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對峙

第二天一早，喬舒亞就被一陣從窗外倒灌進來的冷風給凍醒了。

他翻了一下身，咕咚一下就從沙發上摔了下去，宿醉的感覺在他大腦裏晃悠了一圈，這才慢悠悠的将昨晚的記憶呈現在他的面前。

喬舒亞：“……”

這他媽就很尴尬了。

他呆了半晌，突然笑了出來：“媽的，至少還有點收獲，不算是純丢人。”

坐在壁爐旁進入了待機狀态閉目養神的馬庫斯聽見動靜，也醒了過來，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喬舒亞，站起身走過去，想把他扶起來，被喬舒亞拒絕了：“站起來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喬舒亞也是個臉皮厚的，立刻就當做昨晚喝斷片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別的話題來。

“現在可是大街小巷都在談論異常仿生人的事情，你們的第一步應該算是非常成功了。”喬舒亞重新坐回了沙發裏，馬庫斯坐到了他的身邊，“你們有計劃好下一步的方案嗎？”

“我們不能停滞不前，滿足于目前的狀況。”馬庫斯雖然還是覺得有點尴尬和別扭，但既然談起了正事，當然也就嚴肅正經了起來，“等會我會回耶利哥，或許今晚我們會有一次行動。”

“什麽行動？”喬舒亞問道。

馬庫斯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但最後還是說出了計劃：“模控生命在底特律有五家店面，全都把我們當作物品一樣銷售……我們要攻擊這些店面，讓我們的同胞獲得自由。”

“攻擊？”喬舒亞擡頭看向馬庫斯，皺了皺眉，“你們有武器嗎？”

“有，但很少。”馬庫斯搖了搖頭，“所以我們準備在晚上行動，并且第一時間駭入警報網絡，在警察到來之前把一切都辦好。”

“那你們膽子還真大。”喬舒亞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直接攻擊店鋪，相當于手無寸鐵地去和人類硬碰硬……人類可不會對機器人繳械不殺哦。”

“我們別無選擇。”馬庫斯的話語中有些些許無奈，但更多的是堅定。

“所以……你想如何進行這場抗争呢？”喬舒亞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根煙，叼在嘴裏，“在人類的歷史上，革命可大都是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戰争是無法避免的，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你們很難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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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馬庫斯安靜的聽完了喬舒亞的話，沉思了一會兒，“這只會加深仿生人和人類之間的仇恨。我們需要的是承認和平等的權利，而并非是戰争和屠殺。鮮血只能換來仇恨，換不來自由。”

“……”喬舒亞沒說話，他靠在沙發上點燃了手中的煙，目光飄向了窗外。

雪花依舊在不緊不慢的飄着，底特律越來越冷了。

“你應該年紀不大吧？”喬舒亞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馬庫斯怔了怔。按照人類的标準來說，他确實年紀不大，甚至未成年，但……仿生人是不講究年齡這個東西的，他們生來就有意識、有知識、有能力，并且外表不會變化，和人類懵懂求知、慢慢成長不同。

“你對人類還是不夠了解。”喬舒亞看着窗外，語氣冷靜，“我們是不會輕易将這個世界與其他種族分享的，你們一定要做好戰争的準備。”

別說将領土和權力讓給仿生人了，即使是人類自己，不同種族之間的鬥争和歧視也從未停止過，因此而爆發的戰争更是數不勝數。喬舒亞甚至自己就參與過這種戰争，所以他對這些再熟悉不過了——人類的自私、對權力的渴求、對異族的排斥……甚至是對暴力的崇拜。

馬庫斯沉默了，他何嘗不知道喬舒亞所說的這些，但很多時候，現實和理想的沖突總是超出想象太多太多，如果太過瞻前顧後，反而會裹足不前。

而他們耽擱不起。

“馬庫斯，說到武器……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或許對你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喬舒亞突然嚴肅的說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正經。

“什麽？”他罕見的嚴肅讓馬庫斯也緊張了一下。

“我是一個崇尚暴力的人。”喬舒亞說道，語氣相當的理直氣壯，甚至很有種引以為傲的感覺，“而且我很擅長以暴力解決問題。”

“……是的，我知道。”馬庫斯點了點頭，喬舒亞在史特拉福大廈上的表現實在是彪悍，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雖然馬庫斯自己也是安裝過戰鬥模塊的多功能仿生人，但如果和喬舒亞正面沖突——

嗯，他暫時還不想返廠維修。而且以他現在異常仿生人首領的身份，恐怕進了場就出不來了。

“所以我有個習慣，那就是無論去到什麽地方，我都會給自己準備足夠的武器，甚至包括重火力武器。”喬舒亞說道，他當過那麽多年的雇傭兵，地下軍火交易方面的門路還是熟悉的，同時他自己也是個槍械愛好者。“盡管大多數時候，我都用不着它們。”

——他在房子裏藏的那些“好貨”，可從來都不僅僅只是煙酒而已。

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一對鐵拳、兩條大長腿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喬舒亞表示：無敵是多麽寂寞。

“……你的意思是？”馬庫斯眼前微微一亮，看向喬舒亞的目光立刻變成了看向移動軍械庫的目光，一雙異色的眼眸像是要放出光來。

到底是和平抗争還是發動戰争，馬庫斯自己也處于一個矛盾的狀态中。但如果喬舒亞能夠提供一定數量的武器，那麽即使不主動攻擊人類，在遭受人類攻擊的時候，他們也有了一定的自保手段。

“別別別，別那麽看我，我話還沒說完。”喬舒亞趕緊擺了擺手，“接下來才是重點，武器全都放在我的房子裏，我現在被通緝了，所以我的房子可能也被封鎖了——只是有可能，畢竟警方是有……有人知道我住那的。”

康納和漢克都知道，漢克估計是不會主動告訴FBI自己住宅的位置的，但康納……喬舒亞還真拿不準他會不會告訴FBI的人這個情報，畢竟康納是個任務至上的仿生人，有時候做出的行為冷酷無情到讓喬舒亞心裏發寒。

“所以，我們現在面臨的困難就是，要不要冒險去拿武器。”馬庫斯明白了喬舒亞的意思。

喬舒亞嘆了口氣：“本來我們是不需要去拿那些舊貨的，我只需要去找阿道弗斯那重新買些新的家夥就行了，但我現在賬戶被凍結，身上這點現金特麽連把沙鷹都買不起。”何況那個黑心的販子要價通常都比市價高出不少。

“阿道弗斯？”馬庫斯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名字。“他販賣軍火？”

“得得得，別打他的主意。”喬舒亞趕緊打消馬庫斯的危險想法，“這殺千刀的奸商手下人又多又狠，而且對仿生人恨得咬牙切齒。”

當初那些被仿生人替代了的雇傭兵軍隊，可不是每個人都像喬舒亞這樣态度無所謂的。因為被取代而痛恨仿生人的雇傭兵比比皆是。

“或者……你可以告訴我屋子在哪，我想辦法讓耶利哥這邊的人去把那些武器取出來。”馬庫斯提出了一個辦法。

“我把武器放在需要虹膜解鎖的箱子裏。”喬舒亞說道。

他經常不呆在屋子裏，所以危險物品他還是會加一些保護措施，以免落進亂七八糟的小偷手裏。

這就代表喬舒亞本人必須到場，除非把他眼睛挖出來。

“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馬庫斯只是思考了一瞬間，就立刻作出了決定，“沒有武器，我們也能行動。”

喬舒亞笑了，将手中的煙叼進了嘴裏，半晌後才慢悠悠的說道：“馬庫斯，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允許。”

馬庫斯微微一怔，他看向喬舒亞，後者的臉藏在一片煙霧後面，看不清表情，但那雙像是在發光的眼眸明亮無比。

……

數小時後。喬舒亞的宅子。

馬庫斯面無表情的看着整整一箱子的軍火，早已在垃圾場就被丢棄的LED燈此刻在天國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這就是你說的小玩意？”最終馬庫斯還是沒能忍住，吐槽了一句。

喬舒亞從箱子裏把拖着一長條子彈的加特林給抱了出來，拎在手上，眼露興奮之色：“雖然有段時間沒做過保養了，但這家夥還是這麽漂亮。”

馬庫斯忍不住退後了一步，這要是突然開火了，那估計能把這破屋的一整面牆都轟塌。

喬舒亞把加特林重新抱回了箱子裏，感嘆的說了一句：“沒想到這裏居然沒有人守着，早知道昨晚就回來睡了。”

“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馬庫斯看着喬舒亞把加特林幾乎是以“砸”的動作放進了箱子，趕緊出聲提醒了一下。

喬舒亞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

說完後他就“轟”得一下合上了箱子，動作可談不上“小心”，完美的诠釋了什麽叫“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選擇不聽”。

馬庫斯：“……”

你拳頭大，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話說回來，這地方居然沒有被封鎖，簡直不可思議。”喬舒亞順手把虹膜鎖給取了下來，随手扔到了一旁，讓地板上新添了一個垃圾。

他們在來之前預想過很多種可能，為了以防萬一，兩人是從後門翻欄杆進來，然後順着雨棚直接爬上了二樓的。結果兩人淋着冰雨，費了老大力氣進了房子，才發現屋子根本沒有被封，什麽人都沒有，連個封條都沒貼。

喬舒亞思索了一會兒，只能歸結為警局和FBI沒有互通情報，而且地契上寫的也不是他真名的原因了。

找到武器的過程異常順利，順利到喬舒亞甚至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和馬庫斯兩人沒辦法把這麽多武器一次性帶走，喬舒亞也沒打算跑一趟就解決武器的事情。他來着的目的主要是把虹膜鎖給解除掉，然後告訴馬庫斯箱子藏在哪。

接下來只需要讓馬庫斯帶着他的手下們來這兒，找個夜黑風高的深夜把武器全都偷偷運走就行了。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

喬舒亞帶着馬庫斯順着樓梯走了下去，馬庫斯的目光立刻就被客廳裏濺得到處都是的藍血給吸引了，他的腳步微微一頓：“那是——”

話語中略帶着些驚疑，喬舒亞奇怪的回過頭看向馬庫斯，然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空無一物的地板：“怎麽？”

“……”馬庫斯扭頭看向喬舒亞，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相信合作夥伴，便問道：“這裏來過其他仿生人嗎？”

“來過啊。”喬舒亞不明白馬庫斯為什麽突然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實話實說了，“而且還來過不少呢。”

雖然他本人是不怎麽歡迎這些不請自來的家夥們就是了——嗯……也許可以把康納排除在外？

“為什麽客廳裏會有這麽多釱？”馬庫斯問道。

“什麽？”從小就點滿了逃課技能點的喬舒亞沒聽懂釱這個專業性很強的單詞。

“就是藍血。”馬庫斯說道。

喬舒亞仔仔細細地把客廳打量了一遍。

客廳的地板因為許久未清理而蒙上一層薄薄的灰，細密的雨絲從窗外飄落進來，将地板邊緣染上潮濕的深色。灰色的牆壁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裝飾品，整個客廳的裝修格調完全就是對“簡陋”一詞的最好诠釋。

在這樣一個簡陋的空間裏，喬舒亞沒有找到任何與藍色有關的物品，更別說是藍血了。

半晌後，喬舒亞才回答道：“是我眼瞎了？還是你中病毒了？”

馬庫斯：“……”

好吧，長時間和仿生人呆在一起，馬庫斯都快忘了人類看不見蒸發後的藍血這個設定了。

于是馬庫斯只好暫時擔任仿生人小知識講解員：“藍血幾小時就會蒸發，人類肉眼是看不到蒸發後的藍血的，但仿生人依然可以看見。”

他說完之後目光從客廳地板上和牆上的藍血上移開，看向喬舒亞，意外的發現後者完全沒有在聽他說話，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緊閉的大門。

“怎麽了？”馬庫斯問道。

“……”喬舒亞扭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嚴肅，低聲說道：“有人在外面。”

聽腳步聲像是只有一個人，但喬舒亞沒有貿然行動。

“！”馬庫斯微微一驚，喬舒亞伸手指了指樓梯，示意他去樓上躲起來。

但來不及了，房門被推開，凜冽的風夾雜着雨雪瞬間充斥了整個屋子。

喬舒亞眯了眯眼睛，風吹得他視線有些模式。他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外，手中持着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着他的眉心。

他幾乎是立刻就找出了三種能在瞬間将入侵者擊倒、奪走他的槍的方式，但卻在準備動手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看見了在飛舞的雪花中若隐若現的閃爍着亮光的“RK800”。

……

馬庫斯看到只有一個人站在門外，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憑借喬舒亞的武力，單打獨鬥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即使對方有槍也是一樣的結果。

但他沒有等到喬舒亞動手，反而是入侵者語氣平淡的說道：

“讓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吧，那是我的血。很高興見到你，馬庫斯。”

馬庫斯異色的眼瞳看向康納，他冷靜地上前兩步，站到了喬舒亞的身側。

如果對方是沖着自己來的，那就沒必要讓喬舒亞涉險。

喬舒亞自然明白馬庫斯的意思，他上前一步，将馬庫斯保護在身後，直面康納的槍口。康納冷漠的看着喬舒亞的動作，腳步堅定而緩慢的走上前，槍口幾乎抵住了喬舒亞的額頭。

“我知道你會站在異常仿生人那邊，我該早些提醒漢克的。”康納說道，他的聲線異常的平穩。

“康納，聽我的，把槍放下。”喬舒亞說道。他迅速的看了一眼門外，确認了康納是一個人來的。

FBI和底特律警方的關系好像一直都不怎麽樣，漢克估計不會主動來追捕自己，而現在這種緊張的時刻，FBI不會輕信一個仿生人的話，所以康納很大概率是孤身前來。

“然後呢？再一次被你殺掉嗎？”語氣是機械化的平靜，但喬舒亞卻聽出了些許侵略和嘲諷的意味。

眼前的這個人類，能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異常仿生人出生入死，而他房中唯一沾染的仿生人血跡，是自己的——這樣的認知讓康納的眼神更加冰冷了，這個人類從一開始就是他的敵人，他早就表明了态度，而自己到現在才徹底意識到這個事實。

“我不會傷害你，把槍放下。”喬舒亞放慢了語氣。

“把馬庫斯交給我，不然我就開槍了。”康納冰冷地說道。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喬舒亞的态度也十分強硬。

馬庫斯站在一旁看着事态的發展，他有些奇怪為什麽喬舒亞不直接動手，以他的實力，出其不意直接動手是可以打贏對方的。而且兩人似乎是老相識了，還有過一些個人恩怨。

當然他也不擔心喬舒亞會把他交出去，就算喬舒亞真的背信棄義了，馬庫斯也不會束手待斃。

而康納似乎也沒有真的要開槍的意思，以至于現在整個屋子內的氣氛極為膠着，雙方都不肯退一步、也不肯進一步。

馬庫斯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這個看似一觸即發，實則相當微妙的情況。

直到他的目光看到了康納胸前的型號RK800，想起了喬舒亞昨晚喝醉了之後說的那些話。

……

“RK……是什麽功能型的仿生人型號？”

……

“那性|愛功能呢？”

……

“我想把你們模控生命的頭牌搶過來當老婆。”

……

馬庫斯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是模控生命的頭牌？”

他的聲音不大，完全是下意識的說出來的，但在這本就安靜到能聽見雪花落地聲的房間裏，他的聲音足夠讓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喬舒亞微微一愣，差點沒忍住頂着康納的槍口捂臉的沖動。

“？？？”康納看向馬庫斯，他的槍依然舉着，但那雙閃爍着金屬冷感的眼睛裏微妙的透露出了類似黑人問號臉的情緒。

“別管他，他異常了。”喬舒亞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煞有其事的說道，語氣冷靜，嚴肅認真到像是在做什麽專業知識演講。

“我知道。”康納的目光回到了喬舒亞的臉上，假裝無事發生，平淡的說道。

不僅異常了，還是所有異常仿生人中異常的最嚴重的一個，不然怎麽會成為頭領的。

馬庫斯：“……”

作者有話要說：

馬庫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jpg

（作者菌：上章立了個flag，居然有人說真香？！來來來，還有四章，咱們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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