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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鹿野來夏被芥川龍之介整個蜷縮在被子裏抱進去,他用手指抓着薄被的邊緣收攏,遮住光裸的肩背,只露出來的修長脖頸上還留着幾個深色的吻痕。
“現在幾點了?”他悶着聲音問。
“下午兩點。”芥川龍之介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為了讓初鹿野來夏能睡個好覺,室內的窗簾是半拉起來的,只斜斜漏了一束陽光映在木質的地板上,散落了大大小小的耀眼光斑。
初鹿野來夏忽地坐直了:“下午兩點?那我不是曠工了?”
“我已經打電話去請假了。”芥川龍之介說,“早上的時候,那個眼鏡打了電話來問。”
就算芥川龍之介不說,初鹿野來夏也能想象到那會是什麽場景。他覺得有些絕望,擡手捂住了臉,不敢去想自己以後在偵探社裏會是什麽形象。
而和芥川龍之介通過話之後,畢竟也是個成年人的國木田獨步就察覺到了什麽。雖然他很想保持面色嚴肅,但态度裏還是帶了一點別扭。
“來夏的戀人說,”他斟酌了一下語句,“他今天太累了,想請一天假。”
太宰治玩味地重複了國木田獨步話裏重複的字句:“噢,太累了。”
這幾個字被太宰治一重複,就活生生地多出了幾分暧昧的意思來,偵探社的人裏除了宮澤賢治,其他人都隐隐約約露出了一副悟了的表情。
再回到初鹿野來夏那邊,他側頭靠在芥川龍之介的肩上,擡起眼睛時剛好能看到芥川龍之介的下颔線條。
“你等下還要去港口黑手黨嗎?”
“……去。”芥川龍之介沉默了一會兒,從牙縫裏蹦了個字出來,顯然情緒一下子就變得暴躁了起來。
他生氣的對象不僅是初鹿野來夏,還有森鷗外。他是被森鷗外故意調走的,就是不想讓他摻和這件事——他不清楚這其中的事件有多曲折,但從下屬那裏知道了港黑原本打算去争懸賞,但不到一天就被通知不準對懸賞令上的人出手。
命令的間隔不超過十二小時,又自相矛盾,讓港黑上下都摸不清這位首領心裏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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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最後怎樣,港口黑手黨一開始确實是想對初鹿野來夏出手的——這個事實讓芥川龍之介難以忍受。
他所在的組織試圖對他的戀人下手,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你是想去找森鷗外的話,不要去。”初鹿野來夏收回了上擡的視線,平和地注視着窗外遠處層疊的雲,“我和森鷗外已經達成了共識,從此以後,港口黑手黨大概都不會對我出手了。”
“你們港口黑手黨的把柄,有不少被我捏住了。”說這話時,初鹿野來夏像是被陽光刺到了眼睛,将眼瞳微微迷了起來,顯得眼尾狹長而上翹,“你這麽做了,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既然我已經跟森鷗外達成共識了,那麽之前的事情就算做一筆勾銷。”他顯得非常冷靜理智,完全沒有自己被懸賞時的憤怒感,只談利益,“森鷗外是個徹頭徹尾的利益至上主義者,因為我掌握的把柄能帶來的損失遠大于懸賞的一百億,他還要因此賠上你這個下屬,在他看來這完全是賠本生意,所以會選擇和我合作,将我穩住。”
初鹿野來夏擡手,将手覆在芥川龍之介的手背上。随後兩個人的手指在指縫間交疊,形成了一個親密至極的姿勢。
他慢條斯理地說:“也是将你穩住。”
“沒必要去質問森鷗外,他只是純粹覺得利益足夠,所以值得。”初鹿野來夏動了動纏繞着的手指,話語裏卻免不了帶上來冷意,“問不出什麽結果來的。”
當初織田作之助的事情,也是森鷗外一手策劃的,甚至連孩子的住址都是他透露給MIMIC那幫人的——因為那張“異能開業許可證”值得,所以在森鷗外看來,一個織田作之助加五個孩子的命換這張“異能開業許可證”,簡直再劃算不過。
就連太宰治叛逃,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符合森鷗外心意的發展。畢竟有太宰治這樣的部下,無論哪個首領都會疑心自己會不會在哪天就被奪權篡位。
從織田作之助那件事上,初鹿野來夏就完全看清了森鷗外的為人。正因為對森鷗外的本性了解的清楚,他才會這麽有底氣地找上門去和森鷗外談判。
他有能力把港口黑手黨當成獲取情報的後花園,是不是也有能力在戒備森嚴的港口黑手黨總部暗殺首領呢?
只要想明白這一點,森鷗外對他地忌憚就會永遠存在——畢竟,要是敢對他出手,就不知道逼急了他會做出些什麽瘋狂的舉動來了。
“我知道了。”芥川龍之介安靜地聽完,随後點了點頭,“我不會去找他的。”
“我留在港口黑手黨,對你來說也會安全一點。”
起碼有個自己人在。
初鹿野來夏本意其實是覺得,芥川龍之介要是就這麽去質問森鷗外了,就會給森鷗外留下違抗“必須服從首領命令”這個最高原則的印象。雖然森鷗外也許本來就知道芥川龍之介有這種想法,但做出來和有可能做出來畢竟是兩回事。
他不想讓森鷗外覺得芥川龍之介是個隐形炸彈,更不想讓芥川龍之介成為森鷗外眼中和織田作之助無異的棄子。
至少目前來說,芥川龍之介還是森鷗外手裏鋒利的刀,是得用的部下,只要芥川龍之介自己能夠收斂住,森鷗外也不會對他怎麽樣。
但是,森鷗外對他……
初鹿野來夏想到這件事就覺得頭大。
這是他遇到過的最大的掉馬危機。他可不信森鷗外會信了他當時胡說的那番鬼話,當時沒戳破純粹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森鷗外現在回頭去仔細想想,也不難發現他身上的不對勁——雖然他不清楚初鹿野來夏其實是穿越的,但也有可能猜到平行世界。
其實只是被猜到來自平行世界倒也沒什麽……畢竟森鷗外不可能因此而對他做些什麽,只是這種被人看透了秘密的感覺讓初鹿野來夏本能的抗拒。
森鷗外給初鹿野來夏的觀感極其差勁,那是個會利用已知的一切事情來給港口黑手黨創造利益的人,即使這一點在初鹿野來夏看來不算什麽能造成威脅的污點,但難說在森鷗外的手裏會不會起到什麽特殊的作用。
初鹿野來夏另一只手撐在額邊,一邊思考一邊從唇縫之中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還是不管森鷗外怎麽想了,畢竟他沒辦法把森鷗外的記憶給洗掉,還是先自己琢磨清楚來歷吧。
“昨天、”芥川龍之介突然出聲,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想着該怎麽繼續說下去,“昨天,我太生氣了,我不是希望你完全依賴我。”
他知道初鹿野來夏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解決問題,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不可能指望他扭轉這個習慣。
“至少要相信我。”芥川龍之介反握住初鹿野來夏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骨節,“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更不會拖你的後腿。”
芥川龍之介的訴求很簡單,他不需要初鹿野來夏成為他的籠中鳥,他只想要自己不要事事被蒙在鼓裏,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
“我知道。”
初鹿野來夏也輕聲回答,手指微微一動,按在了芥川龍之介溫熱的掌心。
******
美國,白鯨。
裝潢華麗的室內,金發碧眼的男人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沙發前的茶幾上擱着一杯精磨的咖啡,咖啡的香氣和熱氣一起蒸騰着彌散在了室內。
室內有着一整排落地玻璃窗,透過明淨的窗玻璃看到的竟然不是城市群落,而是朦胧流動着的純白色雲霧,末尾被日光染上了一層金——這竟然是在天空中。
巨大的白鯨在雲霧中浮動着,從外面看來,浮動的雲層之間卻完全看不到這麽一個龐然大物,好像白鯨根本不存在一樣。
攏着披肩、身材嬌小的褐發女性正拿着一疊文件,站在沙發邊向金發碧眼的Guild團長進行報告。
Guild的團長的全名十分冗長且複雜,暫且簡略稱呼其位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向後靠在沙發上,雙手合攏并在小腹前,雙腿則交疊在一起,整個人顯出了一股子傲慢的味道。
聽完奧爾柯特的褐發女性的報告之後,弗朗西斯才睜開眼睛,神色顯得有些不虞。
“沒想到橫濱的港口黑手黨這麽沒用……”他冷哼了一聲,透露出來的眼光顯得十分輕蔑,“看來,還是得Guild親自出手才行。”
奧爾科特不說話了,緊張地用手指捏住了文件的邊緣。
“去日本。”弗朗西斯簡短地命令道,“必須得到書。”
“是、是。”奧爾科特顯得有些緊張,不自覺挺直了腰背之後回答,随即便匆匆退出了房間。
奧爾柯特走後,弗朗西斯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注視着起伏的雲層,雲霧的邊緣如同被暈染開的水彩一般,緩緩融化進了空氣裏,陽光在空氣中跳躍。
懸賞令能夠發布,幾乎得益于弗朗西斯的操作。
據說,“書”是一個非常神奇、非常不可思議的東西,只要是寫在書裏的事情,全都能變成事實。
為了妻子,弗朗西斯想要用書,讓他已經死去的女兒重新活過來,讓妻子不再遭受痛苦的折磨。
但他只知道有“書”這個東西的存在,卻根本不知道“書”在哪裏,連尋找都找不到開始都地方。
好在,他從有預言能力的人那裏得到了有關“書”的線索。
懸賞令就是為此發布的。
預言給出的線索裏說的十分清楚,懸賞之一的中島敦是書的“路标”,只要找到了這個人,大約也能找到“書”究竟身在何處。
至于另一位初鹿野來夏……關于這個人,就連預言所給出的線索都有些模模糊糊。
他并沒有像中島敦那種“路标”的清晰定位,預言只告知他初鹿野來夏和書有着極大的關系,但這關系牽扯很深,卻又似乎沒什麽羁絆,讓做出預言的人夜似懂非懂。
而調查了初鹿野來夏生平之後,弗朗西斯卻敏感地覺得,初鹿野來夏16歲以前的經歷分明真是合理,卻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違和感,仿佛初鹿野來夏是在16歲以後才有了某種特殊的煙火氣。
因為清楚“書”的功能,所以弗朗西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初鹿野來夏,該不會是“書”的造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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