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風雪

這場詭異的審訊最終以喬舒亞堅稱自己不知道那四個仿生人是異常仿生人為結局落下了帷幕。

“誰知道他們異常了啊！外表上一點區別都沒有，人類變異成吸血鬼都會長獠牙呢！”喬舒亞一臉嚴肅認真、煞有其事的模樣：“況且他們告訴我有人在追殺他們，他們只是路過躲避一晚上，那我作為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公民，怎麽可能會拒絕呢？”

圍觀群衆們四臉懵逼：你是不是對溫柔善良有什麽誤解？

“結果你們現在告訴我，他們其實是罪犯，那我也是受害者啊！多可怕啊，和四個罪犯在同一個屋檐下，還被他們欺騙了！”喬舒亞一幅痛心疾首、後怕不已的模樣。

圍觀群衆：我們就靜靜的看着你胡說八道。你演技這麽浮誇你家人知道嗎？

很快，在律師的介入下，喬舒亞便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

他在離開審訊室之前還把那杯沒喝完的咖啡端了起來，對康納笑着說道：“事實上，我覺得你比咖啡更美味。”說完便把杯子中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這蠢到極點的調情行為讓漢克在一旁單手捂住了眼睛，完全沒眼看喬舒亞這個戀愛腦的傻子，他知道自己現在臉上還帶着一個巴掌印嗎？

“可是你沒有履行承諾。”康納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什麽太大的情感起伏，但喬舒亞硬是聽出了些許不滿：“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可你沒有告訴我實話。”

喬舒亞把手中已經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放回桌子上，走到康納身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會履行承諾的，在警局大門外等我。”

康納看向近在咫尺的喬舒亞，LED燈閃爍了一下黃色，略有些疑惑：“什麽？”

喬舒亞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他在審訊室外面一眼就看見了整理着手中資料集的蓋文，眯了眯眼睛，這厮剛才攪和了他的好事他還沒來得及算賬。

喬舒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向了蓋文，在經過蓋文身邊的時候，猛地撞了一下他，後者猝不及防，手中的資料撒了一地。

“你他媽沒長眼睛嗎！”這話本來該是蓋文說的，喬舒亞卻搶了他的臺詞，提前罵道：“擋在路中間幹什麽？沒聽說過好狗不擋道嗎！？”

“你……”蓋文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被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氣的發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精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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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喬舒亞貼近了他，輕聲說道：“別妨礙我，不然……”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威脅之意溢于言表，更別提他臉上挂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又是這樣令人顫栗的氣質，蓋文心中一凜，作為一名警察對罪犯特有的敏感讓他汗毛倒豎。他一動不動的看着喬舒亞離去的背影，握緊了捏着紙張的手。

“喬舒亞·赫伯特……”

……

“漢克，律師這事兒幹得漂亮。”喬舒亞跟在漢克身後走出了警局。“回頭我請你喝酒。上最好的酒吧喝最貴的酒。”

“哼。”漢克冷哼一聲，回過頭瞪了喬舒亞一眼：“咱倆的帳還沒算完呢！”

“還算什麽賬呀，咱倆什麽交情！”喬舒亞趕緊套近乎。“而且你剛才讓康納打我，我都沒罵你不厚道。”

漢克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喬舒亞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讓漢克生氣了的時候，漢克突然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剛才就應該把你被打的表情拍下來哈哈哈哈！真他娘的解氣，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喬舒亞那個氣啊！恨不得一個鞋拔子甩到漢克臉上，但又不好在警局門口發作，只能咬牙忍了下去。風水輪流轉，等你漢克倒黴的時候，我喬舒亞一定也要狠狠踩上兩腳，順便無情嘲笑你，禮尚往來，以解心頭之恨！

“喂，上車嗎？”漢克坐上了車，回頭問站在路旁的喬舒亞。“帶你去醫院。”

“不了，去什麽醫院啊，既沒死也沒殘的。”喬舒亞搖了搖頭，嘚瑟的露出了一個痞氣十足的笑容：“況且我等會兒還有個約會。”

“約會？”漢克一怔。“和誰約會？”

“你猜呢？”喬舒亞吹了個口哨。

“……”看喬舒亞那個欠揍的模樣，估計是康納了，也虧這小子能把他約出來。

漢克腦補了一下喬舒亞和康納約會時的畫面，兩人共同分享死人血什麽的，頓時覺得十分的辣眼睛倒胃口，二話不說就關上了車門，揚長而去，讓喬舒亞在車屁股後面吃了一嘴灰。

喬舒亞“呸呸呸”了半天，沖着漢克的車屁股豎了根中指：“你就嫉妒我吧！”

回應他的只有吹過大街的一陣寒風。

……

這一段小插曲絲毫不能影響喬舒亞的好心情，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喬舒亞來說都美妙到了極點，不管是康納選擇了放棄異常仿生人而選擇救他、還是在審訊室裏面發生的一切。

這讓喬舒亞開始感覺，這個向來都給人一種無生命的機械感的仿生人是有靈魂的。

他也許是真的有着自己的性格、有着自己的價值觀，他會在關鍵時刻做出違背程序指令而在道德層面上正确的事情。

喬舒亞曾對這個冷冰冰的機器人絕望過，但異常仿生人的存在成為了讓他重新點燃希望的火苗。

他腳步輕快的走回到了警局門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等待的康納。

此時的底特律氣溫已經下降到零度以下，雪花飄落下來，落在仿生人挺拔站立的身軀上。但這些雪花卻因仿生人偏低的體溫而沒有融化，這讓康納看起來仿佛與漫天的白雪融為一體，冰冷而純淨。

這樣的畫面讓喬舒亞的心情都平靜了下來，他許久都不曾有過類似“平靜”的情緒了。此刻置身底特律的冰雪中，他也絲毫未感覺到寒冷，也許是因為剛才那杯熱咖啡，讓他感覺渾身上下都有暖流在湧動。

“沒等太久吧？”喬舒亞走到康納身邊，順手幫他拍掉了身上的雪花。雖然身上有雪的康納看起來很漂亮，但未免有種了無生機、死氣沉沉的感覺。

“不算太久。”康納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喬舒亞，語氣平穩地說道：“六分三十四秒。”

“……”雖然康納說了不算久，但精準的報時還是讓喬舒亞感覺到了一絲僵硬，于是他非常迅速的轉移了話題：“你冷不冷，要不我們找個暖和點的地方坐着吧。”

說完喬舒亞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仿生人怎麽會覺得冷呢？

康納略微歪了歪頭，然後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明白了，你覺得冷是嗎？那我們回室內談吧。”

說完，康納就向着警局大門走了過去。

喬舒亞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康納，他可不想再回一次警局！

“好吧，你跟着我走。”喬舒亞有些無奈的說道。他沒有放開拉着康納的手，而是牽着他在風雪中穿行。康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喬舒亞牢牢拽着的手，他能感覺到對方掌心還未來得及包紮的細小傷口，因為低溫而導致血流速度緩慢、細胞再生速度減緩而久久無法愈合，傷口甚至再一次裂開，血珠從傷口中湧出，而喬舒亞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你在流血。”康納提醒他道。

“嗯？”喬舒亞回過頭疑惑的應了一聲。“什麽流血？”

“你手上的傷口。”康納用另一只沒有被喬舒亞拉住的手，握住了喬舒亞的手腕，擡起了他的手掌，展示給喬舒亞看。細小的血珠不斷滲透出來，彙聚成一滴血掉落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康納的手腕上，沿着他光滑白皙而冰冷的皮膚表面滑落，最終落入雪中，在雪白的積雪上綻放開一朵小小的血花。

“哦，我還沒注意……”喬舒亞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應對，康納就伸出手指沾了一下手腕上的血跡，然後在喬舒亞震驚的目光中放進了嘴裏，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喬舒亞覺得大腦裏轟的一聲炸開了，整個人在風雪中凝固成了一座雕像，滿腦子都是康納伸出舌頭舔手指上自己的血、撩人而不自知的模樣。

“傷口沒感染，不過你最好還是去包紮一下，溫度太低不利于傷口的愈合，會讓你一直流血的。”康納分析出血液中的成分，确認了沒有破傷風梭菌以及其他感染源。但他沒有得到眼前這個人類的回應，對方一直都在看着他的嘴唇，眼中像是有火在燃燒。

“喬舒亞？”康納喊了他一聲，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這個冷靜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仿生人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喊出他的名字，就像是某種邀請，讓喬舒亞心髒漏跳了一拍。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用力的跳動了起來，像是被注入了什麽令人精神興奮的藥物。

他掙脫了康納握着他手腕的手，小心翼翼的捧住了康納的臉，将他臉上的雪花抹去。那些透明冰冷的小小晶體在他滾燙的體溫下融化成水跡，和他手上的血跡混合在一起，在那張精致到仿佛骨瓷雕刻成的臉上抹開。

“康納……”他低聲念出他的名字，聲線缱绻到沙啞。

底特律街頭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純白，充滿科技感的高樓在道旁林立，光影絢爛，街上卻行人寥寥，冷寂肅殺。過路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人類捧着一個仿生人的臉，在風雪中仿佛互相愛慕的情侶一樣凝視着。

“你的情緒……似乎過于激動。”康納握住了喬舒亞的手掌，似乎是想讓喬舒亞移開，但眼前的人類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目光專注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珍寶。“而且你的臉部有軟組織損傷造成的循環障礙，你手上的創傷依然還在流血，基于以上兩點，我建議你去醫院治療一下。”

這句話就像是“你有病該吃藥了”一樣，頓時讓喬舒亞感覺自己心中的火“啪”地一聲就熄滅了。這句話不僅像是被從天而降的一盆冷水，把他從頭到腳潑了個透心涼，而且還提醒了他臉上被漢克錘的那一拳和被康納打的那一巴掌。

本來這點小傷對喬舒亞來說根本不是事的，現在被康納這麽一說，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臉清晰地疼痛了起來——他居然一直頂着淤傷和巴掌印在和康納調情！

……雖然是單方面的。

“艹……”喬舒亞無奈的放開了康納，心中莫名的有些惱火，他動作粗暴地從一旁的路障上抓過一團雪，胡亂的在康納臉上擦了擦，幫他把沾上去的血給擦幹淨。

這個突如其來的雪球糊臉把康納吓了一跳，LED燈閃爍了一下黃色，險些判定為攻擊行為。不過喬舒亞的動作很快，糊了一把就把血給清理幹淨了，他的手離開康納的臉的時候，LED燈都還沒能變回正常的藍色。

只是喬舒亞沒能注意到這個細微的變化，他滿腦子都是莫名的挫敗感，心情煩躁，順手又抓了一團雪糊到了自己臉上，試圖用冷敷來減緩突如其來的疼痛感。

“那樣也許有用，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醫院。”康納非常好心地建議道。

“不去！”喬舒亞沒好氣的說道。

“……”康納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有點不能理解他突如其來的憤怒：“你在生氣？去醫院是對你自己的健康負責，傷口能好的更快。”

“閉嘴。”喬舒亞咬着牙說道，他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麽漢克會在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吐槽康納是個“見鬼的仿生人”了。

“好吧，不去醫院也行，以人類的自愈能力……”康納很善解人意的妥協了，沒有再提讓喬舒亞去醫院的事情，但話題依然還在圍繞着喬舒亞臉上手上的傷。

“你他媽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親自堵上你的嘴。你知道我會用什麽東西堵！我可不會那麽溫柔，所以不要輕易嘗試，好嗎？”喬舒亞惡狠狠地說道。

“……我不知道，什麽東西？”康納覺得有點無辜，也有點委屈。他還是不能明白為什麽這個人類突然态度變得這麽惡劣，明明自己一直在關心他、給他提善意的意見，他不感動也就算了還對自己發脾氣。這大概就是人類的多變性吧。

“……當我沒說。”喬舒亞抑制住了自己仰天長嘯的沖動，不自覺地把手裏的雪團捏成了碎屑，額角有青筋跳動。

他發現自己拿這個仿生人越來越沒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甜使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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