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零點之後,參加派對的人陸續離開。

說好了狂歡一整夜,真實踐起來,才發現非常有難度。

十一點的時候,已有一批人困的搖搖欲墜。午夜十二點,鐘聲響過之後,大家集體起身,和吳斯告辭,說要回家補覺。

沒醉的攙扶着喝醉的,吵吵嚷嚷的往出走,互相商量怎麽拼車。

吳斯披了一條紅色的羊絨圍巾,送大家出門。

天冷,只送到電梯門口,沒有繼續跟着。

安妮混在人群裏,進了電梯,電梯門關閉的剎那,她透過縫隙,看到了吳斯轉身離開的瞬間。

出了酒店,有車的去取車,順便捎上幾個順路的。沒車又不順路的,揮手叫出租車。

蘇琳,“安妮,攝影組的小中也住城西區,你們兩個一起打車正好。”

安妮拒絕了蘇琳的好意,理由是要去見朋友。

真實理由是想留下來陪吳斯。

待衆人離開之後,安妮原路折返。

酒店大廳的桌子上放了一個花瓶,瓶子裏插了幾朵白色的花,路過時,安妮順手掐了一朵。

乘電梯,回到頂層。

用花擋住臉,敲門,等待回應。

門打開的瞬間,如願以償的看到了吳斯驚訝的臉龐。

安妮挪開花,露出眼睛,微笑着對吳斯說:“新年快樂,我的斯姐。”

吳斯真的驚到了,半天才恢複鎮靜,接過花,拿在手裏,側過身讓安妮進門。

“謝謝。”吳斯後知後覺,“你也新年快樂。”

安妮失笑,“沒想過我會回來?”

吳斯搖頭,“沒有,開門之前,以為是打掃衛生的阿姨。”

沒想過會是安妮,更加沒有想到,安妮會送她一朵花。

狂歡過後,客廳一片狼藉。

安妮踢開腳邊的空酒瓶,對吳斯說:“這個新年,我想和你一起過。”

吳斯還有些懵。

安妮,“而且你最好習慣。”

吳斯,“習慣什麽?”

“以後每個節日,我都會陪你一起過。”安妮走到吳斯面前,擡眼盯着她,“我單方面宣布的,從今天起,你的一切私人時間獨屬于我,閑雜人等不得占用。”

宣布完,握住吳斯的手,問她,“好嗎?”

安妮剛從外邊進來,手有點冰。

吳斯沒有感覺到任何涼意,她覺得很暖,手暖、心暖、連帶着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溫暖無比。

“好。”吳斯點頭,答應了安妮的請求。

她的心髒很平靜,不像以往那般跳得厲害,只是莫名的甜。

……

花要養在水裏,才能活得久。

吳斯找來一個酒瓶,刷幹淨,灌上水,把花插.進瓶子裏。

酒瓶很寒酸,又太過随意。

吳斯想找個名貴的花瓶過來,可她怕這種鄭重其事會遭到安妮的嫌棄,只能作罷。

安妮在旁邊看着,無所謂的說出了這朵花的來歷,“随手摘的,看過聞過之後扔掉就行,不用太在意。”

吳斯搖頭,細心的舒展每一朵花瓣,“這幾年,每個節日我都一個人度過,好不容易有人來陪我,還送了我禮物,我絕對不會扔掉。”

東西無所謂,重要的是送東西的人,以及那個人的心意。

想想都忍不住樂,可安妮在旁邊站着,吳斯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只好忍着。

實在憋的難受,擡手,把上揚的嘴角拼命往下扯,努力維持平靜。

安妮沒多想,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怎麽是一個人,喬伊呢?”

剛問完,安妮就後悔了,這麽好的氛圍,提起喬伊,無異于是在找死。

吳斯沒說話,繼續擺弄花瓣。

“對不起。”安妮道歉,“我不應該提起她。”

這個道歉并不是敷衍,安妮真的很自責。

雖然吳斯說她已經徹底放下喬伊,可硬盤格式化之後還會留下細微痕跡,更何況是五年的感情。

“沒事。”吳斯笑笑,推了安妮一下,“我不在意。”

見安妮依舊憂慮,開口解釋,“和喬伊在一起時,每次節日,她都會去陪別人。”

“她說,那個人是她在孤兒院裏認識的朋友,年少時對着佛像發過誓,承諾長大以後相互陪伴,每個節日都要一起過。”

轉頭,對安妮說:“那個時候,我已經意識到喬伊不是真的喜歡我,可我不願意承認,假裝那個另她牽腸挂肚的人并不存在。”

吳斯一臉釋然。

安妮問她,“那個人,是沈輝?”

吳斯,“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喬伊說過的話,放到今天來看,沒幾句是真的。

笑了一下,自我嘲諷,“如果那個人是沈輝,那我也真夠渣的,棒打鴛鴦這麽多年,要不是我在中間阻着,說不定喬伊現在孩子都生出來了。”

安妮心疼,擡手,剛想抱住吳斯,卻聽到了敲門聲。

是客房服務,過來打掃衛生。

安妮皺眉,“這麽晚了還有人願意過來?”

吳斯,“我出了五倍的價錢,讓酒店派人過來。房間亂糟糟的,我會睡不好。”

安妮失望,“可是我想抱你。”

吳斯抿嘴笑過後,對安妮說:“又不是以後沒有機會了。”

安妮一想也是,擡腳去開門。

吳斯忽然拉住她,指着心口,對她說:“安妮,我已經把喬伊從這裏挪出來了,現在這裏空了,你願意進來嗎?”

安妮剛想開口回答,吳斯制止住她,“不用着急回答,我會等你準備好。”

松手,繼續擺弄花瓣,“我單方面宣布,現在不是你在追我,而是我在追你。”

或者說,是互追。

而底線,是坦誠。

“我想了很久,依舊說服不了自己。”想法一直在改變,不斷勸自己,不要較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可是不行,像偶然刺進皮肉的木刺。時間長了,雖然不痛不癢,可那根木刺會在皮膚上留下痕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塊皮膚有瑕疵,不完美。

吳斯,“安妮,我不能容忍我的愛人有事情隐瞞我,所以,你什麽時候決定坦誠相待,我們兩個什麽時候确定關系。”

安妮左右為難。

這招挺狠的,要是她選擇隐瞞,哪怕她和吳斯在一起一輩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她可不想以後跟別人介紹吳斯時,只能以朋友相稱。

安妮咬牙,扯了一下吳斯的衣角,輕聲說:“斯姐,你給我時間,等我準備好了。”

吳斯,“好,我等你。”

……

酒店旁邊的廣場有煙花表演,為了吸引人氣,煙火從入夜一直放到天明。

以往只有霓虹閃亮,今晚,霓虹之上,五顏六色的煙花争先綻放,夜空被點亮,宛如白晝。

陽臺視野開闊,安妮從冰箱裏拿了幾瓶啤酒,坐在陽臺的沙發上,邊喝酒邊觀賞煙火。

吳斯交待完保潔,來到陽臺,坐在安妮身邊。

沒敢坐太近,保持了距離。

酒已經喝了三瓶,安妮伸手拿第四瓶時,吳斯問她,“你有酒瘾?”

“算是吧,之前去俄羅斯待過半年,那時是冬天,天寒地凍,不喝幾口酒真扛不住。”

吳斯,“你去俄羅斯旅游?”

“不是。”安妮側躺在沙發上,仰頭看煙火,“是陪別人送貨,不僅要躲警察,還要躲當地的黑幫,那一趟走完,這輩子都不敢再踏進俄羅斯。”

吳斯,“你怎麽總跟着別人亂跑?”

之前在廚房,安妮跟她講旅行經歷時提過,她會去那個小山村,是因為貨車司機要去探親。

“我的旅行,沒有路線也沒有規劃,想去哪全憑心情,後來煩了,開始在酒吧裏蹲守,遇到順眼的,跟着他走,幫他做事情。”

慢慢的,上瘾了。

“像我這樣的人,活着是件很無聊的人,沒有目标,沒有親人,沒有活着的動力。”安妮喝酒很猛,一口灌下半瓶。

擦擦嘴邊的酒漬,笑着對吳斯說:“可是不想死,只能在別人身上尋求一些活着的意義。”

那段時間,安妮結識了許多朋友,她跟在那些人身邊,陪他們走完剩下的路。

一條命,過千百種人生。

……

對吳斯來說,這是個好的開頭,安妮此刻講述的,并不只是逗人發笑的段子,而是真真實實的經歷。

吳斯問安妮,“以後你不會趁着我不注意,又跟別人亂跑吧?”

安妮有些醉了,笑容比平時放肆,“不會,你是我的終點,以後我哪也不去,就守在你身邊。”

情真意切的情話,沒有半分虛假。

只是這份深情若尋不到源頭,只能讓人心慌。

吳斯盯着窗外,假裝看煙火,思考良久之後,開了口,“安妮,其實我猜到,你和喬伊來到我身邊,是因為我媽媽。”

吳斯的聲音有些發顫,剛說完要給安妮時間,誰知下一秒就沒繃住,直接把安妮的秘密講了出來。

她向來沉穩,可從遇到安妮開始,性格愈發沉不住氣。

“我媽媽生前資助過很多孤兒院,直到現在,還有人找我打聽,說當年得到過媽媽的幫助,想要報答。”

安妮那邊沒有動靜。

吳斯繼續說:“如果你的秘密是這個,那真的不用隐瞞,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感情是件很複雜的東西,從來不純粹。哪怕安妮接近她的目的真的是為了報恩,那她也不介意。

吳斯頓了一下,問安妮,“你的秘密,是這個嗎?”

問完,偷偷在心裏思量,如果安妮承認,那是不是代表,她和安妮可以确定關系了。

畢竟她說過,什麽時候坦誠相待,什麽時候确定關系。

等了一會兒,安妮那邊依舊沒有動靜。

吳斯耐心消耗完畢,轉頭看安妮。

這一看,氣得不輕。

安妮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呼吸沉穩,懷裏抱着個酒瓶子。

“你絕對是故意的。”吳斯湊到安妮身邊,手撫摸上安妮的臉蛋,想掐一下解氣。

到底沒下去手,嘆了口氣,低頭,輕輕吻了安妮一下。

吻落在額頭,位置很保守。

吻過之後,想着這個吻除她以外沒人知道,又有些不甘心。

再一次吻了上去。

定住,拿出手機,打開照相機,拍照留念。

這張照片,暫時不能見人,只能存在私密相冊裏,設密碼時,吳斯嘆了一口氣,“我這情路,也真是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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