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心悅你

他失望什麽?失望沒能算計到她?

壓下心中陡升的狂怒,姬曼冷然道,“辛越無愧魔族軍師之稱”

連她都險些被算計了去,便是她因為心神不穩才中計,但被他拿住了弱點攻擊便是她輸了。

辛越面上不見窘迫,淡笑道,“當不起炎帝稱贊,我族陛下早晚會恢複記憶,你如今再如何讨好都沒用,恢複了記憶的陛下,可能忘記當年被你下令分屍鎮壓的痛?便是再深的感情,也都會煙消雲散。”

如他所言,他可不信陛下經歷過被摯愛之人下令分屍鎮壓的痛苦後,還肯原諒姬曼。

便是身為神靈,被分屍鎮壓,恐怕恢複之後也會抛卻神靈的指責選擇報複,何況他族陛下乃是混沌孕育的魔帝?她天生就是萬惡之首,經歷此等痛苦,若還能原諒,他就真沒什麽好說的了。

姬曼心裏清楚,辛越言之鑿鑿不過是為了激怒她,冷眼掃了辛越等人一眼,昔日笑意融融的臉,如今面對她只有恨意。

漠然看着他們半響,姬曼輕聲嗤笑,她也是蠢,早知這群魔就是這幅德行,何必還要求見他們一面?

“阿炎,他們交給你了,”心裏除了對未來的迷茫,還有對辛越戳破她自欺欺人的惱怒,因此不想看見這些曾經目睹過她讨好七曜的魔尊們。

轉身欲走,思及朱炎現在的狀況,她垂下眼睑,道,“阿炎,我不會讓你徹底消失的。”

丢下這句承諾,姬曼匆匆離開。

看着姬曼離開的背影,辛越揚聲道,“九鳳,你越是試圖掩蓋真相,當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你可曾想過後果?”

“不必你來操心!”冷冷的抛下這句話,姬曼腳步加快。

辛越原本還想說什麽,但見姬曼的身影已經消失,便咽下了未盡之語,掃視周圍一眼,道,“朱炎,我知道你還在,看見你們的王現在這幅樣子,你還堅信她會守衛世界嗎?”

朱炎嗤笑,“辛越,你這挑撥離間的話就不必對我說了,若是對雷淵說,她倒是可能會中你的言語陷阱,但我卻是除了吾王誰也不信的,你別再做着無用功了。”語畢,便将辛越等人關回原來的地方。

姬曼走回最外圍的那座山,見謝钰還被困在幻煞陣裏,雙目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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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眼探查了一番,姬曼才發現,原來朱炎控制了陣法,所以她一路走來,竟沒有被困入陣法之中。

看着謝钰,姬曼慢慢靠近,擡起手輕撫謝钰的臉頰,神情惶惶。

“我真的會失去你嗎?钰兒?”

“我現在什麽也不求,什麽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可好?”

“若我将一切對你坦白,你可會原諒我?”

一連說了幾句話,姬曼低聲苦澀的笑出來,“我真傻,明明那日已經從你口中得到了答案,你說你會恨的……會恨的。”

緊緊合上眼,姬曼陷入掙紮裏。

她告訴自己不要被辛越的話影響,可謝钰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然超過了一切,她如何能不在意?

現在便是讓她陪着這世界一起毀滅,她也毫不在意,但她卻在意謝钰會恨她。

——九鳳,你也有今天?真是活該啊!活該!!

……

雷淵沒能追到人,便直接前往九龍山,本想搜尋二人,思及九龍山占地極廣,她如今又不能擅用神力,因此無法施法在九龍山找人,左思右想,雷淵決定直接去九龍山最深處等待二人,或許還能順手布下陷阱等她們來鑽。

可誰想到,從她跨進九龍山範圍內開始就一再遭遇極其厲害的陣法,等她入了九龍山最深處那座山,天已經黑了。

最深處的這座山,便是鎮壓魔帝右臂的山。

這裏必定布下了比之前更厲害的陣法,雷淵這麽想着,便愈發小心,誰料還是踩中陣法,走了半天沒走出去,發覺是什麽陣法後,雷淵臉色陰沉。

“該死的,朱炎搞什麽?連死了也不安生,竟然在這裏布下九絕陣這樣的絕殺陣法,這是要誅神了?!”

雷淵口中憤怒且怨恨的謾罵着,卻不想被她罵的人将她的惡言聽得清清楚楚。

朱炎哪怕只剩下一縷殘魂,但畢竟生前是神,且與雷淵向來交好,幾萬年的同伴,如何能認不出來?

同樣他也清楚的知道,雷淵心裏從來就沒有他,此前他隕落,并未形神俱滅,近萬年來無人看望他,他也是在剛才姬曼來過之後才知道,原來神族早已經被姬曼屠戮殆盡,四方神靈除了他是‘因公殉職’之外,其餘人等,除了雷淵都下落不明。

雷淵所作所為,他不能認同。

所以當察覺到雷淵走進九龍山,他便試圖阻止她,誰曾想她竟不屈不撓的走到最後這座山,他無奈之下,只能用九絕陣困住她,等待姬曼要做的事完了,他形神俱滅,這九絕陣沒了控制陣法的人,便會自行放雷淵離開。

卻沒想到,雷淵竟然出口惡言。

便是他如今身體化作九龍山,神魂也只剩下這一抹殘魂,卻還是覺得悲涼。

早知道她心中只有那個七曜,何苦還為此心痛?

雷淵來九龍山絕不是為了祭奠于他,否則她自由自在幾千年,何時不能來祭奠他?

偏偏炎帝來過之後,她便出現了,她是何種目的,不必問他都知道。

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他沒想到雷淵竟還放不下。

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她竟還執着至此,不願放棄。

她難道還不明白?便是沒有炎帝九鳳,那七曜也不會與她在一起,無關先來後到,只要你情我願,便是相識一天也能在一起,偏偏雷淵還執迷不悟。

心中嘆了口氣,朱炎徹底絕了放雷淵出來的心思。

反正九絕陣能困住雷淵,卻殺不死她。

……

天幕漸漸暗下來,見謝钰還未恢複清醒,姬曼便有些急了。

這九龍山之中有異獸存在,入了夜時便格外兇悍,她倒是能一直守着謝钰,但若被一群異獸圍攻,便是她也不敢說能全然護着謝钰。

蹙眉沉思片刻,姬曼便有心喚醒謝钰。

正欲施法,卻見謝钰身形晃了晃,似要跌倒,姬曼下意識的身手把謝钰抱在懷裏。

謝钰剛剛脫困,身體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而酸麻,以為自己要跌倒,沒想到下一刻就落在了個熟悉的懷裏。

這清淡的香味兒……是齊光。

“钰兒,可還好?”耳邊傳來姬曼關切的詢問聲。

聽到這個聲音,往日沒什麽感覺的謝钰突然一怔,之前被她刻意以往的事情再次湧上心頭。

——齊光的聲音真的很像那個炎帝的聲音啊。

之前在陣中聽到的時候,只覺得有七八分相似,而今聽在耳中,卻又十分相似了。

擡頭定神看着姬曼,謝钰怔然不語。

而姬曼低頭與謝钰對視,将謝钰眼中翻湧的莫名情緒看在眼裏,心中微驚。

她不知道謝钰到底怎麽了,竟露出這種神情。

思及雷神塔裏謝钰也曾陷入幻陣,兩座幻陣的威力雖然天差地別,但卻都屬于幻陣,難不成謝钰又在幻陣裏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對話?

“钰兒?”壓下心裏的不安,姬曼斂下情緒,輕輕喚了一聲。

謝钰從沉思中驚醒,不自然的沖姬曼一笑,“沒事沒事,不用擔心我。”

剛剛聽到姬曼輕聲喚她時,突然從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悲怆情緒,險些讓她失态。

心中不由愈發疑心心裏的猜測。

姬曼跟炎帝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聲音能這麽相似?嘆氣時的語調都完完全全一模一樣。

腦子裏思緒紛亂,抓不到頭緒的謝钰想得腦仁疼。

姬曼自然能看出謝钰的不對勁,但見謝钰不想說,到了嘴邊的詢問便咽了下去。

“你不想說,那便不說吧,你陷入陣裏一整天,餓了沒有?”

謝钰聽到姬曼的問詢,壓下心頭千思萬緒,忙道,“還真有些餓了,”頓了一下,“之前來九龍山,我就叫客棧的大廚燒了不少菜,放在儲物空間裏,儲物空間裏的時間是靜止的,現在拿出來也跟剛放進去時一樣,你先放開我,我把飯菜拿出來。”

說話間,謝钰就發現跟姬曼靠的太近,這個距離這個動作好友之間仿佛過于親密了些。

謝钰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跟姬曼的親近有些不大對勁。

但因為不知道臨月帝國的規矩,也就沒細想。

姬曼将她松開,面上不見絲毫尴尬,“正好,我也餓了。”

見姬曼如此坦然,謝钰有什麽話也都不好意思說了。

從系統背包裏拿出吃食,還有桌椅,就在這深林裏吃起飯來。

往日謝钰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吃飯的時候也安靜不下來,而今謝钰不知為什麽竟找不到話來說,吃飯的時候氣氛就尴尬了起來。

姬曼有些不能忍受這種氣氛。

吃過飯,見謝钰還是沒恢複過來,一忍再忍,忍不下去便拽住了謝钰的手腕,沉聲質問,“钰兒,你可是被幻陣影響了心神?”

謝钰正在思索種種疑惑之處,卻不想被謝钰打斷,怔愣的看着已經許久沒有對她擺臉色的姬曼,沉着臉質問她。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昔年她被女皇坑了一把,被姬曼訓斥時的情形。

眨眨眼回過神來,謝钰反應過來,忙矢口否認,“沒有沒有,你別多想。”

“多想的是你吧?你從幻陣裏出來之後,便一直不對勁,我本不想逼迫你,可九龍山不比外頭,我不能坐視不理,否則你若出了事,我……”該怎麽辦?說着說着,姬曼突然噤聲,将險些透露了心跡的半句話咽了下去,生硬的接着道,“我該如何面對天下擁護你的百姓?”

——這理由一聽就是敷衍的。

謝钰神情古怪的看着姬曼,抿抿唇,到底沒把心裏那句‘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的話咽了下去。

思慮再三,謝钰見姬曼神情不對,便猶疑着,低聲道,“我是聽了一些話,不好對你說。”

“有什麽不好說的?”見謝钰開了口,姬曼忙道。

謝钰張了張嘴,心一橫,嘆道,“我聽到火神跟雷神的争執,還有……火神跟……炎帝的談話。”

聽到謝钰說到炎帝,姬曼心間一顫,面上不動聲色,“聽到了什麽?”

見姬曼沒有什麽異常反應,謝钰便覺得是自己思慮太多,心弦松了些許,便毫無防備的将聽到的話都告訴了姬曼,然後又道,“這火神朱炎倒是個難得之人,沒有因為愛慕雷神便助纣為虐。”

“那炎帝呢?”姬曼突然問道。

謝钰一怔,疑惑的看着姬曼,“炎帝啊……我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說她可憐,可魔帝的下場才是真正可憐,若說她可恨卻又沒什麽可指摘她的,心裏複雜的很。”

姬曼聞言沉默了。

見姬曼沉默下來,謝钰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垂下眼睑。

——姬曼對炎帝和魔帝的事情太過關注了些吧?

從前謝钰沒怎麽在意,但心裏有了懷疑之後,便像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之前在客棧也是,追着她詢問如何看待炎帝跟魔帝之間的事情。

尤其是在她說出創造次元空間的辦法時,姬曼的反應太過了,當時她并未深想,如今看來……姬曼絕對跟炎帝關系匪淺。

腦海裏突然響起的系統提示音,讓毫無防備的謝钰打了個哆嗦,立刻引起了姬曼的關注。

“冷嗎?”說着便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謝钰的身上。

謝钰:“……”

張了張嘴,想對姬曼說‘她背包裏又不少禦寒的衣物’,但對上姬曼仿佛蘊含了無限情誼的雙眼,心猛然一顫,不由自主的移開了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那個眼神……

謝钰死死的皺着眉,反複的回想這兩三年來與姬曼的相處,姬曼對她與旁人确有不同。

起初她只當自己身份特殊的緣故,現下看來,倒并非如此。

那女皇陛下身份何等尊貴?姬曼也不沒放在眼裏?

可見對她特殊與身份無關,那姬曼對她為何這麽好?面面俱到,噓寒問暖,不論小事大事,只要跟她有關,姬曼總會為她辦得妥妥當當,完全不需要她憂心。

一次兩次是姬曼好心,次數多了……便不大對勁了。

謝钰不是個擅長玩心計的,想不通便直接問出了口,“齊光,你為何對我這麽好?”

聞言,姬曼怔了怔,張嘴就想敷衍過去,腦海莫名響起辛越說過的話。

——九鳳,你越是試圖掩蓋真相,當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你可曾想過後果?

心神一凜,姬曼沉默了一會兒。

就在謝钰以為姬曼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準備讓姬曼不要回答的時候。

姬曼突然動了動,站在她面前,直視她的眼,格外嚴肅認真,唇瓣輕啓,口齒清晰的道出四個字,“我心悅你。”

謝钰愕然瞪大眼睛。

她心中雖然有這個猜測,但卻沒敢肯定,她也不曾想到,姬曼竟然這麽直接。

一時間,謝钰的大腦卡殼了。

見謝钰似乎被吓到了,不敢跟她對視,姬曼心裏先是一慌,又很快鎮定下來,溫聲道,“有一件事我瞞了你,臨月帝國的子民,表字只有父母可取,若父母不再,則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娶或師長取,除此之外,若被外人取字,則意為願與對方結兩姓之好,此時是我故意隐瞞,你若不願,只當我從未為你取過字……”

“表字……”謝钰怔然不語。

想到那日姬曼為她取字時的愉悅,和那位欽差雷大人聽到時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行宮那些侍女看她和姬曼的神情。

姬曼:“……”這是早就有預謀了吧?

深吸了好幾口氣,謝钰才沒昏厥過去,咬咬下唇,倒是沒如何暴怒,只是心裏格外別扭的很。

猶豫了再猶豫,謝钰忍不住問道,“你可知同性相愛是不被認可的?”

姬曼一愣,道,“钰兒何處聽說?臨月帝國從未有過這種說法……”話音剛落,姬曼想起謝钰曾去過異世,想來有這種觀念,是因為異世同性之間的感情不被認可?

那謝钰……

謝钰倒不知道姬曼在想什麽,只聽姬曼這麽說,頓時愕然,“臨月帝國不覺得同性之間……相愛是種絕症?”

怕自己說神經病姬曼聽不懂,謝钰便改了詞兒稱絕症。

姬曼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被謝钰一連幾個問題徹底的擊散,哭笑不得的道,“臨月帝國男女地位相當,同性之間也可結為兩姓之好。”解釋了一句,心裏不由暗自腹诽。

——钰兒從前到底生活在怎樣光怪陸離的世界,竟然連相愛都要管?

謝钰張大嘴巴,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臨月帝國風氣真是……”比現代還寬容。

姬曼伸手揉了揉謝钰的頭,道,“我不知道你曾經生活的世界是什麽樣,但在我們這裏,同性相愛是沒有錯的,也許你一時接受不了,但我可以等……”

謝钰原本都忘了這一茬,被姬曼這一提,頓時又僵住了。

幹笑着道,“我……你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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