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神族祭壇

姬曼激烈的反應遠超謝钰的預料，本以為姬曼就算驚訝，也不會追根究底，但現在姬曼的反應……

壓下心裏的不安，謝钰面帶疑惑的道，“這陣法書有什麽古怪嗎？”

“告訴我？”姬曼的表情罕見的嚴肅且态度強硬，追究到底的意思可見一斑。

謝钰心中忐忑，面上卻強自鎮定，“此前路過乾州治下靈溪鎮，在一荒廢已久的破廟中得來，可是這陣法有什麽妨礙？”

聽了謝钰的解釋，姬曼定神看着謝钰，激動的情緒稍微平緩下來。

但謝钰的說辭，她卻是不信的，此行下江南，謝钰與她基本上沒怎麽分開過，她怎麽不知道謝钰什麽時候得到了這麽一本陣法書？

想到謝钰種種神異之處，姬曼沒有再追問。

雖不信謝钰的說辭，但想來這之前陣法書并沒有落到過別人手裏，否則國師塔早就危矣。

“無事，只是這《玄天陣譜》中所記載的陣法太過駭人聽聞，有些激動而已。”姬曼平複了心緒道。

謝钰感覺到姬曼的敷衍，剛想說什麽，想到她對姬曼也多有敷衍隐瞞，便沒了質問的底氣。

兩人相顧無言，半響後姬曼告辭，拿着謝钰給的《玄天陣譜》離開了謝钰住的院子。

下晌，謝钰小憩醒後，離開院子去了姬曼的住處。

守在門外的侍女見是謝钰，并未阻攔，只屈膝尊敬的稱一聲“大人”。

謝钰從前對這些侍女還有些憐惜，但随着跟姬曼相處日久，漸漸傳染了一些姬曼身上的傲氣，對這些婢女不再同等視之。

踏進屋內，正堂裏沒見着人，謝钰想了想，往小書房走去，在門口伫立片刻，聽到室內翻書的嘩啦聲，确定了人在裏面才擡手敲門。

“何事？”屋內傳出姬曼帶着威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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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钰聞聲怔住，她還是頭回聽到姬曼的聲音裏帶着高高在上的威嚴。

細細想來，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姬曼對她就待旁人不同，從前以為是因為前任國師，但現在她卻覺得可能是她想偏了。

就算她是前任國師‘召喚’來的救世主，在她沒顯出任何救世主的能力之前，姬曼對她應該也不會那麽友好才對。

“吱嘎”一聲，謝钰面前的房門從裏面打開，“钰兒？”

謝钰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剛才一直沒回應，弄得姬曼自己過來開門了都不知道……

不知為何，謝钰迎着姬曼詫異的目光，竟有些尴尬無措。

姬曼輕笑了一聲，“钰兒過來怎麽不直接進來？站在門口做什麽？我在看《玄天陣譜》，你若有事不妨進來說。”

謝钰應聲進了書房，姬曼的書房她來過幾回，很是熟絡的尋了靠左的位置坐下。

“這書你看了多少了？”謝钰道。

“看了十分之一了，收獲頗豐，怎麽？钰兒過來就是問我這書看得如何？”姬曼坐在案後，淺笑道。

完全看不出之前拿到陣法書時的震驚憤怒。

謝钰搖搖頭，複又點頭，“不全是為了這個，江南等地覆蓋四個州府，占地太廣，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再轉一遍，我這裏有一顆玄陰珠，可自動吸收四溢的魔氣，但這樣畢竟太慢，所以我來是想問問你，這《玄天陣譜》之中，有沒有記載聚攏魔氣的陣法？”

聞言，姬曼斂了笑容，道，“你可知魔氣聚集會有什麽後果？”

謝钰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轉而想到她那個系統，救世主系統出品的任何東西，應該都不會産生不良後果吧？

才冒出這個想法，腦子裏響起系統的提示音。

謝钰：“……”

——媽蛋，這話早不說晚不說這個時候說？

蹙眉看了表情嚴肅的姬曼一眼，謝钰做出垂眸沉思的表情，在心裏盤問系統。

得到這個答案，謝钰汗毛直立，差點彈跳起來，到底想到她身在姬曼的書房，忍住了。

但謝钰不知道她的神色變化一直被姬曼看在眼裏。

謝钰：“……”

所以那個随即任務不是那麽好完成的。

謝钰真想捂額。

系統不搭理謝钰了，時隔半年多，再次開始裝死。

謝钰沉默了許久，眼睛一亮，看向姬曼，“國師，陣法也可以困住魔氣的吧？”

姬曼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回視謝钰，“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為什麽那麽執着于将魔氣封鎖？”

“我之前不是解釋過了嗎？雷神塔那邊的原因啊。”謝钰一語帶過，不想多提。

姬曼從善如流的道，“那驅除魔氣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頓了頓，“說起來，要沒有這本《玄天陣譜》我還真沒把握驅除江南四個州府的魔氣呢。”

“有陣法可以解決魔氣問題？”謝钰對陣法當真是一竅不通，所以聽姬曼這麽說，頓時對《玄天陣譜》的好奇心上升了十個百分點。

姬曼喚侍女進來奉上茶點，才道，“陣法的妙用複雜繁多，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楚，但你所問的問題，倒是能回答，就你給我的這本《玄天陣譜》裏有記載一種‘五靈陣’，以金木水火土五元素擺陣，可形成一種特殊的力量，将四周的魔氣聚集并且淨化，陣法擺的越大，淨化的速度越快。”

“這麽厲害？”謝钰驚嘆不已，她原以為這陣法沒什麽用處，但聽姬曼這一解釋，學會了陣法似乎很有用。

“當然。”姬曼看着謝钰驚嘆的表情，心中發笑。

從前竟不知钰兒還有這麽軟和的一面呢……

“擺陣需要些什麽東西？要幫忙嗎？”謝钰對這件事挺急的，忙追問道。

姬曼看出謝钰是真的着急，雖然不知道謝钰為什麽這麽急着要淨化江南的魔氣，不過如今謝钰在她面前越來越不會掩飾自己了，再去一趟西北，想必她心中困惑就能一一解開了。

“布置陣法所需物品我會命人去準備，你無需擔憂，自下江南你就沒好好休息過，魔氣淨化之前，你且休息幾日吧。”

謝钰聞言想說什麽，但對上姬曼平靜的目光，突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應了。

“钰兒可還有什麽事？”

“沒了，魔氣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去了。”謝钰起身告辭，姬曼将人送至院門口，目送謝钰離開。

等謝钰的身影徹底消失，姬曼面無表情回到書房，拿起《玄天陣譜》繼續看，口中突然道，“畫春，念夏，将我需要的東西準備好。”然後說出自己所需物品。

虛無處兩聲疊加的回應響起，“畫春（念夏）遵令！”

……

謝钰回到住處，無事可幹，便拿了之前收進系統背包裏的《神魔紀事》出來看。

雖然這些東西不一定是真的，但卻也不一定是假的，看看總沒壞處。

看着看着就忘了時辰，直到院裏服侍的人點了燈，謝钰才被驚醒，看了眼天色，外頭夜色漸深。

命人準備熱水，沐浴之後，謝钰披着濕透的頭發坐在床頭，床邊燭臺的燈火還算亮堂，并不影響她看書。

《神魔紀事》如果不代入了去看，當話本子看也算是一本不錯的讀物了。

這書中記載的樁樁件件，可比現代的玄幻奇幻小說好看多了。

一連幾日謝钰都沒有出院門，常日呆在房裏就看那本《神魔紀事》，也虧得這本書夠厚，看了好幾天都沒看完。

第七日，姬曼遣人過來請謝钰。

謝钰随着姬曼派來的侍女出了東城門，前行了一裏，馬車停在祭壇旁。

“钰兒，你來啦？”姬曼回頭看着向她走來的謝钰，微微一笑。

謝钰站在姬曼身側，看着面前巨大的祭壇，從她站着的方位去看，牆面有栩栩如生的浮雕，上面雕刻的人都有着絕塵的容貌，且身形來看，雖然像人類，卻能很清晰的分辨出不是人類。浮雕相連的地方還有石刻，上面的文字謝钰并不認識。

“國師喚我前來，有何要事？”謝钰雖然這幾日足不出戶，卻很清楚姬曼近來一直在準備布陣用的物品，今日卻突然叫人接她來這裏，若說沒事，她是不信的。

姬曼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着面前的祭壇，半響後，突然移步往祭壇的臺階走過去。

謝钰愣住，看着姬曼的背影，剛想問，姬曼此刻卻開了口。

“上次來這裏，還是師傅帶我過來的，師傅說，當年就是在這個祭壇撿到我的。”

謝钰聽到姬曼說到師傅，還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來，姬曼的師傅就是那個将她‘召喚’到這個世界的前任國師。

她當時被召喚過來的時候，在電視上看見過那位已經被下葬的國師，使用完神術就迅速衰老的畫面，她銘記于心。

當時原本以為是什麽電影的預告片，所以她一點感觸都沒有，當她真的身臨其境，她才知道那一瞬間加速衰老的畫面是多麽的駭人。

原本她該怨恨那位把她召喚過來的國師，可是來到這裏一年，謝钰早就忘了當時的憤慨，她雖然一直當自己救這些人是任務，可是有人令她心寒，也有人令她心暖，她越來越放不下這群可恨又可愛的百姓。

她被這些人奉若神明，他們崇敬她不僅因為她是救世主，還因為她救了他們。

謝钰心情複雜的看着身前那個背影，姬曼已經踏上了祭壇，謝钰沒有吭聲，也跟在姬曼身後登上祭壇。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只靜靜的當一個心靈垃圾桶就夠了。

“我今年十八歲，比你也大不了幾天，從小我學習神語、神術，只要師傅讓我學的，我一直都完成的很好，早在我十歲那年，師傅就定了我為國師塔的下一任國師。”姬曼看着腳下祭壇中心的陣法，眼神迷離。

“這片大陸的人類壽命都很長，活一百歲都算是短命。但每一任國師因修習神術的緣故，都活不長，最長壽的也不過八十幾歲，可我師傅去年才三四十歲……”

謝钰突然被哽住了，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其實我一開始是恨你的，可師傅去後，半個月你都沒有出現，我漸漸冷靜了下來，不再恨你，在那樣的狀況下，師傅只能使用神術召喚你，這原是對你不公平的……”

謝钰轉身看着祭壇四方的石柱，盡量讓姬曼的話不影響到她。

隐約間，她似乎明白了姬曼帶她來這裏的目的。

“後來你出現了，跟你相處日久，我漸漸明白，你為何會被上天選定為救世主，你将自己僞裝得再好，也掩蓋不住你柔軟的心腸。”姬曼回過身，看着謝钰道。

謝钰苦笑，“你叫我來這裏，應該不止是為了說這些？”

姬曼微笑點頭，“當然不是為了跟你說這些廢話，其實我原本是來祭奠師傅的，只是臨時想起你，便讓人接了你過來。”

“祭奠？”謝钰一時沒反應過來，“今天是你師傅忌日？”

“忌日？你是說忌辰吧？”姬曼神情莫名的道，“不知不覺師傅已經去了一年，國師塔每一任國師都不得婚配，師傅只有我一個弟子，自然也只有我來祭奠。”

“你別難過……”謝钰不會說什麽安慰的話，如果嚴格來算，她也是前任國師身故的原因之一。

所以，她沒資格勸慰姬曼，她有什麽立場去勸慰？

“我沒事。”姬曼淡淡的道，轉身下了祭壇，命人将準備好的祭品擺上，然後只見姬曼手中亮起白光，五芒星陣法罩在祭品上，等姬曼收手，祭品已經染上了白蒙蒙的光暈。

謝钰好奇的站在一旁，“你這是做什麽？”

“你不懂。”姬曼笑了笑，然後道，“走吧，我們回去，五靈陣所需的物品已經快備齊了，明日我們再來這個地方。”

“為什麽還來？”

姬曼轉身往馬車那邊走，一邊道，“這祭壇是神族離開之時留下的，祭壇下封印着神力，可加成五靈陣的威力。”

謝钰跟上姬曼，道，“那你在這個地方祭奠你師傅，不會犯忌諱嗎？比如冒犯神靈之類的？”

“那又怎麽樣？”姬曼垂下眼簾，語氣漠然。

其實姬曼雖然一直修習神術，但對神族卻沒那麽好的感官，她師傅是神族的狂熱信徒，為了不令師傅失望，她才催眠自己忘了對神族的各種不喜。

她天賦極高，年紀輕輕實力就只差師傅一線，師傅便以為她對神靈的尊敬僅次于她。

可誰又知道神族留下的神術，充滿了各種陷阱，所以歷代修習神術的國師都會短命。

她因為自己修改了神術的修煉方式，實力才會那麽強，完全不是因為對神靈的信仰。

神？自從她師傅死後，她原本對神靈的不喜，已經化為了憎恨，只是這天下的百姓無辜，她才擔起國師之職。

看，她恨了神靈，實力卻依舊飛速增長，可見修習神術，根本與對神靈的信仰無關。

從前那套神術的修煉方式，其中被神族下了各種禁制陷阱，只要人類修習神術，便會被禁制引導信仰神靈，崇拜神靈，修習的神術有一部分力量都莫名的消失了。

姬曼有理由懷疑，這根本是神族留下來坑害歷任國師的邪術。

若非她一開始就對神靈沒有任何敬畏之心，她也早就中了暗算。

謝钰聽出姬曼的語氣有異，微微蹙眉，“姬曼……”

“钰兒肯喚我姓名了？雖然直呼姓名很是無禮，不過比起國師這個稱呼，钰兒叫我姬曼更顯親近呢。”姬曼忽然笑道。

謝钰被噎住，瞪了姬曼一眼，“胡吣什麽？”

“吾姓姬名曼，字齊光，钰兒今後可喚我齊光。”姬曼沒理謝钰炸毛的呵斥，笑着道。

“齊光？”感覺很高大上，謝钰被鎮住了一會兒，才道，“可有深意？”

“與日月兮齊光。”姬曼道。

謝钰：“……”

好一會兒，謝钰才道，“與日月齊光，你不怕得罪神靈？”

姬曼怔了怔，轉而冷笑道，“神若真有靈，為何我師傅會死？”

“你師傅會死，不是因為使用了神術嗎？”謝钰不明所以，很是奇怪姬曼對神的惡感是從哪兒來的。

雖然她也不喜歡神靈，但是姬曼不是國師塔國師嗎？怎麽會讨厭神靈？

國師塔據傳不是神族遷移之前留下的傳承嗎？那麽歷任國師應該都是神族的腦殘粉才對啊，怎麽她感覺姬曼這裏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