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CP53 “埋了一個隐形炸彈
設在居民樓二層的私人診所平時從不營業。
一個月前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這裏的張醫生才從衣櫃裏拿出白大褂穿上了。
但他的醫術和所持有的藥物,根本救不了這位特殊病人。
今天是游立危發病後茍延殘喘的第33天。
他躺在病床上,如果那雙無神陰郁的眼睛閉上了,那他的樣子,就跟死人無異了。
但他一直睜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前的一盆花,恨不得将那朵花的生命力吸到自己身上!
張醫生進來,很是無奈地替他用上維持生命的藥物。
游立危的父母都有重度毒瘾,他從出生起,身上就帶着各種遺傳病,又在極其糟糕的環境下長大,信息素都被污染成煙味,這是從裏到外的爛了。
能活到30歲已經算是奇跡了。
這些藥打進去就是圖個心理安慰,也是做做樣子,游立危的手下都是瘋的,醫生要是說出真話,恐怕當場就要被爆頭。
張醫生在他枯瘦的右臂注射完營養液,擡頭時,才發現游立危正陰森森地盯着自己看:“我還要這樣半死不活多久?”
“…游先生,這我也沒辦法。我實在找不到那藥的替代品。”
游立危剛過來時,身上自備了幾瓶藥液,張醫生拿過一支研究過,與其說那是藥,不如說那是保存得當的血液。
但那幾管血效果異常的好,只需一瓶,就能把游立危從當下這種氣息奄奄的虛弱狀态拯救出來,枯木逢春一般。
張醫生也看得出來,那是人血。
喝人血治病,違背道德倫理,甚至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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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游立危稱之為“希望”。
後來他的“希望”喝光了,他的生命也要耗盡了。
這是事實,可沒人希望聽到這種真話,游立危的人一把鉗住張醫生,逼迫他想辦法治病。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手下急匆匆跑了過來,他見醫生在場,特意走到游先生身邊,附耳低聲。
張醫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話,卻能看見游立危灰暗的雙眸重新亮起光芒。
“你說真的?”他甚至有力氣起身。
“是真的。”那位手下低聲道:“祁淩的愛人被喻疏野下令殺了,他叛變了。”
“祁淩是喻疏野的心腹。”游立危低聲呢喃:“以他的身份,出入府邸都是自由的,他确實可以接觸到夜笙,是可能取到血的…他有多少管?”
手下用手比了個“5”:“五十管,每管3毫升。”他遲疑了一下:“但他要價一個億。”
“一個億算什麽?!給他!馬上去交易!”
錢和命比,确實什麽都算不上。
但那手下依然為難:“祁淩的意思是讓你親自去見他,他才肯交易。”
“……”
“游先生,你再考慮考慮?”
游立危骨子裏是自私的,他原打算利用唐澤将夜笙從宴會上帶走,但喻疏野當權的王宮戒備森嚴到令人發指,他的人只來得及調換了藥物,根本無法進宮接應,那場行動毫無意外地失敗了。
游立危是被喻高卓慣壞了,真以為王宮是他一個毒枭可随意玩弄的地方,現在唐澤失手,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藏身之處可能也已經敗露,之所以奔赴R市躲在鬧市區的這棟樓裏,就是為了用那些無辜平民給自己當肉盾,如果軍方真要殲滅自己,多少也要顧及這些平民的性命。
但祁淩這條線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為了活命,他還妄想和祁淩長期合作,只能退一步,問:“他還有什麽條件?”
手下答:“他要在海邊交易,并且,只限今晚,祁淩的意思是,他如果拿不到這筆錢,那些血,就會被他扔進海裏。”
“不能扔!”游立危下意識地急了,這時,窗外飄進一陣再正常不過的秋風,游立危卻冷得渾身發顫,忽然咳了起來,沒兩下,嗆出一大口血。
這血落在淺色床單上,刺眼極了,似乎就是在提醒他,時間不多了。
一旦錯過這次機會,只剩死路一條。
他的勢力早被喻疏野瓦解得差不多了,喻高卓也倒了,現在想要近身突破上将府重重包圍去綁架夜笙,幾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靠祁淩這個叛徒。
他是知道祁淩這個人的,祁家是世襲的将軍爵位,祁淩年紀輕輕,已經手握重兵,他之所以放棄中立投奔喻疏野的陣營,完全是為了藍祤這個人,這個刺殺喻高卓沒成功的Omega,卻俘獲了祁少将的心。
喻疏野曾經答應過祁淩,上位後,保藍祤性命,并放他自由。
但游立危後來聽到的消息則是,藍祤依然因為間諜罪被槍決于監獄中。
無論如何,藍祤都是他國人,喻疏野多疑又狠毒,怎麽可能真的放過這個Omega?
喻疏野沒有踐行自己的承諾,祁淩痛失愛人,于是選擇報複,因為勢單力薄,所以打算投靠自己,這在邏輯上,完全說得通。
但游立危不得不多想,為什麽他現在才叛變?為什麽他會找到自己?他是怎麽在喻疏野眼皮底下拿到夜笙的血的?
疑點太多了,但身體的不适也不斷催促他,他太需要夜笙的血了,太需要了。
“我答應他。”
他要活着,就必須冒這個險。
“我親自去,但今晚,讓弟兄們把武器全部帶上。”
……
接到游立危回複時,晏斐就知道魚上鈎了。
喻疏野給3毫升的小玻璃瓶裝上了最後一份紅顏料,而後放入保險箱,将箱子蓋上鎖緊,交到了祁淩手中:“注意安全。”
祁淩已經換了一身逃亡的便衣,完美貼合叛徒形象。
即使計劃周密,此行依然有風險,喻疏野拍拍祁淩的肩膀,道:“只要引出游立危,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到時保護好自己,回去後,我給你家孩子包個大紅包,藍祤也不會再是無國籍的黑戶了。”
“這…謝謝殿下!”
這次行動雖然有一定危險,但祁淩并沒有想過要因此得到什麽獎賞。
喻疏野踐行承諾保下藍祤一命,于他而言,已經是極大的恩情了,
況且,當日是晏歸雲拿命相賭才拉下了喻高卓,也算是變相為藍祤報了仇。
藍祤也說了,夜笙是他在獄中守望相助的好友。
如今能幫到晏歸雲,他自然十分樂意。
但王子殿下給出的獎賞也太過誘人,如果藍祤不是黑戶,他就可以以藍汀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和自己結婚了。
言語上的感激遠不如行動來得真切,祁淩接過箱子,先行一步。
喻疏野配好了槍,他帶了一連的步兵,殺游立危,不僅僅是為了夜笙,更為了還Q國的一片淨土。
晏斐并不擅長格鬥,他只需要在後方做好信息通訊的工作即可,位于中心的情報網一直在協助他們排除各類隐患和虛假煙霧彈。
……
到了約定的時間,游立危被人攙扶着走到了海邊。
他似乎是缺乏安全感,帶來的二十位打手連躲都不躲一下,就這樣直接地出現在祁淩眼前。
游立危蒼白的臉在夜裏十分晃眼,祁淩是第一回 見到這個毒枭。
這就是催殘晏歸雲十八年之久的惡魔嗎?他看起來弱不禁風,命不久矣。
“錢,在這裏。”游立危讓手下送上六個箱子:“藥,給我。”
祁淩沒想到他真能快速拿出一億,居然還是現金?
這人在這個地方得有多深的根才能擁有這種經濟實力?
後來他才知道,游立危當下坐擁的金錢,人力,狡兔三窟的窩點,都繼承自其父游榮。
游氏興風作浪至少五十年,這點基礎還是有的。
游立危見他不動,以為他猶豫了,倒也沒生氣,事實上他也沒力氣生氣:
“你背叛了喻疏野,意味着…咳咳…意味着你和我是朋友了,只要你願意,大可以…咳咳…”他一邊咳血,一邊道:“成為我的人,我可以幫你複仇,為了你的小間諜。”
祁淩謹慎道:“條件呢?”
“條件就是…你要保證夜笙的血能源源不斷地流到我的身體裏。”
游立危說:“你要保證,我能長命百歲。”
“你想長命百歲?”祁淩不平道:“你就沒想過,游夜笙被你這樣耗,他能活幾年?”
“咳咳…這不用你管,血液可以保鮮,如果有一天夜笙不行了,我也會做好儲備工作。”
“我的希望,一定會源源不絕。”
這話,經由祁淩身上藏着的通訊設備傳到了晏斐耳中,他終于弄明白弟弟之于游立危的利用價值。
游立危多活的這18年是建立在晏家的痛苦之上。
他差點毀了小雲的人生,現在還妄想長命百歲?!
只恨不得現在就撕了這個人渣!!
藏在暗處的喻疏野并不是第一次聽游立危說出這種話,但這些話無論聽多少遍,都足夠讓他怒火中燒。
他擡了手,正準備下命令,帶在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鈴——”
在一片海浪聲中,這道聲音如此獨特。
喻疏野心下一驚,才想起手機的靜音模式有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小雲。
游立危的人立時警覺,這一下,祁淩就暴露在了巨大的危險之下,喻疏野當機立斷,下令動手。
他甚至來不及處理小雲的這通電話。
見面的位置晏斐特意挑的,祁淩站的位置正對一個高地勢的山坡,只要游立危的人站到了祁淩對面,他們就已經陷入了包圍圈。
第一聲槍響後,雙方開始混戰。
喻疏野先轉移對方的所有火力,讓祁淩能夠全身而退,找到掩體,而後至高而下地進行火力壓制。
游立危所有的心神都被祁淩手中的箱子抓住了,他不顧槍林彈雨,只想搶到那些血,他的手下為了保護他,竟然築起了一道人牆。
晏斐意識到不對,立刻通過藍牙下指示:“将那個箱子扔了,不然你無法脫身。”
祁淩立時照做,但在扔之前,他把箱子的密碼解開了。
他知道,這樣能逼瘋游立危。
箱子扔出去,裏面的玻璃瓶在沙灘上灑了一地。
游立危不小心踩碎了一個,裏面紅得過于豔麗的液體将他的所有神智都拉了回來。
血是假的!
“……”
他意識到這一點的同一時刻,最後一個手下替他擋下子彈,倒在他面前。
現在,他孤立無援,卻敢逆着槍火擡眼看向坡上的喻疏野,絕望地吼了一句:
“把我的夜笙還給我!!!”
一年前,站在坡下被狙擊的人還是那個失憶的小魚,現在,位置完全調換了。
小魚說了,和游立危鬥,自己未必會輸。
這話到了喻疏野這裏,該改得傲慢絕對些。
和游立危鬥,他一定能贏。
他換了一把狙,讓所有人停火,自己則将槍口對準了游立危的額頭。
這一次,他逃不了了。
就在他瞄準之時,眼前忽然晃過一道極強的亮光。
“海上,有人,增援!”
手機一直在響,擾亂了藍牙耳機的信號,晏斐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喻疏野耳中。
喻疏野擡眼看去,三輛小規模的游艇正朝岸上疾馳而來,上面的人使壞地打了強燈,擾亂他的視線。
晏斐的聲音繼續經由藍牙耳機傳遞:“三十個人,有,重型,武器。”
斷斷續續,喻疏野頭一回希望小雲能不打電話給自己。
今晚的計劃真是都被這通電話給擾亂了。
強光幹擾下,他無法精準狙擊,對方來人三十個,可他這邊有一百個正規兵。
對比之下,游立危的增援已然不成氣候,但協助他逃走,卻是非常有可能的。
喻疏野絕不可能讓他逃第三次。
他更改了命令,讓步兵集中火力滅了那三艘游艇,自己疾掠而下,一把将已經開始往游艇奔逃的游立危扣下。
他抓着游立危的頭發,将他向後拽着,硬生生把人從海水裏拖到了沙灘上,而後掄起拳頭,照着他的臉重重砸下去,砸得鮮血四濺,還不忘糾正他剛剛的那句話:
“你哪來的資格說還?”
“夜笙是晏家的孩子,關你游立危什麽事?!”
“他不是你的家人,你也別妄想做他的愛人!”
“不管是游夜笙還是晏歸雲,都是我的!你這個渣宰,連他的名字都不配提!”
“你就該跪到他面前給他謝罪!”
“你這十八年的命,全是夜笙給的,游立危,你何德何能,你配嗎?!”
在砸向太陽穴的拳頭落下之前,游立危忽然含着血道:“你還不能殺我…夜笙,是怎麽被抱走的…想知道嗎?”
喻疏野生生停住了手:“…你說什麽?”
游立危布滿血的臉猙獰恐怖地笑了起來:“軍部醫院,所有監控,醫生護士…這麽多重防線…夜笙的出生受到了這麽多重視,可他怎麽就能無聲無息地被我父親抱走呢?”
“……”
“喻疏野…你以為殺了我,夜笙就平安了?”
“錯了錯了,我父親,埋了一個隐形炸彈,埋了十八年…”
“你想知道炸彈什麽時候爆炸嗎?”
電話鈴聲還在響,随着游立危的話一起亂了喻疏野的心神。
晏斐的聲音也被電磁嚴重幹擾:“喻疏野,小心…”
“游立危,手上。”
“還有槍!”
“砰——!”
随着晏斐聲音一道響起的,是一聲悶悶的槍聲。
喻疏野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朵血色的花已經飛速暈開。
游立危松開了手中的槍,笑着道:“炸彈,随時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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