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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郁打量着蘭芝, 忽然便笑了,黯淡光線中, 他的笑容卻燦爛之極, 帶着幾分可愛與俏皮, 仿佛他和蘭芝從不曾分開過一般:“蘭芝, 我來看你!”

蘭芝不敢看趙郁, 她怕自己一看他,就忍不住被他誘惑, 不管不顧跟他走,便低下頭, 輕輕道:“郡王, 我......已為人婦。”

趙郁笑容愈發燦爛, 聲音清澈好聽:“是麽?聽說是個姓趙的行商,長得也黑不溜秋的!”

他此時立在臺階下, 恰好把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便繼續道:“那黑厮沒我長得好, 對吧?”

蘭芝:“......”

她雖然真心覺得趙郁更好看,可是趙穆也不差啊, 劍眉星目大長腿的,便沒有吭聲。

趙郁長腿一邁, 向上一步跨了三個臺階, 直接和蘭芝面對面,他彎下腰,湊近蘭芝耳畔, 聲音清澈而低緩:“蘭芝,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行商,就算我把他弄死了,誰又會追究我呢?”

蘭芝原本還低眉斂目,可是趙郁的呼吸令她耳朵作癢,一陣酥麻傳遍全身,她忙往後退去,卻被趙郁伸出手臂攬住了腰肢。

蘭芝反應很快,擡手甩開了趙郁的手臂,待穩住自己身子後,便看向趙郁:“郡王,我腹中已經有了我相公的骨肉。”

她總覺得今晚的趙郁很不一樣,按照趙郁高傲的性格,她這樣一說,趙郁應該會覺得羞辱和難堪,然後知難而退的,只是眼前的趙郁,似乎怪怪的......

趙郁又是一笑,雪白的小虎牙閃閃發光,笑容可愛得很:“啊,你懷孕了,正好我也沒有孩子呢,我不介意當他的爹爹!”

蘭芝覺得毛骨悚然,覺得趙郁應該是瘋了,當即道:“趙郁,你真是瘋了!我不想看到你了!”

說罷,她扭頭就走,推開後門疾步進入。

看着秦家後門在自己眼前關上,趙郁笑容越發燦爛起來,灑然轉身,腳步輕捷向下一躍,一下子跳到了最下面的那層臺階上,想到蘭芝方才的反應,他不由又笑了起來。

他剛才真是吓着蘭芝了啊!

蘭芝害怕的時候,大眼睛就會眨啊眨,再強裝鎮定,也是這個樣子,剛才她明明害怕了,還跟炸毛的小雞一般故作厲害,真的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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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芝一言不發直接上了樓,坐在榻上思考對策。

翡翠立在一邊,想問又不敢問,焦急地看着她。

蘭芝沒想到趙郁居然會過來。

她記得前世這時候趙郁明明出了遠門不在宛州的啊!

蘭芝知道十七歲的趙郁看着雖然可愛,卻依舊是趙郁,該心狠手辣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心軟,他說要弄死趙穆,說不定真會弄死趙穆。

趙氏皇族從開-國太-祖開始,從來沒有心慈手軟的,即使曾經的可愛少年趙郁,早晚有一日也會露出獠牙,變成暗藏殺機的毒龍......

蘭芝一向把趙穆當做腼腆可愛的弟弟,如今看來,她着實連累了趙穆......

若趙郁發瘋,再把她弄回王府,韓側妃一定會活剝了她!

想到韓側妃灌她毒酒時的猙獰神情,蘭芝不禁打了個寒噤。

一般人出手殺人會斟酌利弊,可是韓側妃從來不怕手上多一條或者幾條人命。

對韓側妃來說,她自己的命貴重之極,別人的命賤若蝼蟻。

蘭芝把手放在了腹部,這腹中的小生命,是她的骨血,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是她的兒女,她一定要保護好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芝終于做出了決定。

她定了定神,吩咐翡翠:“你去趙宅一趟,看看趙大郎回來沒有。”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該做出決定了。

翡翠一向把蘭芝當做主心骨,忙答了聲“是”,急急下樓去了。

趙宅的小厮阿貴聽了翡翠的話,忙道:“翡翠姐姐,大郎正在洗澡,很快就出來了,你喝杯茶,吃些點心,坐在這裏等一等吧!”

翡翠忙陪笑道:“你去催一催吧,我家姑娘急着尋姑爺呢!”

阿貴滿口答應,讓翡翠在外書房客室裏等着,自己進去催去了。

翡翠剛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忙放下茶盞起身,見一個穿着深藍袍子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劍眉星目,英姿飒爽,甚是精神,正是自家的姑爺趙穆趙大郎,忙迎了上去:“姑爺!”

得知蘭芝有急事請自己過去商議,趙穆嘴角翹了翹,聲音微啞:“我這就過去!”

見了蘭芝,趙穆一臉腼腆:“蘭芝,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何事?”

蘭芝怔怔看着他,心道:趙穆為人真心不錯,可不能害了他。

她思索片刻:“趙穆,我想了想,覺得你說的對,我還是跟你去西北吧!”

趙穆頓時歡喜起來,道:“蘭芝,你能想開,實在是太好了!”

他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蘭芝,我帶你去看看我給準備的馬車,好不好?”

蘭芝原本心亂如麻,可是見趙穆如此歡喜,她的心漸漸也定了下來,含笑道:“好!”

秦二嫂酒醒,已經快到亥時了。

秦仲安也從外面回來了,正與蘭芝和趙穆在外面商議,聽到東暗間傳來秦二嫂的呻=吟聲,忙道:“我去和你娘說!”

他起身去了裏間。

得知女兒打算随着女婿去西北經商,秦二嫂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忙道:“我也要跟着去!”

蘭芝才十六歲,又早早懷了第一胎,她可不放心!

他們夫妻倆就蘭芝一個女兒,若是女兒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活着還有什麽趣味!

秦仲安笑了起來,道:“你呀,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他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你先陪着蘭芝跟着女婿去,我先忙着衙門的事,待你們安頓好,再派人來捎信,到時候我再過去。”

秦仲安畢竟是州衙的書吏,一時半會兒還真脫不開身。

這一夜秦家和趙家兩家人基本都沒有合眼,只有蘭芝被秦二嫂和趙穆強着送到樓上睡了一會兒,其餘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第二天天不亮,趙穆與溫凉溫和等人做行商打扮,騎着馬護着幾輛馬車出了城往西去了。

臘月初十,福王帶着孟王妃和世子趙翎終于從京城回來了。

韓側妃已經病了好一陣子了,得到消息,強扶病體率領留在王府的衆女眷前去迎接。

看着韓側妃弱柳扶風嬌喘細細的模樣,福王心裏實在是愛得慌,直接攜了韓側妃的手去了海棠苑。

一番颠鸾倒鳳之後,韓側妃嬌滴滴埋怨福王:“夫君,你也不好好管管阿郁,我已經快兩個月沒見他了,不知道瘋到哪裏去了,他又沒什麽錢,我生怕他跟着哪個狐朋狗友學壞了——夫君,你派人幫我找找他,好不好?求你了……”

福王聰明一世,唯有此時會迷糊一些,當下便道:“找不着阿郁......阿郁可是個癡情種子啊......”

他畢竟被女人掏空了身子,話還沒說完就睡着了。

韓側妃何等聰明,略一思索,馬上就想起了趙郁唯一的女人,那個小戶出身的秦氏。

待福王睡熟,韓側妃悄悄起身,叫了雙福進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如今福王回了王府,饒是韓側妃再膽大,也不敢随意召韓雙進海棠苑了。

到了傍晚時分,雙福就把韓雙查探秦家的消息傳了過來——秦氏跟着做行商的新婚丈夫趙穆前往西北經商去了!

韓側妃思索片刻,吩咐雙福:“你傳話給韓雙,就說我的吩咐,讓他親自帶人去追蹤秦氏一行人,務必要查清那個姓趙的行商的底細,同時沿路尋找郡王。”

頓了頓,她接着道:“讓他順手把秦氏一行人全都弄死吧,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雙福答應一聲,自去傳話。

趙穆讓人特制的這輛馬車,的确寬大又舒适,蘭芝坐在馬上上,基本感受不到颠簸。

這輛車最大的好處,便是車座可以展開為床,蘭芝、秦二嫂及翡翠可以在車上睡覺,倒是不耽誤趕路。

一路緊趕慢趕,他們終于在臘月底趕到了陝州與甘州交界處的一處小城天水縣。

王湉提前過來,早在雲霧山下租下了一個別業,收拾整齊,等待着趙穆等人到來。

按照他和趙穆的安排,他們要在這裏呆到正月十五,然後再繼續出發去涼州。

蘭芝下了馬車還精神得很,扶着翡翠把新的落腳處看了一遍,見房屋修潔,屋子裏擺設雖然簡單,卻幹淨舒适,心中甚是滿意——當年她随趙郁去西北,一路風餐露宿,哪裏比得上這次,趙穆不虧是長期出門在外的行商,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就行了上千裏路。

這個別業的主人是天水縣一個不出名的詩人,詩寫得不怎麽樣,別業卻修得不錯,依山而建,分為前院、後院和後花園。

溫凉、溫和、孫夏和孫秋四個大夥計、賬房王湉以及小厮阿貴住在前院,秦二嫂帶着蜀芳和儲秀住在後院。

後花園有一棟溫泉小樓,有上下兩層,蘭芝原本要帶着翡翠住在二樓,趙穆卻道:“翡翠一路辛苦了,今晚我照看你吧,讓翡翠也歇一歇!”

蘭芝正預備開口婉拒,趙穆就委屈兮兮看着她:“蘭芝,我們夫妻若是一直分開住,別人會怎麽想啊!”

他又低聲道:“再說了,你肚子這樣大,我也不會做什麽啊,我又不是禽獸......”

蘭芝:“......”

趙穆這樣說,仿佛她若是拒絕,就是把他當禽獸看了......

她只得道:“那就麻煩你了!”

這一路西行,每次住店打尖,她都是和翡翠同住一屋,若再不和趙穆住一起,那些夥計可真是要懷疑了。

搬進別業的第一頓晚飯是王湉從本地請的廚娘做的,簡單卻美味。

用罷晚飯,衆人都疲憊至極,洗漱罷就睡下了。

蘭芝如今已經是五個多月身孕了,夜裏常常睡不穩,再加上今晚初到新地方,晚飯因為疲憊沒有胃口,又沒吃幾口飯,因此睡到半夜忽然就餓醒了。

屋子裏空蕩蕩的,窗前的榻上沒有人,趙穆沒有在屋子裏。

蘭芝餓得難受,就拿了雪狐鬥篷裹在身上,慢慢下了樓。

到了一樓,她聽到樓後似有水聲,便推開樓後的門,慢慢走了出去。

黑絲絨般的夜空點綴着無數星辰,夜空下是一個熱氣騰騰的溫泉池,有人正背對着蘭芝泡在溫泉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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