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所謂的迦具都隕坑,還有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神奈川大爆炸。
而橫濱是屬于神奈川地區的,所以爆炸時涉及到的地區自然也包括了橫濱。
雖然對外并沒有公布,但在裏世界裏,迦具都隕坑形成的原因是一件衆所周知的事情——由于前任赤王迦具都玄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王劍掉落時産生的能量引起爆炸,才造成了波及重大的慘劇。
但這其中有一個問題。
在初鹿野來夏所在的那個世界裏,并沒有異能力、也沒有石板存在,所以這個世界發生的迦具都隕坑,根本不應該對他造成影響才對。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最後在路邊花壇旁設置的長凳上坐了下來。他口袋裏還留下了半張寫紙條時對半撕下來的白紙,上衣襯衫的口袋裏別着一支鋼筆。
他去見森鷗外時,走廊前站崗的黑衣保镖有搜身的環節,槍支這樣對危險品根本帶不進去,所以初鹿野來夏幹脆沒有帶,身上僅有的物品只有文件夾和鋼筆。
鋼筆在某些時候,也能成為致命的殺人利器。
他單手旋開鋼筆的筆帽,将白紙攤開放在腿上,用鋼筆在白紙上寫下字跡。
假設他所在的世界是A世界,這個世界裏不存在異能力,所以文豪都是存在于歷史上的人,而他的學弟伏見猿比古他們也因為不存在異能力,只是普通人而已。
将他現在所處的世界稱之為B世界,這個世界因為有異能力存在的關系,所以文豪們不再只是歷史人物,而是成為了真實存在于現實中的、活生生的人。而王權者體系的存在,促使伏見猿比古加入了氏族。
初鹿野來夏在A世界和B世界的字跡之間畫了一條線,将兩個世界連接在一起。
從兩個世界存在的人、曾經發生過的事除了異能力之外,和事實都相差不離的情況來看,這兩個世界應該是平行世界的關系。
初鹿野來夏原本以為自己跟這個世界的交集是在他十六歲那年才産生的,但是現在看來……其實交集在他六歲時,就已經産生了。
而那個讓初鹿野來夏辨認出交集點的關鍵人物,就是森鷗外。
既然他在六歲的那一天見到了森鷗外,對方也很明顯記得見到了他,那麽就很顯然,A世界和B世界曾經出現過交疊,有什麽力量将兩個世界短暫地連接在了一起。也只有世界連接在一起的現象,才能解釋為什麽A世界的他能見到B世界的森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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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鹿野來夏的印象裏,十四年前的那一天,A世界裏似乎并沒有發生什麽足以讓兩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的事情。
他沉思了一會兒,在B世界三個字上畫了個圈。
A世界沒有發生,但是B世界在那一天發生的迦具都隕坑事件,威力也許足夠讓兩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産生一部分的交疊。
因為他在那一天遇到了本不該遇到的人,所以才會成為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契機嗎?
但是有一點無法解釋。
為什麽穿越的那個人偏偏是他?就因為他遇到了不該遇到的森鷗外嗎?就算是穿越……為什麽他穿越到B世界的時間,卻是在迦具都隕坑發生的九年後?
這穿越的時間也太過延遲了吧……難不成世界線也會短路嗎?
初鹿野來夏皺着眉思考了一會兒,鋼筆的筆尖長久地停留在白紙的紙面上,沁出的黑色墨水在白紙上緩緩暈染,最後成了一個擴散開來的黑色圓點,在白紙上顯得格外紮眼。
他最後頭疼地按了按額角,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把鋼筆蓋好收進口袋裏,随後将紙條撕碎了,扔進花壇邊的垃圾桶之中。
初鹿野來夏站起身來,回頭看去——在高樓林立的繁華城市之中,視線盡頭立着最突出的五棟黑色大樓,那是港口黑手黨的總部,也是他剛剛完好無損地走出來的“敵腹深處”。
異能力、文豪,這些全都不是初鹿野來夏原本世界中有的東西,他也從未想過要回去。
仔細想想,那個世界裏有什麽好留戀的東西呢?他無父無母,幾乎沒有能夠交心的人,孑然一身了無牽挂,也一點都不想回去那個世界。
他在這個世界裏找到了戀人、找到了能夠填補他內心空缺的重要的東西,不用再畏畏縮縮惴惴不安。
初鹿野來夏臉上的神色很平和,他擡手撩了撩垂下來的額發,在藤蔓胎記的映襯下,那雙眼睛中的濃郁翠綠帶着懾人的淩厲,如同刀鋒般能叫人割地皮膚生疼。
他絕對會找到原因的。
初鹿野來夏并不認為是世界延遲了,他內心更加傾向于另一種可能——迦具都隕坑發生的九年後,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導致他從A世界來到B世界。
但這個原因,他尚且未知。
******
初鹿野來夏走後,森鷗外将那張紙條夾起來,放到桌上點着的蠟燭上,跳躍的火紅色燭光點燃了紙條的邊角,随即将整張紙條都全部吞噬,留下燃燒殆盡後細小的灰塵。
森鷗外似乎知道中原中也還站在門外,他對聲音不大,卻剛好能夠穿過門縫,被中原中也聽見。
“進來吧,中也君。”
守在門口的中原中也依言進入室內,他帶上門之後臉上有了一瞬間的驚訝——他頭一次在森鷗外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混雜着無可奈何、疑惑、探究的複雜表情,唯獨不存在往日那般運籌帷幄和把握一切的高深莫測的态度。
男人的鬓發垂落在耳旁,他擡起戴着白手套的手交叉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在背後的日光下晦暗不明。
“不用再去追捕初鹿野君了。”他開口,眼睛卻沒有看着中原中也,而是垂下眼睛,注視着紙條被燃燒殆盡之後留下來的深灰色的灰塵,“那份懸賞令,港口黑手黨從即刻起不再出手。”
中原中也隐約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但想想和現實的差別還是很大的,他頭一次見到森鷗外在其他人手裏吃虧。即使驚訝,中原中也除了最開始時也都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妥的神色來。
他将圓頂禮帽按在胸前,阖眸向森鷗外微微鞠躬,“我明白了。”
這個命令在中原中也踏出辦公室大門的那一瞬間,想必就會立刻讓港口黑手黨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這一百億失去了也就失去了,森鷗外倒不至于為這而心情萎靡。這一百億有是錦上添花的意外之喜,沒有也沒什麽,又不是缺了這一百億港口黑手黨就精英不下去了。
他在意的還是初鹿野來夏。
按理來說,那樣的手術留下的疤痕很難完全消除、不留痕跡,就算姑且認為那是治療類異能力的産物,但十四年前的消失、五年前的突然出現,這一切都顯得太過詭異。
在知道初鹿野來夏的名字之後,森鷗外就将他的過往查了個底朝天。很奇怪,初鹿野來夏從出生至今的履歷都是完整的,但他卻從未表露出任何和異能力有關的征兆,直到五年前來到橫濱,他才像是突然擁有了異能力一樣。
大多數異能力者會在12歲之前就表露出異能力的端倪來,而初鹿野來夏完全不符合這個規律。
當然,這也可以說成是特殊個例,但森鷗外總覺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
明明都是可以用合理的說法來解釋的異常,但他就是覺得有哪裏是不合理的、違和的,就如同十四年前的那一天一樣。
森鷗外緩慢地敲了敲桌面,在緩慢而有規律的沉悶敲擊聲中開始回憶十四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森鷗外那時才25歲,還沒有帶着與謝野晶子去實驗那個名為“不死軍團”的計劃。
他其實是不怎麽沾染某些帶着黑暗的地下生意的,但這不是因為道德感,只是單純地覺得無趣和沒空。
可他不怎麽做,并不代表同行的醫生不被器官販賣這樣的暴利迷花了眼。雖然比不上直接做販賣的那一方來的賺錢,但作為負責摘取器官的醫生,他也能拿到不少的分紅。這些錢的金額可比他的工資要高得多,而且他并不參與販賣過程,就算哪天點背被抓了,也不會是什麽特別嚴重的罪行。
那天,初鹿野來夏的母親是早就約好了,要來帶孩子“自願捐獻器官”的,但那天很不巧,原本負責的醫生有了別的大單子,實在分身乏術,就讓同行的森鷗外幫個忙。
那位醫生和森鷗外的關系尚可,他知道森鷗外其實沒有很高的作為醫生的道德心,所以才敢放心地委托他幫這種忙。
森鷗外還記得他去的那天,在踏入做手術的地下診所之前,他感到了一陣震顫感。但這點震顫感沒被他當一回事。
衆所周知,日本是個地震頻發的島國,在這裏地震簡直就跟一日三餐一樣稀松平常,森鷗外早就習慣了,因此也沒有過多在意這件事。
在踏入診所的那一瞬間,他感到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說不清那是什麽感覺,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快的他無法捕捉到再仔細思考。
在診所裏,森鷗外見到了客戶——帶着瘦弱男孩的母親形容枯槁,她說話時的語調顫抖而不自覺地擡高了音調,眼神甚至也有些瘋狂。她看着孩子的眼神不像是母親注視着孩子,更像是在看一個仇人——又或是令她感到懼怕的怪物。
不過,哪個正常的母親都不會帶着孩子來“捐獻器官”的吧?
但這件事不在森鷗外的關心範圍之內,他只将這件事當做任務,只需要他做完就萬事大吉了。
那個男孩全程都很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乖乖地躺上了手術臺,沒有哭也沒有鬧。
在吸入麻醉昏睡之前,男孩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森鷗外有了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像是被無聲的野獸隔着透明的玻璃死死盯住的森然感。
随即男孩就在麻醉藥的效力下緩緩閉上了眼睛,徹底昏睡了過去。他睡着的樣子很乖巧,在刺眼的白色燈光下像是沉睡的不谙世事的天使,面容沉靜柔和,好像剛才那種野獸一般的眼神只是錯覺。
森鷗外對初鹿野來夏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
至于之後那個被摘下來的器官去哪裏了……他隐約記得聽同行的醫生提過一嘴。
那位醫生直罵倒黴,似乎是那一批器官因為賣方在港口和其他黑幫起了沖突,在爆發戰鬥到時候被不慎沉到了海裏。
只是不知道,那一批不見的器官裏,究竟有沒有初鹿野來夏身上的。
“林太郎——”帶着賭氣意味的女孩的聲音将森鷗外從回憶裏拉了出來,“林太郎——再不回答我就不要理你了!”
愛麗絲撐在桌面上,伸出手用力地在森鷗外面前晃來晃去,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森鷗外沉浸在回憶之中,愣是過了好久才對此做出反應。
理所當然的,愛麗絲生氣了。
“不要生氣嘛愛麗絲,”森鷗外立刻變回來有變态愛好的中年大叔,很沒有骨氣地雙手合十對她道歉,“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甜品賠罪,好嗎?”
愛麗絲滿意地擡起下巴:“這還差不多。”
******
芥川龍之介現在很憤怒。
憤怒的原因要從一個小時前說起。
芥川龍之介在處理任務的速度上,向來是在港口黑手黨中驚人的快。因為他無視任何謀劃和計策,單憑強勁的武力值一路進去橫沖直撞,而再精妙的計策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也是紙糊的,所以靠暴力也是很有效率的方法。
只是過程并不盡人意,這也是他經常被太宰治嫌棄的一點。
在代替中原中也去執行出差任務時也一樣,這本來是個預計能拖三天的任務——這個時間應該足夠港口黑手黨抓住懸賞令的兩人之一了——但是出乎部下的意料,芥川龍之介竟然只用了一天都不到的時間,就把任務對象的總部給強力爆破了。
這讓部下很發愁。
作為陪同芥川龍之介一起來的得力下屬,他特地被首領敲打過,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把芥川龍之介在那裏拖住三天的時間。
而現在任務完成的這麽快,他上哪裏去找理由拖住芥川龍之介?畢竟,自從芥川龍之介有戀人的八卦在港黑內傳的沸沸揚揚之後,幾乎所有人都給他貼上了“顧家”的标簽。
因為芥川龍之介此人不參與任何港口黑手黨內部組織是娛樂活動,他永遠會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所有的任務,然後一秒都不帶耽擱地回家陪戀人——回家快是真的,陪戀人是他們這些分享八卦的人腦補出來的。
在明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他該用什麽方法來拖住歸心似箭滿腦子都是戀人的芥川龍之介?
部下愁地頭發都快掉光了,明明只過去了一天不到的時間,他卻覺得自己像是折壽了十年。
港口黑手黨的工資,真的不是好拿的。
部下絞盡腦汁地想了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借口,想要嘗試拖住芥川龍之介不讓他回橫濱。但是芥川龍之介只是不擅長計策,并不代表他是傻瓜,這種糊弄人的借口一眼就被他拆穿了。
在察覺到部下的不對勁之後,芥川龍之介第一反應是這家夥是對面派來的間諜,拼命想留下他大概是有什麽別的陰謀——所以他二話不說,就打算用羅生門逼部下招供。
誰知部下确實在羅生門的威脅下招供了,供詞卻跟芥川龍之介以為的不太一樣。
在聽完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但不限于他覺得有事情瞞着自己的感覺、突然被派去出差的原因、部下拼命阻攔他回橫濱的理由……以及,他不能回去的原因。
在知道他被調走的真實原因之後,芥川龍之介的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
作為和初鹿野來夏同居的人,初鹿野來夏平時接觸到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他根本不可能認識Guild的人。但在他自己也查到了那張懸賞令時,“不可能”的心态徹底崩塌了。
發布懸賞令的Guild和港口黑手黨之間似乎存在着口頭合作的關系,雖然不能當真,但這不妨礙森鷗外想要那一百億,所以芥川龍之介瞬間就想明白了森鷗外外派他的原因。
真正令他感到憤怒的其實并不是森鷗外的态度,而是初鹿野來夏的态度。
在知道懸賞令發布的時間、港口黑手黨直到懸賞令的時間之後,芥川龍之介可以肯定,在他打電話告訴初鹿野來夏自己要出差時,初鹿野來夏就已經知道了自己被懸賞的事。
他惱怒的是初鹿野來夏什麽都不告訴他的态度。
明明他們之間是戀人關系,是最親密的人,但是遇到了這種大危機時,他的戀人卻一個字都不願意向他透露,還要僞裝成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事情來。
明明是戀人,卻連關乎戀人生死安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所有人、包括他的戀人在內,都心照不宣地對他隐瞞了這件事。
接着就是驚恐。
委實說,自從那一天巢居被襲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感受到過“驚恐”這種感情了。
而在這一時刻,芥川龍之介再次體會到了這種恐懼的感情。他害怕的,是初鹿野來夏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死去、被人追殺、不得不躲藏,終日不得安寧。
而作為戀人,他卻什麽都沒能做,甚至不在初鹿野來夏的身邊。
芥川龍之介最恐懼的,是失去初鹿野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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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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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