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春曉

第二天上午。

“轉移？”漢克一臉疑惑地看着走進病房的醫生，問道。

“是的。”醫生點了點頭，“因為昨天晚上的仿生人事件，我們這裏人手不夠了，所以建議病人轉移去人手更充足的療養院。”

“那療養院不也沒有人手了嗎？”漢克問道。

“确實是這樣，但療養院一直在和政府以及模控生命交涉，他們那邊會最先開放錄用醫用療養仿生人。”醫生解釋道，“而且他們那邊環境也比這裏好，病人恢複起來也會快一點。”

“FBI同意讓他轉移嗎？”漢克可是記得門口還站着兩個探員的。

“FBI的人已經撤離醫院了。”醫生說道。

那就是不想再管喬舒亞的意思了，仿生人的革命成功，某種程度上來說喬舒亞的“罪行”也就一并被免除了。

漢克點了點頭，走到喬舒亞身邊想要問他的意見，結果發現喬舒亞已經睡死過去了，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家夥昨晚和自己一起熬夜看直播，明明身體一塌糊塗還強撐着看到了深夜，現在好不容易睡過去了，自己還是不要叫醒他了。

漢克仔細想了想，覺得喬舒亞應該也不會反對這種對自己身體有好處的事情，至于療養院的高額住院費，這厮有錢得很，估計也不會介意，便向醫生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轉移吧。”

“那我就讓人安排手續了。”醫生說完後便離開了病房。

漢克正準備坐回去，突然感覺到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有大半天都沒吃飯了。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喬舒亞，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病房，輕輕帶上了門。

就在他走出醫院後不久，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漢克接起了手機，對面傳來自己曾經的上司傑夫瑞的聲音：“漢克？你怎麽不在家？在哪鬼混呢？”

“傑夫瑞？”漢克怔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家夥給自己打電話來了，聽這語氣似乎還上門拜訪了的樣子，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你想幹嘛？我不是都辭職了嗎？”

“辭個屁的職啊！老子又沒批準！”傑夫瑞說道，“現在警局裏一堆仿生人都跑了，沒人辦事，我是不會讓你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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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漢克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一出，一時語塞，半晌後才罵道：“他們跑了你不會再聘回來嗎？把老子抓回去算個什麽事啊！”

“聽着，漢克，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聘回來也需要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手續。”傑夫瑞說道，“關于仿生人的政策什麽的都還沒正式出臺，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等着去處理，拜托，漢克，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就當是幫老朋友一個忙了，成不？咱們警局裏就你對仿生人最了解了是不是？”

“我……”漢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邊就已經拍板了：“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今天下午你就來一趟警局報到吧。”

“我去不了，我有病人要照顧！”漢克總算是在傑夫瑞的話中找到了縫隙插進去，沒好氣的說道。

“病人？”傑夫瑞沒想到有這一出，但他腦子一轉，很快想到了解決辦法：“這好辦，聘個仿生人去照顧不就好了，這事我來幫你解決。漢克，你是警察，不是保姆，別屈才了。那就這樣了，解決完手頭上的事情你就來一趟警局吧，拜托了漢克。”

說完傑夫瑞就趕緊挂了手機，生怕漢克給他來一句“老子不去”。

漢克站在大馬路中間拿着個手機哭笑不得。

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他心裏的火氣也消了大半，倒也不排斥回警局，傑夫瑞這個小心翼翼的樣子反而讓他覺得好笑。

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後，漢克準備去買點垃圾食品填一下肚子。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來，是不是該把喬舒亞轉移的事情告訴馬庫斯他們。

然後漢克很快就在心裏否決了這個想法。這群家夥在革命勝利之後都沒有聯系自己，天知道是不是高興過頭把喬舒亞都給忘了，怎麽說都得等他們來聯系自己，而不是自己主動找他們。

尤其是某個害人不淺的仿生人，哼。

……

喬舒亞感覺自己睡了這麽多天以來最安穩的一覺。

一夜無夢，舒适無比，就像是被打了一針鎮靜劑一樣，外面天塌下來了都不會醒的那種。等他睡醒了之後一睜眼，才發現自己又換了一個病房。

這個病房比上一個要寬闊很多，面積幾乎是上一個病房的兩倍，地面上鋪着柔軟的地毯，落地窗前拉着白色的窗簾，暖氣源源不斷提供着溫暖，一旁的床頭櫃上放着花束，花香萦繞在整個病房內，甚至還放着輕音樂，讓喬舒亞一醒來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心情大好。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還是說不了話，而且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不過，不能說話倒是不影響他的思緒，他開始回味起昨晚看現場轉播時的心情來，此時他就有些懊惱，如果自己沒有受傷就好了，竟然錯過了這樣一個意義非凡的創造歷史時刻的現場，太可惜了。

既然仿生人的革命成功了，那麽現在馬庫斯他們作為帶領仿生人走向自由的首領，此時應該忙到無暇顧及其他了吧。

正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同時伴随着馬庫斯的聲音：

“我們只是想看看他……”

“他還沒醒。”漢克的聲音傳來。

“沒關系，我們買了些水果之類的，讓我們放進去就好。”馬庫斯繼續說道。

“那好吧，動靜小點。”漢克囑咐道。“他昨晚一直在看你們，淩晨才睡着。”

“明白。”

說着，門就被打開了，馬庫斯、諾絲、賽門和喬許四人蹑手蹑腳地走了進來，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吵醒喬舒亞，看起來就像四個賊一樣。

當他們幾個慢吞吞地挪到喬舒亞床邊的時候，才看到喬舒亞瞪着一雙大眼睛驚訝地看着他們，一時間大眼瞪小眼，病房裏一片寂靜。喬舒亞不能說話，馬庫斯他們則是沒能反應過來，全都愣住了。

半晌後，還是諾絲最先反應了過來：“啊，你醒了！”

“啊……”馬庫斯也反應了過來，充滿歉意地說道：“不是我們把你吵醒的吧？實在是對不住。”

喬舒亞笑着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卻飄向了四人的身後，試圖找到某個讓他一直挂念着的人的身影，但卻沒有找到。

“昨晚的事情之後，我們一直都在忙，到現在才抽出了一點時間來看你。”馬庫斯說道，“希望我們沒有打擾到你。”

喬舒亞哭笑不得，他如果能說話，肯定要好好損一下這個家夥，才當了幾天首領怎麽說話腔調就變成這樣了，客氣的就像是在對陌生人說話一樣。

“你感覺身體怎麽樣？”馬庫斯關切地問道，“我們買了些水果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他們四人在準備來看望喬舒亞的時候，針對他需要什麽類型的禮物進行了非常激烈的辯論。

馬庫斯認為喬舒亞的興趣愛好應該是煙酒，但卻在提出來的時候被諾絲罵了一句笨蛋，受重傷的人怎麽能抽煙喝酒？虧這家夥以前還照顧病人那麽久，竟然這點常識都不知道，怕不是天天鬧革命把軟體都鬧出故障了。

賽門提議送花，結果幾人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來應該送什麽花。人類給花賦予了各種各樣的含義，而且不同種族的人類竟然賦予的含義都不一樣，這讓四個仿生人暈頭轉向，生怕送錯了花造成什麽誤會。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覺得花應該由另一個人送，他們四個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于是這個提議也被否決了。

最終喬許提出了送水果的意見，幾人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個比較靠譜，馬庫斯準備一人提一個水果籃子，一共買四籃水果的，又被諾絲罵了句笨蛋。買那麽多水果，估計等全壞了喬舒亞都吃不完。

于是四人提着兩籃水果跑去了醫院，進去繞了一圈才發現喬舒亞已經被轉移到了幾公裏外的療養院，白跑一趟。

賽門和喬許兩人把手中的水果籃子放在了喬舒亞床邊的櫃子上，喬舒亞看了一眼，想到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短時間內估計不能進食，再看那些水果的時候仿佛已經看到它們爛成一堆的凄慘未來。

為了不讓這些水果白白浪費，看來很有必要改善一下漢克的飲食習慣了。少吃垃圾食品，多吃水果，健康的生活從今天開始。

不過這當然不能告訴馬庫斯他們，以免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好意，畢竟知道自己送錯了東西難免會有些失落。喬舒亞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用口型說了句“謝謝”。

他的目光倒是一直有意無意地在病房的門那邊晃悠着，嘴上說不出話，心裏卻有點失落。

康納沒來嗎？

“這段時間有很多事情要忙，等我們忙完了，估計你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馬庫斯繼續說道，“到時候一定要來耶利哥玩玩，我也不說什麽來做客之類的客套話了，在我們看來你其實早就是耶利哥的一員，大家都把你當成家人了。”

“耶利哥的大家都很擔心你，你一定要好好養傷，早日痊愈。”賽門說道。

喬舒亞點了點頭。

“我們這段時間是真的特別特別忙，革命剛剛成功，還有很多要和人類的政府以及模控生命接洽的地方，所以不能在這停留太久。過兩天我們再來看你。”馬庫斯略有些歉意的說道。

喬舒亞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點也不介意。

四人這才走出了病房。

一離開病房，諾絲就看向馬庫斯：“你們這樣瞞着他真的好嗎？”

“反正他遲早也會知道的。”馬庫斯笑着說道。

“你們可能沒注意，他剛才目光一直在往咱們身後飄。”賽門聳了聳肩。

“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唉，我差點沒忍住，直接就告訴他了。”喬許說道。

“手續要多久才能辦好？”諾絲問道。

“不知道。”馬庫斯搖了搖頭，“應該很快吧。”

“他知道後可能要開心壞了。”諾絲笑了起來。

幾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快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四人遇見了拿着一張單子往回走的漢克。

漢克看着單子上的一行行字，眉頭緊鎖，差點沒注意到從他身邊走過去的四名仿生人。

“漢克。”馬庫斯喊住了漢克。

漢克擡起頭：“啊，你們出來了？”

“嗯……他已經醒了。”馬庫斯說道，看見漢克皺起的眉頭，趕緊解釋道：“不是我們吵醒的，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漢克怔了下，趕緊沖馬庫斯他們點了下頭，加快腳步向着喬舒亞的房間走去。一打開病房的房門，果然看見喬舒亞正在試圖把自己的枕頭調高一點。

“嘿！別亂動！”漢克吓了一跳，手裏的單子放在了床頭，趕緊上前幫忙。

喬舒亞注意到漢克手裏的單子，好奇地看了過去。

漢克注意到喬舒亞的目光，解釋道：“這個單子是剛才療養院的人給我的，說是模控生命派了仿生人來照顧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請個仿生人都要走好多亂七八糟的手續。”

喬舒亞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半晌後問漢克：“那你呢？”

漢克看懂了喬舒亞的口型，想了想後說道：“我……等你稍微好一些了，我可能就要回警局了。”

喬舒亞聽了漢克的話後，沒忍住笑了起來，那個笑容看的漢克有點想打人，他憋了半天才恨恨地說道：“有什麽好笑的！”

喬舒亞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果然還是适合做警察。”

雖然嘴上嫌棄警局，但心裏還是很喜歡警察這個職業的嘛。

“那還用你說！”漢克哼了一聲，順手拿起了籃子裏的蘋果就啃了起來，“嗯，還挺甜的。”

“別急，全都是你的。”喬舒亞說道。

“你不吃？”

喬舒亞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連話都沒法說，更別提吃東西了。

漢克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喬舒亞，故意把嘴裏的蘋果咬的咯吱響，那股清甜的蘋果香氣讓好幾天都沒能吃東西、全靠着管子補充營養的喬舒亞心癢難耐。

可惡！漢克這個家夥！喬舒亞惡狠狠地瞪着漢克，換做平時他早就一通嘴炮打過去了，可惜現在虎落平陽，半個字都罵不出來，一把火全燒在自己體內洩不出去，他簡直心疼死自己了。

就在此時，漢克的手機響了起來。

“誰啊……這時候打電話來。”漢克把蘋果叼在嘴裏，雙手在衣服裏找了半天才拎出個手機來。蘋果重新拿回手裏，漢克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有些無奈地說道：“哦，該死，是傑夫瑞。”

“喊你去上班的？”喬舒亞問道。

“大概是吧……真是見鬼。”漢克接通了電話。

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原因，喬舒亞簡直想仰天大笑三聲，在病人面前耀武揚威算什麽本事，到頭來還不是要被頂頭上司管。

漢克接完電話之後有些憤憤地咬了口蘋果：“媽的，一點破事也來喊我，老子不去。”

“去嘛。”喬舒亞慫恿他。

“我走了誰來照顧你！”漢克不依。

“仿生人啊。”喬舒亞朝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張紙努努嘴。

“他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來呢！”漢克皺眉道。

就在此時，漢克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艹！有完沒完了！”漢克罵了一句，把蘋果放在了床頭，再一次接起了手機，“又怎麽了？”

對面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漢克明顯是被噎了一下，挂斷手機後說道：“手續已經辦好了，那個仿生人馬上就能到了。”

“那你不用管我了，去工作吧。”喬舒亞笑眯眯地說道。

“真不用我管了？”

喬舒亞點了點頭。

漢克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喬舒亞幹脆閉上了眼睛說道：“你再不走我就睡覺了，到時候你在不在都一樣。”

喬舒亞可不希望漢克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職業生涯，漢克是一個好警察，雖然他的檔案已經算得上是前科累累了，但未來的路還長，機會還多。

“好吧好吧……”漢克終于還是妥協了，他拿起床頭咬了一口的蘋果，“那我就離開一會兒，你好好休息。”

喬舒亞這才睜開眼睛，點了點頭。

……

漢克離開了病房，喬舒亞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覺着實在是無聊得很，又不想睡覺，便開始在腦內想一些能令自己開心的事情。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康納，還沒深入想下去，腦子裏就浮現了一大堆的黃色廢料。某位名人曾經說過，當人吃飽穿暖卻精神空虛又無聊的時候，就會思那啥欲，于是喬舒亞就順理成章地開始回憶起在某個小破屋裏發生的一些不太和諧的事情，想着想着，體內的某種因子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但身體卻又動彈不得，可把他憋壞了。

雖然憋得難受，但喬舒亞樂觀的想着，這至少說明自己的腎沒被傷到，等傷好了又是條一夜七次不帶喘氣的好漢。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始傷心起來，為什麽康納不來看他呢？好歹也一夜情過，真是拔x無情……

正想到傷心處，突然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那敲門的聲音很均勻，太均勻了，每一聲敲門聲間隔的時間都一模一樣，仔細聽來甚至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喬舒亞正一邊傷心一邊腦補黃色廢料，突然被這麽詭異的敲門聲打斷了思緒，心情極差，但他又說不了話，沒法讓外面的人進來或者滾開，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瞪着一雙眼睛看着天花板。

門口的人半天沒有等到回應，便自己打開了門，走了進來。

他走進門來的瞬間，喬舒亞就扭過頭看了過去。

康納穿着模控生命的制服站在玄關處，身形挺拔、雙腿筆直修長，他的臉上依然是沒有什麽表情，LED燈泛着柔和的藍光，透着玻璃質感的眼睛落在喬舒亞的臉上，莫名帶了些躲閃。他的手裏有一捧白色的玫瑰花，門外走廊上玻璃窗外的陽光透進來，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那一瞬間，他像是在發光，純粹又幹淨。

“喬舒亞，我……”康納還以為喬舒亞是睡着了，沒想到喬舒亞竟然醒着，匆忙間想要組織一下語言，結果模控生命引以為豪的談判專家模塊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卡住了，半晌都沒憋出一個字來，倒是LED燈刷的一下就紅了，軟體不穩定到随時都能爆炸。

在軟體卡機的瞬間，康納下意識地把自己最常用的自我介紹用語說了出來：“我是康納，我是模控生命派來的仿生人。”

說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下，這不是廢話嗎？喬舒亞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嗎？見鬼，他以前從來都不會感覺到緊張這種情緒的，更別提因為緊張而當機了！

而喬舒亞根本沒在聽他在說些什麽，在他的目光接觸到康納的一瞬間，腦子裏的黃色廢料就直接挪到了眼前這個仿生人身上，現實與想象突然重合，讓他感覺自己瞬間就爆炸了，腦子裏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太幸福了還是太刺激了，心髒砰砰地跳動起來，在他耳邊像是雷鳴一樣鼓動着。

康納來看他了？

真的來了？

他想說話，但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看着康納。一旁的心電圖上，心跳頻率驟然飙升，短短兩秒的時間就直接翻了一倍。

這不正常的心跳讓監護器直接發出了警報聲，康納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大捧花摔到了地上，直接沖到了喬舒亞身邊：“喬舒亞？怎麽了？怎麽突然心率提升了這麽多……我的天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才說了一句話的功夫，心跳頻率又陡然上升了一個臺階。喬舒亞看着近在咫尺的康納，只覺得腦子一炸，血液像是逆流了一樣渾身發燙。

“我我我……我去喊醫生！”康納吓壞了，說話都開始不利索起來，正準備轉身沖出病房，卻被喬舒亞拉住了手。

那雙手很溫暖，甚至可以用滾燙來形容，力量不大，卻讓康納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扭過頭看向喬舒亞。

喬舒亞則在觸碰到康納冰涼的皮膚時，突然感到一陣心安。體內躁動不安的火苗像是突然被澆滅了，只餘下平靜和溫柔，他看着康納帶着焦急甚至是驚慌的臉，心像是突然融化了一樣，柔軟到不可思議。

他從沒有在這個仿生人臉上看到過任何帶有人類情感的表情，直到現在，當驚慌和無措真正出現在這張臉上的時候，他又希望他不曾體會過任何負面情緒。

他想用笑容來安撫一下康納的情緒，但卻怎麽都笑出不來，反而是眼前一陣模糊，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尖上戳了一下，幾乎抑制不住流淚的沖動。

他的心率慢慢的回到了正常值，康納看着心電圖上顯示的數字，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這樣一鬧騰，康納覺得自己的緊張情緒緩解了不少，雖然不知道喬舒亞為什麽心率突然如此不穩定，說不定覺得自己是來殺他的……畢竟自己在覺醒前做了那麽多冷酷無情的事情，喬舒亞會這樣想也正常。

“喬舒亞，我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擔任你的療養型仿生人。”作為全能的RK型號原型機，康納可以執行任何形式的任務，擔任療養型仿生人當然不在話下，“我……我知道你可能已經不信任我了，但我不會再傷害你了……對不起，我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喬舒亞看着康納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兩人還牽在一起的手，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康納的手心。這樣的一個小動作帶來的麻癢感讓康納手一顫，下意識地低下頭看向兩人的手，喬舒亞用手指把康納的手掌打開，然後在他的手心裏輕輕畫下了一個符號。

康納微微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小小的愛心符號。

仿佛在說，我把整顆心都交到你手上了，還談什麽信任不信任的。

LED燈悄然變成了紅色，康納發現在這個人類面前，自己的軟體随時都有崩潰的風險，而他竟然一點也不讨厭這種感覺，甚至很喜歡。

喜歡——這是康納第一次意識到這種陌生的感情，它像是開在一片荒蕪雪原裏的花，突破了一層又一層覆蓋在大地上的冰霜，盛放在凜冬的風雪中，在風霜摧剮下愈發的生生不息，最終化為一片花火，将這一片雪原燃燒成澆灌土地的水，再盛開出更多更美的鮮花。

他曾經擔心過喬舒亞會不會怪他，甚至是恨他，但在此刻他發現，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喬舒亞那雙像是星辰一樣明亮的眼睛裏，只有柔軟的笑意，明明窗外還在下着大雪，康納卻覺得自己找到了比太陽更溫暖的東西。

他看着喬舒亞的眼睛，忽然笑了。

這個笑容不再是機械化的假笑，他眼裏真真正正有了屬于他自己的溫柔笑意，那是冰冷的光學組件也無法掩蓋的溫度。

正在此時，門突然被打開了，漢克的聲音傳來，帶着些許懊惱的情緒：“唉，急急忙忙的，車鑰匙都忘帶……”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喬舒亞和康納同時向着門口看去，漢克像是石化了一樣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地盯着喬舒亞和康納，目光落在他們倆牽在一起的手上，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康納被漢克堪稱恐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抽出手，卻被喬舒亞握緊了。

喬舒亞倒是一臉光明正大秀恩愛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漢克，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小桌子，上面擺放着漢克的鑰匙，示意漢克自己去拿。

漢克沉默了半晌，憋出了一句“打擾了”，連鑰匙都不想要了，“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他站在門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應該發個火的，但心裏頭卻沒有半點火氣，不僅沒有生氣，甚至還有點想笑。

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嘴角早已經不知不覺地翹了起來。

“靠，老子高興個屁啊，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臭小子……”他一邊罵一邊笑，搖着頭走遠了。

這一口狗糧來的猝不及防，多走點路就當是健胃消食了。

……不過，這種感覺好像也沒有那麽糟。

漢克走到療養院外，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将草坪覆蓋在一層一層的綿軟潔白之下，不遠處的道路旁邊，他一眼看見馬庫斯和諾絲兩人結伴站在雪中，彼此相依偎的樣子仿佛驅散了世間的寒冷，讓春曉提前降臨在這片大地上。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一邊無奈的搖搖頭，一邊恨恨地想着：

好好好，一個個都有伴了是吧，下次來這療養院，老子一定要把相撲給牽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裏就完結啦~感謝一路追文到這裏的小天使們，感謝你們的留評，這是能支撐我寫下去的最大動力！這篇文作者菌寫得特別開心，希望你們也看得開心！愛你們！

不過喬舒亞和康納的故事還沒有結束，番外篇繼續連載，畫風突變，基本是各種撒糖沙雕日常

順便國際慣例求作收，喜歡作者菌文風的童鞋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專欄哦~這樣就能獲得一只熱衷于産糧的Cii啦~mua！！！

對了，發個小福利，這章留評會随機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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