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買醉

FBI的動作很快，沒過幾個小時就查出了喬舒亞的身份，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封鎖了他的電子銀行賬戶，開始四處搜查他的位置。

與此同時，這場異常仿生人在公衆面前的首次發聲也引發了全世界的轟動。輿論對此的看法走向了兩個極端，一方認為仿生人也是智慧生命，他們有權利追求自由和平等；而另一方則認為，如果不及時遏制這種情況，人類的生存空間将會被擠壓，這場仿生人追求自由平等的革命會引起社會的動蕩，甚至是引發戰争，後果将會是毀滅性的。

而政府對此事則是采取了第二種态度。

對喬舒亞來說，能夠在FBI封了他的賬戶前取到足夠多的現金，就已經相當幸運了。可惜的是，他從來不帶錢包，所以只能把自己的口袋塞滿了一百美元的紙幣，然後拿着一百美元去買煙，讓小賣部的老板詫異無比——這年頭用現金付賬的人已經不多了，更別提用這麽大面額的鈔票來買一包煙。

在喬舒亞跳下史特拉福大廈到現在為止的幾個小時的時間內，雪已經停了，但積雪未融，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喬舒亞走在路上，思考着一個終極問題——

他今晚睡哪呢？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當時天臺上走得太急，也沒來得及問馬庫斯他們住在什麽地方，甚至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留，雖然喬舒亞也沒有聯系方式。

而且如果不是漢克提醒，說不定喬舒亞還會忘記取現金，這就更凄慘了。

漢克家肯定也不能去。

喬舒亞的心中第一次湧起了名為“淡淡憂傷”的情緒，他擡起頭看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乎随時都能下雪。難道他就要在大雪天露宿街頭了嗎？

喬舒亞腦中迅速浮現了賣火柴的小男孩這則悲慘的童話故事，然後他甩了甩頭把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給扔出了腦袋，順手點了一根煙。

這麽冷的天，他在外面住一晚上絕對是不太現實的，而現在FBI估計已經對全城的旅店發布了他的照片，以供懸賞通緝之類的，所以住旅館也不是一個好主意。

喬舒亞可不希望自己睡的正香的時候被人用槍指着腦袋爬起床，然後進局子裏對着鐵窗發呆。

最終喬舒亞目光深沉地在路旁盯着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櫥櫃裏擺放着的威士忌，用他那顆被煙酒、暴力以及康納侵蝕的腦瓜子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睡什麽睡？！找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吧嗨一晚上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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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能耗掉一個晚上的時間，還能讓他借着酒精忘記一些令他心神不寧的事情。

喬舒亞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他看着快要暗下來的天空，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付諸了行動。

……

夜已經深了。

但像底特律這種大都市，夜晚必然是不會沉眠的。對于很多人來說，夜晚才是生活的開端，比如調酒師安迪。

他們這樣的調酒師，生活都是晝夜颠倒的，晚上呆在酒吧裏，賣給顧客新鮮的酒水，看着他們從清醒變得醉醺醺的，然後三言兩語就能套出他們的心裏話，得到一個或有趣、或無聊的故事。

也就是俗稱的——他有酒，而他的顧客，有故事。

今晚，安迪很幸運，他遇見了一個很有趣的客人。

這個客人長着一張俊朗的臉，雙眼明亮，但又卻帶着些許頹廢的倦意。第一眼看過去，安迪沒有覺察出他和底特律普通失業群體的區別，但這種錯覺一晃而過，第二眼便覺察出了他身上與衆不同的氣質——他的頹意與無關生存，那是一種源自于孤獨和傲慢的疏離，他的身上仿佛有着一道天生的屏障，将他與這個躁動不安的世界隔離開來。

他張口就要了一杯幹馬丁尼，然後就叼着煙坐在吧臺邊發呆。

安迪很快就完成了一杯幹馬丁尼的調制，他端着雞尾酒的酒杯走到客人的面前，将酒放置在了桌面上。

“你們這家店還挺特別的。”安迪聽見對方說道，他的聲音很獨特，低沉性感的煙嗓，尾音習慣性的上挑，帶着些許渾然天成的戲谑，“很少見到酒吧會啓用仿生人侍者。”

“事實上，我們正準備試着讓仿生人來做調酒師。”安迪笑着說道，“您是第一次來，可能不清楚，我們這兒的每一位職員對仿生人都不反感，和大部分酒吧不同。”

他們這間酒吧甚至有異常仿生人。當然，這話可不會輕易告訴客人。

說話間，客人已經将酒杯舉起，一飲而盡。

他眉頭微微皺起，幹馬丁尼的熱情從他的喉嚨燒灼到胃裏，剛開始會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就化作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刺激快感，仿佛吞下了一口火焰，将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你不怕仿生人調酒師侵占了你的職業空間嗎？”客人将空了的杯子放回到安迪的面前，“再要一杯，還是幹馬丁尼。”

看來這位客人是來買醉的。安迪想着，一邊回答一邊從櫃臺上拿出了琴酒，準備調制第二杯：“仿生人的手藝當然是比我們要精确的多……但也缺乏了一些變化和不夠精确帶來的口感上的小驚喜，不是嗎？我想，我的大部分顧客都還是很願意繼續讓我為他們調酒，而不是仿生人來代勞的。”

“我喜歡你的這種自信。”客人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裏的光芒更加明亮了，讓安迪一時有些晃神。

“我叫安迪。”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告訴了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客人自己的名字，“很高興能接待你。”

“喬舒亞。”客人懶洋洋地說道。“你的手藝很不錯，很合我胃口。”

“謝謝誇獎。那麽……喬舒亞，你對仿生人有什麽想法嗎？尤其是在今天之後。”安迪從善如流的将仿生人的話題接了下去，自從仿生人在電視臺發布了訊息之後，這個話題就成了底特律市民非常熱衷于讨論的問題。

“我啊……”喬舒亞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接過了安迪遞給他的第二杯酒，然後一飲而盡，“你的手藝真的棒呆了，安迪，再給我來一杯。”

那種燃燒的感覺幾乎讓他飄飄然了。

此刻，一名仿生人的侍者端着酒杯從喬舒亞的身邊經過，他扭過頭看了一眼坐在吧臺前的喬舒亞，LED燈突然變成了黃色。

随後，他的LED燈變回了藍色，而這名仿生人也裝作若無其事的從喬舒亞的身後走了過去。正沉迷于酒精的喬舒亞完全沒注意到這名仿生人LED燈的變化，三杯幹馬丁尼下肚，他已經開始略有些醉意了。

“說實話，我還挺喜歡他們的。”喬舒亞說道，他手臂撐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聲音因為微醺而更加低沉了，“他們有時候看起來和人類沒有區別，有時候又……很讓人不爽。”

“看來你和仿生人有過相當多的接觸。”安迪說道。

“算是吧。”喬舒亞想了想，其實他與仿生人接觸的不算多，只在這個月接觸的多一些。

唉，管他呢。

喬舒亞把空酒杯放了回去：“再來一杯。”

“還要幹馬丁尼嗎？”

“不。”喬舒亞搖了搖頭，“來杯瑪格麗特吧。”

安迪挑了挑眉，這些可都是酒精度數相當高的烈酒：“看來你是來買醉的。”

“醉酒可是件奢侈的事情。”喬舒亞搖了搖頭，輕笑着說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喬舒亞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胃燒得越來越厲害，看東西也有些模糊了，腦子裏像是有一萬個康納在不停地對他說話一樣。這讓他又享受又煩躁，一時間竟然精神更加亢奮了起來。

“實際上，我特別喜歡異常仿……”喬舒亞正準備和安迪侃侃而談自己對異常仿生人的欣賞，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喬舒亞回過頭看向那個人，眼睛完全失焦，這讓他花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馬庫斯？”

說完後喬舒亞自己都笑了，這不對啊，馬庫斯為什麽會在這裏？

馬庫斯也有些無奈，他在離開了史特拉福大廈之後回了耶利哥，但他沒有放棄喬舒亞和賽門，幾乎是在回去的同時，他就對所有耶利哥的異常仿生人發布了一條訊息，讓他們幫忙尋找喬舒亞和賽門，如果在底特律的任意一個地方出現，都請彙報給他。

他怎麽都沒想到，當天晚上居然就收到了彙報。

一名在酒吧工作的異常仿生人聯系了他，告訴他在自己工作的酒吧裏發現了喬舒亞。

這可算是上是天降驚喜，喬舒亞沒有留給他們任何聯系方式，想要再次找到他無異于大海撈針，馬庫斯自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他立刻就來到了彙報中所指明的酒吧，果不其然一眼就看見了吧臺前喝的醉醺醺的喬舒亞，後者還試圖對一個調酒師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你喝醉了。”馬庫斯有些無奈的說道。

“可能吧。”喬舒亞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們這提供床鋪嗎？”他扭過頭問安迪。

安迪失笑：“我們可以提供喊出租車送您回家的服務。”

“我現在不能坐出租車。”喬舒亞說道。出租車的系統都是聯網的，一坐上去恐怕下車的時候就會被一群舉着槍的FBI警察給包圍了。

“那你可以讓你的朋友接你回去。”安迪看了一眼馬庫斯，後者表現出來的模樣顯然是認識喬舒亞。

“這不是我朋友。”喬舒亞想了想，嚴肅的搖了搖頭，“這是我的……老板。對吧，老板？”

雖然這位窮老板還沒有付過雇傭的錢。

突然變成了這位兇神的老板，馬庫斯只覺得軟體一震，肩上的擔子都沉重了幾分。

“呃……”馬庫斯支吾了一下，覺得在這裏和神志有些不清的喬舒亞糾纏絕非上策，便趕緊拉着他從吧臺的凳子旁站了起來，“我們得走了。”

“好。安迪，你的酒不錯，下次我還來找你。”令他驚訝的是，喬舒亞居然一口就同意了，他從口袋裏胡亂的抓出了兩張一百美元的紙幣，拍在了桌子上，然後伸手攬住了馬庫斯的肩膀，“老板，今晚去哪搞事情啊？咱們去端了模控生命的老巢，把他們那的頭牌搶過來當我老婆怎麽樣？”

“……”馬庫斯很想問安迪要一杯冰酒，潑到這個胡言亂語的家夥臉上，好讓他清醒一下。

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酒吧，喬舒亞打了個酒嗝，把胳膊從馬庫斯肩膀上放了下來。

一陣寒風吹過，讓他稍微清醒了點，這才想起來問馬庫斯正經的事情：“你怎麽在這？”

“我讓全城的異常仿生人尋找你。”馬庫斯如實回答道。“賽門呢？”

“他應該沒事。”喬舒亞想起自己在史特拉福大廈的天臺上對康納開的那一槍，他顯然已經無法再繼續搜查下去了，那麽賽門就應該不會被發現。

想到天臺上發生的事情，喬舒亞就覺得有些暈眩，他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嘆了口氣。

“你現在有地方可去嗎？”馬庫斯問道。

喬舒亞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酒吧，想了想還是覺得酒吧呆着最舒服，于是笑眯眯的對馬庫斯說道：“酒吧如何？你酒量怎麽樣？”

“……”馬庫斯頭頂滑下三條黑線，覺得自己和這個人類溝通有點困難，幹脆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現在已經很晚了，你需要休息，耶利哥離這裏很遠，沒有食物和淡水，而且溫度非常低，人類不适合長時間住在那裏。不如我們現在去找個沒人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喬舒亞笑着點了點頭：“聽你的，老板。嗝。”

馬庫斯一看就知道，這厮嘴上說着“聽你的”，其實根本就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卡爾對他說過，人類是脆弱的機器，喬舒亞平時看起來無比強大，甚至比機器還要強悍，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顯得腦子出了問題，像智商為零一樣。

最終馬庫斯拖着喬舒亞跑進了路邊一棟廢棄的屋子裏。底特律這個城市很奇怪，市中心有多繁華，高樓掩蓋下的廢墟就有多荒涼，沒走幾步就能看見無人看守的屋子，屋內也如同被洗劫過一樣空空如也。

為了防止突如其來的危險，馬庫斯還特地在進門前找了根鐵管充當武器，進門後才發現這确實就是一個空屋，裏面什麽都沒有。

他回過頭看喬舒亞，發現後者已經躺倒在破爛的沙發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在發光。

“馬庫斯。”他聽見喬舒亞說道，“你的型號是什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提起了這個問題，但馬庫斯還是如實回答了：“RK200。”

屋外又開始下雪了，馬庫斯在屋子內找到了沒有受潮的柴火，他像是照顧卡爾那樣将壁爐點燃，讓屋內稍微溫暖了一些。

喬舒亞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明亮了：“RK……是什麽功能型的仿生人型號？”

“……”馬庫斯不懂喬舒亞為什麽突然對仿生人的型號感興趣了，但他還是回答了：“沒有什麽特定的功能型，功能比較全面。”

像他自己，家政、戰鬥、入侵、信息掃描、助理甚至是藝術創作，這些功能都具備，算是相當全能的仿生人了。

“什麽功能都有啊……”喬舒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半晌後突然問出一個讓馬庫斯軟體一震的問題：“那性|愛功能呢？”

馬庫斯一驚，如果他沒有拆掉LED燈的話，現在肯定變成了黃色、甚至是紅色，他扭過頭看着喬舒亞，那雙玻璃般澄澈的異色光學組件裏硬是表達出了“震驚”的情緒：“你……你想幹什麽？”

孤男寡男，深夜共處一室，其中一人還問出了這麽露骨的問題，這讓馬庫斯突然想到了人類中有一句話叫做暖飽思淫|欲，還有句話叫酒後亂性……以喬舒亞的武力值，如果他真的喝高了想要圖謀不軌，那自己逃脫的成功率……

馬庫斯立刻推演了一下逃跑的路線和不同可能，絕望的發現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這麽激動嗝……那看來是真的有了。”喬舒亞舒舒服服地打了個酒嗝，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錯不錯，模控生命還是很有靈性的。”

馬庫斯一頭霧水的站在壁爐旁，半晌也沒等到喬舒亞的下一個動作，心下稍安：“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喬舒亞只覺得酒精順着自己的喉嚨往腦子裏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如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問馬庫斯什麽羞恥的問題，估計會把自己拎起來扔到窗外去。

“因為……”喬舒亞含糊不清的說道，他感覺自己進入了半夢半醒的奇妙狀态，“我想把你們模控生命的頭牌搶過來……做老婆啊。”

馬庫斯：“……”原來你剛剛不是說着玩的？

他那雙異色的漂亮眼睛疑惑的看着壁爐裏哔啵跳動的火苗，認真的思考起了一個問題。

模控生命的頭牌……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我C某人

從這章開始計數

五章之內

不把康納扔上炕

我就不是總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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