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朋友
這一天是陰天,天邊的雲烏壓壓的,快要入夏了聲,吹過的風裏帶着水汽,眼瞧着就要有一場傾盆大雨。
這一天也是謝雲的親生父親出車禍的第三天,剛過了危險期,但是也沒好到哪去。
所有人都知謝國平怕是命不久矣。
謝國平的病房在醫院走廊的盡頭,挺低調的,只是來往的人絡繹不絕……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會過來隔着病房的門站上一會兒,再同謝雲講一聲“你要堅強”。
天邊一聲驚雷炸開,聽上去并不是與人為善者要來的好兆頭。
“謝小姐,三叔這會兒下飛機了,正在往這邊來,湛哥在去接機的路上。”
說話的是個來幫忙的小馬仔,他輕聲細語靠近了坐在病房外面長椅上的年輕女人,因為平日裏能和這位大小姐直接說上話的機會幾乎沒有,現在他抓緊機會,從側面悄悄打量着她。
全身的黑色長裙,披散的長卷發,那雙平日裏靈動的眼睛底,現下有幾日未曾好好合眼熬出來的淤青。
挺翹小巧的鼻尖是粉色的,唯有唇上,大概是為了遮掩憔悴塗上了鮮豔的紅。
不是沒有人提醒謝雲,這樣的紅色不合适出現在醫院裏,換來的只是她嘲諷一撇:“我爸的審美,什麽時候輪的上你們來代言?”
語氣銳利而刻薄。
——這就是謝雲,嬌縱而高高在上,如同一只帶刺的玫瑰。
……曾經的玫瑰如今不幸落地,興許就要在即将到來的傾盆大雨中輾落成泥。
眼下,大概就是強撐的驕傲而已。
小馬仔心中生了一絲歪斜的向往。
但是很快,這種脆弱的火苗就被轉頭望向他的年輕女人那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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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微震,震驚自己怎麽會有那麽膽大的念頭。
失神之間,他鼻尖飄過一抹淡香。
“謝三叔倒是好良心,一把年紀還要來送我爸一程。”
她聲音聽上去有些倦怠的沙啞。幾乎掩蓋了諷刺。
眼前的人還沉浸在自我妄想的她的悲慘未來中,也來不及品味。
“你們照看好這裏。我出去一會,馬上回來。”
穿過了江市最繁華的街道,在城市邊緣的盡頭,有一處叫“李子巷”的地方。
俗話說得好,有光的地方就有暗,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在十分繁華、一線奢侈品雲集、光鮮靓麗的江市市中心背面,還存在着這一座城市光明之外的陰影處,它風塵仆仆,充滿了茍延殘喘味。
像是這座城市的傷疤。
幾處聳立、矮的極近的筒子樓在白日裏一點燈光都沒有,斑駁脫落的牆皮,有人家的陽臺挂着內褲,牆上貼着各種通下水道、富婆找人代孕的廣告。
謝雲穿着高跟鞋穿過李子巷的爛路,已經第四次被拐到腳。
沒有小區物業引路,只有時不時從巷子深處傳來的狗叫,還有在家門口打鹵的阿婆,謝雲跟她打聽一個下半身癱瘓的男人。
阿婆耳朵不好,說話也大聲,好在能聽得懂說話,謝雲彎着腰耐心地聽她絮絮叨叨指路,又跟她禮貌微笑點頭,順着她指路的方向找到了她的目的地。
哪怕是在李子巷,這棟樓也是屬于極破舊的那種,外面幾棟樓好歹還有人砌牆,留下難看的斑駁點……
到了這只剩下了風吹雨打的殘留痕跡。
謝雲的目的地原本在五樓。
然而當她上至三樓時,遇見了一點突發事件。
大概有兩個二十出頭的小混混,正拎着兩桶紅漆對着三樓某戶倒黴蛋的家門口為非作歹——
巨大的唰子在本不幹淨的牆上寫上”短命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等叫人看不懂的字樣。
鮮紅色油漆潑了一桶在牆邊、門邊,油漆飛濺,如同鮮血流下。
油漆潑得太猛,“嘩啦”一聲,有一滴飛濺在了謝雲的高跟鞋鞋面。
她望着這戶人家貼在牆上那不知道幾年沒擦過、積累厚厚一層灰的紅色對聯,以及上面粘稠“嘀嗒”往下落的紅色油漆……
潔癖徹底爆發。
“你們是誰手下的人?”
昏暗的樓道裏,低沉的女聲冷冷響起。
剛高高舉起第二桶油漆的一頭黃發的小混混被吓得一個哆嗦,他回過頭,看見一個一身黑、唯獨唇是鮮紅的女人立在他的身後。
她很漂亮。
這是那個小混混第一反應,但是很快的,他回過神來現在不是看靓女的時候。
“小妞,看見沒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哥哥在辦正事啦,不好多管閑事的好!”
黃毛放下油漆桶,笑得吊兒郎當。
換了平時有些姿色的良家婦女,被黃毛用這種色眯眯眼神看大約早就吓得魂飛,然而謝雲并沒有,她立在那,把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你們是哪條街上的人?東桐街?嚴豐街?榮連街?”
那黃毛和夥伴面面相觑。
謝雲又問:“許湛知道麽?”
聽見“許湛”這個名字,那黃毛和夥伴的表情頓時有點微妙。
謝雲掃了他們一眼,淡道:“看來是知道,你們是許湛的人對吧,我都不知道平時他就是這麽管教你們的嗎……催債就是這麽催的?潑油漆?搞恐吓?是不是還想鬧出人命——法治社會啦,還搞古惑仔那套?”
她越說,語氣越不友好。
甚至有點居高臨下訓狗的味道。
哪來的瘋婆娘?
黃毛兩個被她訓得一臉懵逼,都沒來得及反應問她“你誰啊”,就看見她在裙子側面摸出手機:“不跟你們廢話,報警了。”
黃毛:“……………………………………………………”
黃毛:“???????????”
黃毛:“等等!”
謝雲摸着手機,擡眼,面無表情地望着他。
黃毛拎着油漆桶屁滾尿流地走了。
謝雲露出個嘲諷的表情。
二十分鐘。
謝雲上樓,找到她要找的那戶人家,辦妥了自己的事,再下樓,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好巧不巧,她下樓時,三樓那戶被潑油漆的人家門前正巧站了個人,一邊打電話一邊掏出鑰匙往門鑰匙孔裏塞。
滿牆的紅油漆還沒幹,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一地,還發出刺鼻的味道,卻仿佛對他毫無影響……聽見下樓的動靜,他轉過頭來,與站在樓梯上的謝雲打了個照面。
他很年輕,大概也就二十歲出頭甚至不到的年齡,對于現在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來說,他白得有些過分,像是常年不照太陽的吸血鬼。
五官也極其漂亮,高挺鼻梁和恰到好處的薄唇,單眼皮,眼下還有一顆痣,讓他精美的五官整體偏向于陰柔。
謝雲對于這個年紀的小弟向來懷柔多過冷血。
只因為謝雲曾經有一個弟弟在二歲時被人販子拐走,如今如果她弟弟還活着,就該是差不多這麽大的年紀。
想到這,她有些冰冷的目光放柔和了些許。
【我操,陸小爺,不是我們辦事辦不好啊,實在是半路殺出來了一個瘋婆娘,一看我們在搞你的門就要報警!】
少年的電話還放在耳邊沒有挂斷。
他保持着一只手握着電話,另外一只手拿鑰匙開門的姿勢,望着站在樓梯上的年輕女人。
電話裏還在哇啦哇啦甩鍋。
【而且那個女人好像認識許湛,他媽的她很牛逼地直呼許湛大名,難道是許湛的馬子?……總之為了不要惹事,我們先收工啦!】
【萬一以後算賬時,這個女人真的認識許湛和他提起我們的外貌特征,許湛揭穿我們潑你油漆,是在自導自演好栽贓他那邊的人就不好了!】
【雖然我們就是栽贓,嘻嘻嘻嘻!】
【哦對了那個女人長得漂亮的像女鬼,李子巷怎麽他媽還有這種極品!你要是不放心就去打聽一下她是誰,這麽漂亮的女人應該很好找,也免得夜長夢多……】
“不用了。”
從頭到尾,這是年輕人第一次開口說話。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是剛完成了變聲期、褪去少年感後特有的好聽。
在他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電話那頭吱哇亂叫的話痨黃毛立刻歇菜,變得鴉雀無聲。
“我看到她了。”
撂下這句話,他直接挂掉了電話。
樓梯間裏在他重新陷入沉默後恢複了寂靜。
隔着幾道臺階,謝雲根本聽不見眼前的年輕人手機裏的人在說什麽,只是以為他的鄰居看見他家被潑油漆,急忙打電話告訴了他,并告訴他有人替他組織了家門被潑得更慘的命運。
所以他才說,他看見她了。
“……你好。”
微一停頓。
“你是這戶的主人是嗎?”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絲沙啞,下了兩臺臺階,在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張有點皺巴巴的名片,遞給他。
“小朋友,對不起,吓到你了吧,許湛手底下的人從來不會辦事,我替他跟你道歉……”
小朋友。
謝雲沒注意到她說出“小朋友”三個字時,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一個腦袋、身高有一米八幾的年輕人颌線荒謬地緊繃了下。
“這是我的名片,明天我就會叫清潔公司來幫你弄幹淨這裏,請你不要報警。”
她語氣誠懇,說話的時候,紅唇張合。
“……”
陸鸾盯着眼前這個看上去很憔悴卻依然話很多年輕女人看了幾秒。
片刻,他還是沉默地伸手接過了她的名片,翻過來,垂眼看了眼上面的字——
謝氏地業公司
總經理 謝雲
謝雲,他聽過這個名字。
三天前,出車禍的江市包租公巨佬謝國平的女兒。
将名片随手扔進外套口袋裏,執鑰匙的手一用力輕松推開了本已解鎖的門,他進了屋,順手關上門。
“呯”地一聲,那門被無情拍上。
留下誠懇道歉,啰嗦一大堆、卻未得到一個字正面回應的謝雲,站在走廊發呆。
……這個小朋友有點欠教育。
謝雲面無表情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謝雲:???這臭弟弟憑什麽這麽拽?
避雷:女主不違法犯罪,但其實挺壞的,暫時只想到這個。
開坑送紅包叭,留言就有(盡量)
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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