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軍閥頭子
蘇辰、死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方斬佛腦海中只有這一句話。
看着面上沒半點情緒的方斬佛,自他的話說完後,如雕像般端坐不動,秦子和在心裏深深嘆息,眼中悲傷之色更濃。
十八太保跟随大帥的時間最長。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并不是只有十八名,當年還是少年的大帥,身邊聚攏了一批跟他差不多的年輕武者,南城之戰時失去近半。後來随着大帥四處征戰,這些人雖個個勇武無比,但個人武力在戰場上畢竟有限,而他們也遠未達到刀槍不入的地步,所以陸陸續續死去。直到大帥統一南方,最終只剩下十八位,也就成為世人熟知的十八太保。
這些人,與大帥名為袍澤,情同兄弟,如今一下失去其中十二,大帥心中焉能不痛。更何況——更何況還有一個蘇辰。
秦子和低下頭,眼神微黯。
很久之後,方斬佛才開口說話,聲音喑啞,他緩緩開口問道:“屍體呢?”
秦子和頭垂得更深,嗓音也沙啞起來,“只找到三具屍體,有幾具,被北軍帶走了,至于蘇辰——”秦了和頓了下,咽了口唾沫使聲音不至那般澀然後,才開口繼續說下去,“埋下的炸彈威力太大,車子被炸得四分五裂,人、人——”說到這裏,他終是無法再說出口。
車子四分五裂,人,自然屍骨無存。
那一瞬間,方斬佛臉上的表情是空白的,他定定望着前方,卻又仿佛什麽都沒看,眼裏也是一片空茫。
秦子和看到這個樣子的關斬佛,心裏一陣抽痛,這樣仿佛失了靈魂徒剩軀殼的方斬佛,他第一次見到。只是,他帶來的消息還不止此,接下來的事需要大帥站出來主持。
“大帥,傳回的情報除了刺閻行動的細節外,還有一個消息。”
方斬佛閉了下眼,緩緩轉頭看向他,眼神幽深,其中的情緒已無法令人探知,他只是定定望着秦子和,一個字不說。
“蘇辰——”簡單兩個字,竟讓秦子和感到千斤之重,無法順利說出口,他頓了下,收拾好自己的心緒,慢慢地将下面的話說出來,“從閻羅那裏探得一則情報,東海之國的軍隊,将于半個月後開赴我東北國界之外,從接壤的C國登陸,進軍青水江,從而開始全面侵略我國。”
“或許正是因為獲得了這項情報,蘇辰他才——”秦子和聲音低落地補充一句。
方斬佛從椅子上站起身,取下挂在牆上的刀挎在腰側,整理了下頭上的帽子,沉穩地步出檀木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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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總長,召集所有官員将領,到會議室商讨南北合并,以及抵抗侵略之事。”
“是,大帥。”
方斬佛的聲音鎮定從容,讓被兩個消息沖擊得悲傷而又有些慌神的秦子和,瞬間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神色也跟着鎮定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在無人看到的檀木桌後,椅子扶手像被巨力擠壓過般,不僅變形,很多木刺也突了出來,其上,印着斑斑血跡。
北方失去統治者,一時陷入混亂中,閻羅手下幾名大将開始争權奪利,都想自己坐上總統寶座,誰也不服誰。昔日同袍戰友,今朝反目成仇,他們甚至公然在街上開啓槍戰,死于流彈的無辜民衆一日日增加。
許多北方民衆舉家遷移,由北至南,跨河過江,來到南邊,這是近代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民衆南遷之舉。
北軍幾名将領已經打紅眼,看不到北軍民心盡失,也看不到不遠之外的鄰國正磨刀霍霍,盯緊了它西邊這個龐然大國。
不知是從何處傳起,盼望方斬佛一統南北的呼聲漸漸壓倒其他所有聲音,然而,這名與北閻羅閻大總統齊名的南方軍閥頭子,卻像啞了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本有些擔心方斬佛趁機北上的幾大北軍将領,為此甚至暫時罷手,如果方斬佛真敢這個時候北上分羹,定要聯手給他一個教訓。就算閻大總統死了,北方也還有他們這些北軍将領,哪裏輪得到一個南蠻子幹涉。
現在見方斬佛龜縮不出,覺得他沒有那個膽量離開自己的地盤,于是混戰再度開啓。
那麽,被北方民衆呼喚,又讓北軍将領忌憚的方斬佛到底去了哪裏?他真的是龜縮在自己的地盤不敢出去嗎?一些有志之士沉默着,也企盼着。
華國東北邊境。
邊境幾個小鎮經過敵機的數次轟炸,早已成為一片廢墟,除了埋在瓦礫土堆下的屍體,活着的耗子都見不到。而邊境防守的軍隊,本就戰力不強,入侵的敵軍突然出現,強大的火力幾乎一個照面便全殲了這只守衛部隊,剩下的士兵頓時四散而逃。
被閻羅派到這裏來駐守的軍官和士兵,幾乎都是些犯了錯的士兵流放至此,要不然就是一些應征來軍隊混口飯吃的流氓混混。現在面對突然出現的敵人,炮彈不長眼的情況下,個個都惜命得很,象征性回身開了幾槍,便轉身跑了,有些甚至連槍都沒帶直接扔在了地上。
後面碾壓過來的敵軍,一邊開火,一邊放聲大笑,看到狼狽逃竄的北軍士兵,眼中盡是輕蔑。這樣的士兵哪裏是他們帝國軍隊的對手,他們甚至根本不用出動飛機大炮,只要機關槍掃射幾下,這些士兵便像兔子一樣撒腿跑了。
輕易占領邊境駐地,敵軍指揮官不放心地又用大炮和飛機轟炸一陣,炸得塵土飛揚,煙霧彌漫。炮聲歇下,陣地上一片死寂,再看不到一個移動的活人。敵軍指揮官放下心來,看來華國那個愚蠢的北方總統,人雖然死了,應允的的事情還是做到了,這裏既沒有增加兵力,也沒有消息外洩有哪只部隊趕來增援。
敵軍浩浩蕩蕩地趟過去,他們昂首闊步,扛着槍,唱着歌,仿佛這片肥沃的土地已經是他們的了。那些數不清的財富,和征兵告示上畫着的花花姑娘,都在向他們招手。
充滿歡快氣氛的軍隊,不像一支即将入侵他國的軍隊,而是像一支已經取得勝利的凱旋之師。直到,不和諧的聲音乍然響起。
“轟隆”“轟隆”的爆炸聲自前方傳來,一陣地動山搖。
“敵襲!敵襲!”前方部隊陣形大亂,士兵們慌亂地從肩膀上取下槍拿在手裏,瞄準前方。
正當所有敵軍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時,槍炮聲從身後響起。之前靜悄悄的陣地,一個又一個穿着華國軍服的士兵,像從土裏忽然長出來的一樣,從後方包抄過來,發動攻擊。
這個時候敵軍指揮官才意識到自己中了華國軍人的計。原來早有部隊埋伏在這裏,還在他們必經的路上埋下炸彈,故意在之前的轟炸中不露形跡,讓自己以為沒有其他軍隊,直到前方的部隊踩上地雷,這支潛藏的華國軍隊才現身發起攻擊。
之前還打得華國守兵節節敗退,現在形勢逆轉,入侵的敵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他們後路被截斷,更是連退得沒法退。
被子彈一槍射中頭部倒地的敵軍指揮官,死前最後一個念頭是:
這到底,是誰的軍隊?
自然是方斬佛的軍隊。
方斬佛得到敵國将從東北邊境入侵的情報後,迅速安排好南方相關事務,為了悄無聲息抵達邊境,将整支軍隊化整為零,終于在敵軍入侵前一天集結于此。
形人而我無形。他們知道敵軍入侵的時間和地點,搶先到達戰地以待敵;而敵軍卻只看到那些戰鬥力弱且毫無士氣的邊境守軍,長途奔襲而帶來的疲憊加上自以為安全的松懈大意,兩軍交戰之下,焉有不敗的道理。
東北邊境的戰況很快傳遍國內,民衆們這才知道,原來之前一直沉默的南方軍閥頭子方斬佛,之所以不出聲回應民衆呼聲,不北上定亂局,竟是奔赴邊境抵抗外敵入侵去了。如果這次沒有方斬佛和他的軍隊,這支侵略敵軍便将進入華國腹地,燒殺搶掠,不知将有多少人失去家園,妻離子散。
而這個時候北軍的将領在做什麽呢?搶地盤!争權利!外敵都打到國門邊了,他們還在自己人打自己人!
百姓們憤怒了,士兵們憤怒了,于是當方斬佛帶領軍隊進駐北方時,幾乎受到了北地軍民的夾道歡迎。在民心盡失,軍心渙散的情況下,加之方斬佛挾打退入侵外敵的餘威,争權中的幾名北軍将領根本沒抵抗多久,便敗在方斬佛手下,手中軍權也被轉移。
方斬佛初步統一南北,他命秦子和擔任全國政務總長,總理全國政務。将北軍各級軍官打散編制,重新編排,南軍将領插入北軍,北軍将領插入南軍,下令全國軍隊加強操練,重新整頓。
當将重要的事情大致處理完畢,方斬佛終于得了片刻清閑時間。從急行軍開始,掩藏行蹤北上抗敵,再進駐北地将之前閻羅的軍隊收編,方斬佛一直處于忙碌中,這樣的忙碌或者戰場上的緊張,使他無法顧及其他。而現在,大勢底定,餘下的都是手下将官們的工作,他突然多出了大把時間。
時間空出來的方斬佛沒有休息,他在一名部下的帶領下來到一個地方,一段被截斷的道路旁邊。
“大帥,閻羅遇襲的地方,就是這裏。”
就是這裏麽。
方斬佛面容沉靜,靜默如一尊雕像立于深秋的寒風中,凝視坑坑窪窪的地面,周邊寸草不生,盡成焦土。
默然站立片刻,他動作緩慢脫掉手上白色手套,摘下帽子,眼神如路邊掉光葉子的小樹林一樣蕭索。方斬佛沒有說話,将帽子端在手中置于胸前,久久凝視那片土地,一字不語。
“大帥?”部下疑惑地看向方斬佛。
因為長時間盯着一個地方不眨眼睛,眼睛發澀,一股淚意突然湧上來,方斬佛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卻依然凝視着那個地方,沒有移開一點視線。
蘇辰的,喪身之地。
心髒突然痛不可抑,山岳般不可撼動的身軀幾不可見地晃動了下。
“大帥?”部下再次疑惑出聲。方斬佛這次有了回應,他輕搖下頭,然後像剛才一樣動作緩慢地一一戴上帽子、手套。
“走吧。”
淡漠的聲音散入寒涼的空氣,兩者交彙似能結成冰塊。
方斬佛以比來時稍快的步子大踏步離去,如果仔細看他腳下,會發現以往每跨出一步如丈量過般的整齊步伐,此時大小不一,顯得頗為淩亂。
蘇辰,你說過,會回來的,為什麽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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