當*實驗的對象，活下來，你就是我樓家真正的尊貴的大小姐，如果失敗了，就各不相幹。”

樓小語爆發出一串長笑，她看樓市長的臉色又陰沉下來，覺得有趣，恨意卻通過聲音傳播開來：

“我答應去當*。不過……活下來，我是屬于我自己的全新的樓小語！就算是死了，也和你樓市長毫無瓜葛！”

樓市長看着樓小語彌漫了恨意和殺意的眼睛，低笑：“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