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P21 “夜笙,不要說謊

第二日沒再下雨,但烏雲未散,陽光稀少。

李紅默許夜笙離開自己,一大早就替他收拾行李,現在已經夏末,很快就要入秋,她總擔心夜笙穿得不夠要着涼,鎮上又實在買不到像樣的厚外套,她昨晚熬了一宿,趕着替夜笙織起了圍巾。

夜笙下樓時,便看見母親坐在小竹椅上,她彎着腰,埋頭打着一方圍巾。

小魚今早和他說,母親給了他十萬塊,讓他帶自己去外面治病。

樓梯是木板做的,踩在上面動靜不小,李紅聽到了聲音,轉頭望去,便見夜笙站在樓梯上,也正在看着自己。

母子兩隔着幾米遠相互凝望着,夜笙垂下眼眸,他背在身後的手拿着五萬塊錢——他不可以把母親的積蓄拿光,今早他也和小魚說了,有機會還是要回來看看媽媽的。

李紅也有些無所适從,她放下毛線和已經織成形的圍巾,正打算起身說些什麽,身後卻忽然響起一道令她汗毛倒立的聲音:“李阿姨。”

與此同時,夜笙也擡眼看向門外,他在看清來人是誰後,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轉頭沖正要下樓的小魚比了個手勢。

喻疏野看得懂,那是“阻止”的意思,夜笙的神色嚴肅無比,如臨大敵,像是有什麽猛獸正向他撲來。他下意識想下樓保護笙笙,然而剛一動作,夜笙又沖他用力眨眼,嘴角抿得死緊——拒絕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小魚這才停下了動作,同時保持安靜,他沒有弄清狀況,也怕連累夜笙。

“夜笙,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這道聲音偏陰柔,如果在夜晚的深山裏聽,會讓人以為是鬼魅在叫。

“下來,那裏光線太暗,哥哥我看不清你。”

游立危背對着陽光站在門口,朝還站在樓梯口的夜笙張開了雙臂。

夜笙有一秒恍惚,緊緊攥在手中的紅布包已經被手心的冷汗打濕了。

游立危笑着說:“你不過來,只能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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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笙脫口而出:“不要!”

再不做點什麽,樓上的小魚會暴露的!

“我下來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趨于平穩,走下樓,游立危帶的那些人擋住了稀少的日光,李紅已經被人有意控制起來了,打到一半的圍巾還放在游立危腳邊的小竹椅上。

他在一片陰影中走向游立危的懷裏。

這個高瘦的alpha也傾身抱住了omega:“好久不見了,夜笙。”

游夜笙機械地應對着:“…好久不見。”

“你還好嗎?”游立危白得病态的手在夜笙的脊背上來回撫摸:“我聽說上次抽完血你病了,我手下的人傷了你,我懲罰了他們。”

“…我已經…沒事了。”

“是嗎?我看看…”游立危偏頭湊近了omega脖頸後的腺體,用長指甲輕輕撩了撩腺體四周的皮膚,又朝那裏吹了口氣,繼而着迷地用嘴吮吸起來。

夜笙默默承受着,他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痛苦的聲音,他不能讓樓上的小魚知道自己在遭受什麽。

外面那些人都帶着槍,小魚要是現在下樓,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游立危身上帶着煙草和罂粟相融合的氣味,那不是一個健康的alpha該有的信息素類型,這種味道,大多是後天環境所致。

這原是令夜笙作嘔的信息素,早些年他實在無法忍受,現而今,他居然可以坦然面對了,這人一直在吮吸着他的腺體,像是小牛喝奶一樣。

夜笙在心中慶幸,他今早剛剛洗過澡,獨屬于小魚的信息素香味已經沒有之前那麽重了,他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不讓信息素過度揮發,讓對方察覺出異常。

腺體是omega的第二隐私部位,然而游立危卻當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諱地侵犯着這個部位。

李紅根本看不下去,她擡起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生出了夜笙該早點離開這裏的念頭。

大概過了十分鐘,這個單方面的親熱終于結束,游立危松開的瞬間,夜笙繃直的身體驟然放松下來。

游立危用舌頭掃了一下嘴唇,感慨道:“夜笙的味道,還是很甜。”

“……”

“只是沒以前純粹了。”

夜笙緊張起來,他背在身後的手被游立危抓着拿到了前面:“這是什麽?”

紅布包被當衆奪走,打開,一沓厚度可觀的鈔票呈現在衆人眼前。

“夜笙拿這麽多錢做什麽?”游立危幽幽地問:“你想出去旅游嗎?”

夜笙:“…我只是打算把錢放到抽屜裏鎖起來。”

“是嗎?”他顯然不信:“你缺錢花了?”

“…沒有。”

“夜笙,你在出汗,你很緊張。”

游立危撫上omega的額頭:“是因為隐瞞了什麽,所以才緊張嗎?”

“……”夜笙閉上眼睛,說:“…一個月前,我救了一個人。”

整個邊海鎮都是游立危的耳目,小魚的存在瞞不過游立危的眼睛,與其說謊,不如坦誠。

他睜眼,看向游立危常年蒼白的臉:“你知道的,對不對?”

他問得直白,游立危也不再拐彎抹角:“聽阿山說,夜笙和那個人成為了朋友?”

“…是。”

“我前些天太忙了,加之病又複發,沒來得及和夜笙的朋友見上一面,實在是失禮了。要不現在見見?”游立危瞥向空無一人的樓梯口:“他在樓上嗎?”

“他已經走了!”夜笙說:“我救他只是順手,他傷好了之後就自己離開了!現在不在我家裏。”

“是嗎?他怎麽離開的?”

“前幾天,在海霧還沒起的夜晚不告而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夜笙,不要說謊。”

“你不相信我?”夜笙忽然上前抱住了游立危,兩行眼淚适時滑落:“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呢?游先生,我十歲時,就已經是你的人了,我一直都很聽話的,你不能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夜笙從來沒有主動親近過自己,游立危被他抱住的這一刻确實失了理智,聲音都放得柔和許多:“我當然信你。”

“我信夜笙不會騙我,但是你随便帶人回來,我是要生氣的。”

夜笙悶聲道:“沒有下次了。”

他都要離開這裏了,當然不會有下一次。

游立危扶着夜笙的肩膀讓他與自己對視,見着對方水汪汪的一雙淚眼,不可避免地心生憐惜,擡手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等我的病好了,夜笙就不用再受抽血的苦了。”

“你如果想去旅游,我也可以帶你出去玩。”

“夜笙,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親吻夜笙的額頭:“你一定不能想着離開我,你一定不能帶走我的希望,否則,我可能會發瘋。”

我要是發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這句話,他沒有明說,他怕吓着夜笙。

離開前,游立危又抱住了夜笙,他靠在Omega肩上往樓梯口望去,樓梯隐在暗處,通向二樓。

“樓上真的沒人麽?”

夜笙的後背陡然出了冷汗,還未等他否認,游立危忽然輕輕捏着他的後頸,迫使他微微仰頭,繼而吻住了他的雙唇,是一個要将人拆吃入腹的啃吻,夜笙所有的聲音都被他堵住了。

即使反感至極,也無法反抗,無力反抗。

松開時,游立危笑得狡黠:“別生氣,我只是吓吓你。”

“我走了。”他帶着人離開,走到院子時,游立危忽然回頭,他的視線從二樓下移到呆愣在門邊的Omega,不明意味地說:“夜笙,我們很快會再見。”

直到門口的三輛車全部開走,夜笙因為過度緊張而繃直的脊背才驟然松了下來,他扶着牆才勉強站穩了,李紅看着手中被游立危塞回來的五萬塊不知所措。

木頭做的樓梯被小魚踩得吱吱作響,他飛奔下樓,夜笙聽見動靜,還不敢轉身,先拿衣袖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想把游立危的氣息擦拭幹淨,然而小魚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笙笙…”小魚輕輕扶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擔心道:“沒事吧?”

夜笙搖搖頭,扯着破皮的嘴唇勉強笑了笑:“沒事,糊弄過去了。”

喻疏野在二樓,沒有任何途徑可以窺探樓下的情況,因為動靜小,他甚至沒聽清樓下的對話。他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麽。但夜笙的嘴唇破了,還有些紅腫,信息素也浮動得非常劇烈。

小魚不傻,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他用哪只手碰的你?”

他問得很委婉,早在之前他就猜到了,游立危和夜笙的關系不簡單,他也可以确定,夜笙是處于弱勢的,被強迫的一方,他迫不及待地要帶夜笙離開這裏,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個。

夜笙知道他看出來了,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砸到喻疏野心頭。

喻疏野不敢再問,他抱住夜笙,用信息素将omega緊緊包裹,不知哪來的底氣承諾道:“我會讓他付出萬倍的代價。”

他确實可以做到,但得是一年以後,眼下,他連自己是誰都沒想明白。

李紅看着小魚和夜笙相擁在一起,夜笙趴在小魚肩上,雖然在哭,卻把對方摟得緊緊的,更像是一種依賴,一種踏實的宣洩。

無論如何,這一幕都比游立危當衆猥亵夜笙要來得美好多了。

如果昨晚,她把所有積蓄交給小魚時還心有不甘,那麽現在,她是真的寄希望于小魚,希望他能帶夜笙脫離這一方苦海。

夜笙不是自己親生的,他本不應該出現在邊海這種鬼地方,他本該有更好的人生。

夜笙是一只無依無靠的小船,他被海上的風浪吹偏了方向,撞到了陰暗的海灣裏,她這個母親,長久以來做的都是如何把這只小船鎖在這一方“陰溝”裏,以愛之名進行自私的摧殘,而這個外人,這只從海裏被救起來的“魚”,卻願意為夜笙豎起風帆,他不僅敢于對抗風浪,還想将這只小船引到正确的方向上,帶他離開“陰溝”,沖破海霧,駛向光明。

對抗命運已經要面臨許多險阻了,李紅想,自己絕不可以成為夜笙的絆腳石。

她折回了自己的房間,從上鎖的抽屜裏拿出一個鐵盒,遞到兩人眼前。

夜笙的眼淚都沒幹,哽咽着問:“這…是什…什麽?”

喻疏野不明所以地打開已經生了鏽的鐵盒,裏面躺着的是一把手槍,和8顆子彈。

他一眼就辨認出手槍是早幾年就已經被淘汰的舊樣式,子彈也是最廉價的那一批。

但只要它包養得好,打在敵人要害位置,這把槍的殺傷力就還在。

夜笙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訝異得眼淚都忘記擦。

“他們肯定已經發現了,今晚你們就走。”李紅把手槍和子彈從盒子裏拿出來,塞到小魚手中:“你帶夜笙走,用這個,保護好他。”

喻疏野面不改色地給手槍上了子彈,動作熟練而快速,冰冷的黑色機械在他手中很快有了溫度,而他的另一只手,則緊緊牽着夜笙,手心貼着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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