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你……”

與謝野晶子的神色驚疑不定,泛着微微紫色的瞳孔之中清晰可見地倒映出少年翠綠的眼睛。

初鹿野來夏的臉上還沾着爆炸而帶來的灰塵,破損的衣物上還帶着猩紅的血跡,血液滲透了織物,留下一片趨近于黑色的痕跡。

他剛從複活中清醒,眼神中卻不見半分懵然,眼底清澈無比,冷靜到了極致。

在被爆炸的光火吞沒、大腦還能夠思考的那一瞬間,初鹿野來夏已經瞬間想好了該用怎樣的方法掩蓋過去……至少,不能擴大知情者的範圍。

在摸清楚整個武裝偵探社之前,這個秘密不可以被大範圍的知道。現在暴露是意料之外、迫不得已的事情,就算要暴露,也只能讓與謝野晶子一個人知道。

這種量的炸藥被引爆,差不多連這個破舊倉庫都可以炸飛,初鹿野來夏權衡了一下之後就知道自己這次是必死無疑了——這種情況下可能會出現兩種結果。

一,在與謝野晶子趕到之前,他就已經複活完成,雖然衣服破損、身體上也沒有受傷的跡象,但還可以說謊蒙混過去。但謊話也有不被信任的可能,甚至可能會被與謝野晶子當做疑點告訴江戶川亂步,那麽“不死”就有極大的可能被猜測出來。

二,在與謝野晶子的眼前完成複活重置的過程,“不死”暴露,但初鹿野來夏了解與謝野晶子和亞人極其相似的灰暗過去,他有把握引導與謝野晶子為自己保守秘密——至于江戶川亂步會不會發現,那就是之後要考慮的事情了。

“被發現了嗎……”初鹿野來夏用手肘作為借力的支撐點而半坐起來。他垂下頭,将手指插進淩亂的泛着金色的發間,顯露出來的那一截脖頸纖細而蒼白,是不堪一折的脆弱模樣。

那雙如同上好翡翠的翠綠色眼瞳中,緩緩地氤氲了朦胧的霧氣,霧氣最終凝聚成眼淚溢出來,順着下巴的弧度簌簌地落了下來,濺到地面上時混雜了泥土和灰塵,漸漸變成了渾濁的深色水跡。

從少年的身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來了脆弱和惶恐不安,足以讓任何注視到這一幕的人都對他生出同情和憐愛之情來,按捺不住想要保護他不受傷害的心情。

“我也……我也不想這樣啊……”

初鹿野來夏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哽咽之意,還含着顯得可愛的鼻音,語調之中充滿了不安和難過。

“這是怎麽回事……?”面對着表現出這種難過情緒的初鹿野來夏,與謝野晶子也無法用重話來質問,于是便柔軟下了語調。

“……異能力,”初鹿野來夏抽動了一下鼻翼,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猶豫躊躇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其實……這才是我的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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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與謝野晶子神色錯愕了一瞬,“那個異能力生物?”

如果“不死”才是初鹿野來夏真正的異能力的話,那麽那個異能力生物又是怎麽回事?那個生物确實是真實存在的沒錯,一個人可能會同時擁有兩個異能力嗎?

“我真實的異能力是……「神遺之人」。”他低聲說道,“就跟你看到的那樣,那些黑色的粒子就是構成我的異能力生物的物質,但它原本的作用其實是……在我死亡之後,重置我的身體狀态,使我能夠死而複生。”

「神遺之人」是初鹿野來夏編随便編出來的異能力。他是謹慎至極的性格,做任何事都會提現想好可能的後果,并且提前做好每一種準備。

雖然他沒想到,這個工地廢棄的時候的居然沒有收走那些剩餘的炸藥——這也太不負責了!會在今天暴露“不死”也是沒想到的事情,但是針對這種情況,初鹿野來夏一早就想好了說辭。

說是異能力是最穩妥的方法,除了太宰治,不會有人知道他其實不是異能力者。而太宰治……雖然沒有證據,但初鹿野來夏就是直覺地認為太宰治不會說出去。

不過直覺和事實是兩回事。總之,能蒙騙一個人就先蒙騙一個人吧。

“……不可思議。”聽到了最後,與謝野晶子只能說出來這一句話。

她的能力也無比神奇,甚至被稱為“死亡天使”,但就算那樣,她的異能力也只能在對象“瀕死”的情況下使用,是無法對死人使用異能力的——更不可能使死人複活。

這樣的異能力,只能以可怕來形容。

當一個人不畏懼死亡、就算死去也可以複活,那麽有很多被其他人顧慮着可能會失去性命的危險的事,對于他來說完全就不是問題了。

這樣的體質……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這個問題,與謝野晶子一時間也無法仔細地考慮清楚。

她甚至也分不清,擁有「神遺之人」這種異能力的初鹿野來夏,和擁有「請君勿死」的她自己,究竟誰更可悲。

為了進一步博取與謝野晶子的同情,初鹿野來夏并不介意用自己曾經的經歷來賣慘。

“這個異能力「神遺之人」,是我在五歲的時候發現的。”初鹿野來夏屈起雙腿,雙臂環過腿部交疊在一起,将下巴擱在膝蓋上。

少年的五官精致至極,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了下來,鬓發服帖地貼在頰邊,眉眼之間盡是落寞的神色。

“我母親她……自從父親離家出走之後,就完全變了一個人,經常在我身上發洩她的怨氣和怒氣。”初鹿野來夏的語調裏都帶着苦澀的意味,發苦的味道從舌根一直蔓延出來,“她經常掐着我的脖子,那種被死死地扼住咽喉,無法呼吸,感受着氧氣一點一點流失,肺部和腦子都像是快炸開一樣的疼痛,我到今天都還記得。”

他嘲諷般地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來。

“我的母親不想被鄰居說她虐待孩子,于是強迫我戴上了那個黑色的頸飾。”

初鹿野來夏說到這裏時,與謝野晶子心中一驚。

初鹿野來夏所講述的過去,竟然和江戶川亂步所說的一模一樣……全部都被他給說中了。

“在五歲的時候,我的母親失手,掐死了我。”

在說出這句話時,初鹿野來夏臉上的神色顯得冷漠至極,眼底像是淬了冰一般冷,說話時的語氣卻是僞裝得完美無缺的難過,完全符合一個童年受過傷害的孩子所應該表現出來的樣子。

“在那之後,我的母親說……”初鹿野來夏幽幽地說道,“她說,我是個怪物。”

“從一開始,就不該降生到這個世界來。”

這是他的母親曾經說過的話。

他苦笑了起來:“我害怕背當做怪物,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小心地隐瞞着異能力。等到長大了,來到了橫濱……就更加不敢暴露這個異能力了。”

他沒有把事情的原委說的太過清楚,但是與謝野晶子能夠聽懂、且無比清晰地了解到初鹿野來夏不願暴露的緣由。

與謝野晶子的情緒突然變得無比複雜。

那個時候,初鹿野來夏還只有五歲——比當時被森鷗外帶走的她還要小許多。而那麽小的孩子,卻不得不開始直面死亡、被迫成為母親口中的“怪物”。

太痛苦了。

與謝野晶子有着極其相似的經歷,雖然她并不是被叫做“怪物”,但一次又一次讓重傷瀕死的士兵恢複完好、又再一次投入戰場,不斷消磨了那些士兵的生志、使他們絕望。這樣的與謝野晶子,被稱為“死亡天使”。

這絕不是什麽好詞。

這個陰影,曾經一直籠罩着她。直到加入了武裝偵探社的今天,才終于消散去了部分陰翳。

“與謝野醫生,”初鹿野來夏擡起頭,他面色無比嚴肅,與與謝野晶子直直地對視,語氣鄭重至極,“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抿了抿唇,最終咬着牙說出了口。

“可以……幫我保守秘密嗎?”

“暫時、暫時就好……我知道武裝偵探社對大家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但是我不希望這個能力暴露……也許以後有機會,我可以親自說出口。”

他一邊苦笑,一邊眼瞳中又開始氤氲起了朦胧的霧氣,眼中泛着粼粼的波光,顯得那張擺出無辜和難過表情來的臉更加生動。

“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與謝野醫生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可以嗎?”

被柔軟溫柔的少年用這樣帶着祈求的目光注視着,濃郁的睫羽上還沾着淚珠,帶着緋紅的眼角和鼻尖也顯得可憐極了,與謝野晶子完全招架不住。

如果是平時,也許與謝野晶子并不會這麽輕易就中招。但是剛才那一大段充滿着真情實感的話、痛苦又悲慘至極的遭遇,已經讓與謝野晶子先入為主地對初鹿野來夏升起了同情之心。

況且,初鹿野來夏的死是為了拯救人質,為了保護那個女孩,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光是這樣的心性,就足以讓與謝野晶子判定初鹿野來夏不是惡人了。

這麽看來,初鹿野來夏大概率是能夠通過入社測試的。既然通過了測試,那麽今後就是武裝偵探社正式的一員了,與謝野晶子并不介意為初鹿野來夏保守一些無傷大雅的秘密。

她終于松了口,“好吧,我幫你保守秘密。”

與謝野晶子比初鹿野來夏大了三歲,她自居為大姐姐,且初鹿野來夏看起來又比較顯小,她就忍不住去揉了一把少年看起來柔軟又蓬松的頭發。

确實手感非常好,發質細軟而蓬松,摸起來非常舒服。

初鹿野來夏被與謝野晶子揉了一把,聽見她答應保守秘密之後才在心中松了口氣,臉上順勢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來。

通過對社員的了解、分析後的性格,初鹿野來夏有99.9%的把握,能夠通過話語和表情、動作來引導與謝野晶子,讓她想起自己曾經的經歷,以此來對他的經歷産生共鳴的情感,最後——她一定會答應初鹿野來夏的要求,為他保守“不死”的秘密。

如果是跟武裝偵探社有關的事,與謝野晶子肯定是不會幫他隐瞞的。但畢竟這個秘密只是屬于初鹿野來夏一個人的,并不會對武裝偵探社造成任何影響,就算被瞞下來也不是大事。

但就算有99.9%的可能會成功、僅有0.01%的可能性會失敗,與謝野晶子也有那麽一點可能不會答應這件事。

現在順利達成了目的,初鹿野來夏才得以放松了。

“那麽,我會說你受到了瀕死的重傷,然後我用我的異能力「請君勿死」治好了你。”與謝野晶子十分貼心,連謊話都已經替初鹿野來夏想好了,“至于你的秘密,我們就當做沒發生過吧。”

“嗯!”初鹿野來夏的臉上露出了害羞的笑,盈滿綠意的眼瞳帶着羞怯地注視着她,“謝謝你……與謝野醫生。”

“有什麽好謝的,你可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啊。”與謝野晶子撩了撩鬓發,随後站了起來,向初鹿野來夏伸出了手。

初鹿野來夏擡手握住與謝野晶子的手,順着力道站了起來。

那個被綁架的女孩——千惠,她早在第一次爆炸發生的時候就以為沖擊力而暈了過去,所幸“不死”沒有被第二個人看見。

與謝野晶子從随身帶着的包裏抽出了柴刀——說實話,初鹿野來夏不知道與謝野晶子那個看起來不大的包是怎麽裝下這麽大一柄柴刀的,暫且只能理解為異次元包包。

她割斷了綁住千惠的繩子,少女白皙的肌膚上因為被綁縛而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紅色痕跡。

他們把千惠放進開來的車輛的後座,随後就開着車去撿屍那個被黑色幽靈打到重傷昏迷的倒黴綁匪了。

綁匪被找到時已經快死了,出氣比進氣還多,他們要是再晚來一點,這個綁匪大概就小命不保了。

與謝野晶子使用「請君勿死」,将綁匪治好之後又把他敲暈,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再一次塞進後備箱裏。

這個綁匪還不能死,他們得帶着活口回去交差。

回到偵探社時,富商夫妻已經等在了偵探社的事務所裏。在回去之前,初鹿野來夏就已經報告了這次委托的最後成果,确認女兒安全無事之後,富商夫妻終于松了一口氣,富商夫人還差點暈過去。

救護車是一開始就叫好的,富商夫妻在見過昏迷中的千惠之後,就将她送上來救護車,同時大筆豐厚的報酬也打進了偵探社的官方賬戶裏。

武裝偵探社在發工資這方面很良心,一點都不吝啬。除了最基本的工資之外,如果出外勤做委托的話,那個人會從這份委托的報酬之中得到一部分抽成。

富商夫妻給的報酬很豐厚,抽成之後,初鹿野來夏至少能得到幾十萬。

他現在的身家還算豐厚。賣掉梶井基次郎的五百萬沒有花多少,兼職教師的時薪、實習社員的基本工資、再加上梶井基次郎在港黑打工時源源不斷地送錢,他的存款達到了一個很可觀的地步。

至于那個綁匪——被武裝偵探社交給軍警那邊處理了。

武裝偵探社可沒有能力處理這種犯罪的異能力者,而他們抓到這種異能力犯罪者後一向也是交給軍警,由軍警關進為異能力者特制的監獄裏。

剛回到偵探社時,初鹿野來夏的慘狀還将國木田獨步狠狠驚訝了一下:“你怎麽搞成這副樣子?那個異能力者有這麽強嗎?”

“不……也不是那樣啦。”初鹿野來夏想了想,将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國木田獨步,并強調了他只是不慎,“我只是沒想到那個工地的人這麽消極怠工,連炸藥都不回收就把工地給扔下了,如果不是那些炸藥,我不會受傷的。”

他特意模糊了炸藥的數量,讓國木田獨步以為炸藥的數量确實不少,卻也沒有達到足以炸死站在遠處的初鹿野來夏的程度。

國木田獨步了然了:“所以,是與謝野醫生幫忙治好了你嗎?”

“多虧與謝野醫生幫了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他可沒有說謊。這個情況分明是國木田獨步自己理解出來的,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所謂的“多虧與謝野醫生幫了忙”,實際上是指與謝野晶子幫他保守了秘密。

“……辛苦你了。”國木田獨步的臉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面色沉重地拍了拍初鹿野來夏的肩。

初鹿野來夏的臉上配合地露出了苦笑:“不辛苦。”

“「請君勿死」嗎……”江戶川亂步坐在桌後吃着切好的羊羹,低聲自語了一下之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來。

他總覺得事情有些微妙的違和感,但卻沒有更多但證據和線索來幫助他破開迷霧,找出那個真相。

不過……無所謂了,看與謝野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麽大礙的事情。江戶川亂步想了想,自信地認為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亂步大人,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真相的。

确認了整個委托的過程、以及最後的結果,國木田獨步的神情最終漸漸嚴肅了起來。

“初鹿野來夏!”

他下意識地站正了:“是?”

“你通過了入社測試。”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初鹿野來夏回頭,看見了一個有着銀發、穿着和服的的英俊男性,即使臉上有着細微的歲月留下來的痕跡,也一點都不影響他的英俊和歲月沉澱的氣質。

他認了出來,這個人就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行走的萬円大鈔,福澤谕吉。

福澤谕吉看向他:“恭喜你。”

國木田獨步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從現在起,你就是武裝偵探社正式的社員了。”

******

成為正式社員的第一天。

因為還在讀書的原因,初鹿野來夏去武裝偵探社的時間并不算很多,但因為課程安排的并不多,所以有些委托也是有時間去完成的。

偵探社也沒有加班的制度,他很順利地就趕在芥川兄妹之前回到了家,提前準備好了晚餐。

芥川銀反而要比芥川龍之介早回到公寓,芥川龍之介回來到時間要格外地晚。

“龍之介他加班了嗎?”初鹿野來夏問芥川銀,“還是說有任務沒有完成?”

芥川銀幫初鹿野來夏一起準備晚餐,聞言同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來:“應該沒有才對……”

他們兩人說話的期間,玄關處傳來了開門的輕微響動。

“啊,正說到他就回來了。”

芥川龍之介确實沒有加班、也沒有任務要做,他只是繞路去了奢侈品店。

按照他的工資,其實早就可以和銀一起搬出去了,但他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他不愛好奢侈品,也沒有中原中也那樣各種燒錢的愛好,于是錢大多都攢了下來。

這一次,是他頭一次去奢侈品店……為了給某個人買禮物。

他悄悄地将包裝精美的紙袋藏在身後,放進了他的卧室裏。

等到晚餐結束,初鹿野來夏站在卧室裏換衣服,剛解開襯衫的第二顆扣子,芥川龍之介就敲了敲門。

“請進。”

芥川龍之介推開門走了進來,初鹿野來夏注意到了芥川龍之介臉上遲疑的神色:“怎麽了?”

“……入社禮物。”他頓了頓,将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了初鹿野來夏。

“啊……謝謝。”初鹿野來夏有些驚訝,同時又覺得驚喜。

他打開了禮盒,盒子裏放在絨布上的是一條有着暗紋的頸飾,中間綴着一點翠綠的寶石——和他眼睛的顏色很像,芥川龍之介就是因為這點綠色而選中了這條頸飾。

“謝謝,”初鹿野來夏擡起頭,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我很喜歡。”

他擡手取下自己原本那個老舊的頸飾,用手指撩起頸後淡金色的發梢,擡起帶着笑意的眼睛看芥川龍之介:“可以幫我戴上嗎?”

芥川龍之介只覺得嘴裏發幹,他眼神晃了晃,随後強作鎮定地取出禮盒中的頸飾,擡手環繞過初鹿野來夏纖細白皙的脖頸,在為他戴上頸飾的時候還觸碰到了溫熱的指尖和肌膚。

後頸是敏感的地方,初鹿野來夏忍不住微微瑟縮了一下。

芥川龍之介收回手:“好了。”

他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很好看。”即使是在誇獎,芥川龍之介的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初鹿野來夏的神色很鄭重,“這份禮物,我會好好珍惜的。”

他将取下來的頸飾放進抽屜裏,最後将抽屜合上。

連同曾經的夢魇,也一起關進了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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