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月華似乎有些意外，更是高興，于是她上前幾步，下了臺階，想要拉宇文荊的手。

“我以為像你這麽自私的人，一定選第一個呢。”

宇文荊嘲諷地看着她：“是啊，遇見秋棘以前我也這麽覺得。”

月華突然覺得有些酸意，不過她很快調整了狀态：“你要見見你小姑姑嗎？”

宇文荊沒想到她突然提起宇文念容。

“宇文念容作為扶風細的作證據被人上報給你們大祟的皇帝陛下了，我覺得現在李式駒應該正在大發雷霆吧，說不定宇文念容已經被打入天牢了剛才。”

宇文荊有些不敢相信，這麽會變化這麽快？

“你那個小姑姑真不是好人，當初你中了五石散，一定一直以為是七皇子的手筆吧。其實七皇子根本只下了迷藥，沒有想傷害你，五石散是宇文念容下的，她想惡化你們的關系讓李北琨疲于應對李淼的争權。而且後來宇文念容為了保住自己的後宮地位，又下藥想要李式駒和你發生關系來拉近他們的關系，她真的不是好東西。”

宇文荊雖然覺得月華沒有騙她的必要，但是依舊是不肯相信的，于是她冷笑一聲偏開頭去。

“不過真可惜，即使她早就脫離扶風了，一開始作為細作卻已經是無法抹去的污點了。現在宇文念容倒了臺，你說李淼會不會受牽連啊。”

宇文荊頓了下，然後裝作不在乎地說：“如果真像是你所說，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了，或者淼淼也被賜死，或者淼淼直接逼宮篡位，不管怎樣，都給你們扶風了一個大便宜。幸好你們女皇快死了一定也很混亂，不然說不定整個大祟都要拱手讓人了呢。”

“是啊，不然這麽混亂的情況下，小姐你跑了怎麽辦？”

月華的語氣非常親昵，宇文荊卻拂開她的手：“我沒時間去見小姑姑，你先讓我見一見秋棘，我不會食言的。”

其實宇文荊并不怎麽喜歡遵守諾言，食言而肥這種事，也不是做了一次兩次了，所以月華不太想答應她，更重要的是，見了秋棘，誰知道她會生什麽心呢？

她胡思亂想着，宇文荊卻已經将手撫摸上了她的臉：“我們這麽多年，這點信任你都舍不得給我嗎？”

其實月華是完全不想信任她的，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信任是需要培養的，便忍不住親了親她：“好吧，給你半柱香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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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荊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讓開，然後問了路趕緊跑過去了。

關秋棘的地方不是什麽牢房，不過是一個客房而已，不過因為秋棘被綁着，倒也掙紮不得。

她看見宇文荊的時候是非常詫異的，于是她嗚嗚叫了兩聲，眼裏卻沒有激動的情緒。

宇文荊見狀趕緊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确定她沒有發燒才放下心來：“你擔心死我了。”

秋棘依然發不出聲音，嗚嗚掙紮着，也不知道想說什麽。

宇文荊趕緊把她嘴裏的布帶取下來，然後說道：“秋棘，你答應自願跟他們回去吧好不好？你回去繼承皇位好不好，我會陪着你的，我陪你去扶風啊。”

宇文荊當時心想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卻沒想到秋棘被摘掉了布帶以後依舊出不了聲。

這時候宇文荊才後知後覺有點奇怪，她正要說什麽，月華卻跟着進來了：“我以為小姐你一直喜歡的秋棘是最開始的那個小啞巴，所以我幫你把她毒啞了。”

宇文荊驚訝地幾乎站不穩。

“這毒毒性強烈，秘術也無法補救，看來她做不成扶風女皇了。真可惜，整個扶風的繼承人就剩我一個了。”

說什麽給宇文荊兩個選擇，其實從頭到尾就這一個選擇。

宇文荊氣到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張了幾次口，卻說不清完整的話來，只能蹲下來幫秋棘解開身上的繩索。

月華在旁邊看着她，半晌嘆氣道：“果然我是不可以信任你的呢，小姐。”

宇文荊背對着她，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你本來就不應該信任我，因為你同樣不值得我信任。”

她即使是背對着月華，背脊也依舊挺直。月華最喜歡的就是宇文荊的驕傲和坦蕩，任性和執着。

她陪着她經歷一個又一個秋棘，她以為自己能夠永遠置身事外，她甚至為了能夠留在宇文荊身邊去扮演着另一個人的角色，妄圖讓別人代替她回扶風，而自己永遠留在宇文荊身邊。

她所做這麽多，也抵不上她和秋棘的再次相遇，她永遠只是一個影子，可有可無，不被關心。

如果宇文荊能夠永遠這樣替換不同的秋棘就好了，可這個秋棘不僅是她想要找的扶風繼承人，也是唯一讓宇文荊動心的人，更是多年前宇文荊念念不忘的那個小啞巴。

這也許是最後一個秋棘了。

她不想再忍受下去了，宇文荊喜歡的不就是那個小啞巴嗎？現在毒啞了送給她，她該高興才是啊。

宇文荊解不開秋棘身上的繩子，于是她暫時放棄了，轉頭問月華：“以前我怎麽不知道你腦子這麽有問題呢？”

月華不以為意：“可能因為我跟你待久了吧。”

宇文荊挑眉，嘆了口氣：“果然都是我的錯啊，既然如此，那麽請你再幫我一個忙吧。”

月華表情有點警惕。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願意跟着你回去扶風啊，可是我不放心淼淼。”

月華幾乎猜到了宇文荊想要說什麽。

“你不是和李北琨還挺熟的嗎？你幫我殺了他吧？”

月華垂下頭認真看着地面：“你不覺得我殺了李北琨，肯定沒命出大祟皇宮嗎？”

宇文荊更加溫柔看着她：“我以為你愛我，所以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呢，你不是愛我嗎？幫我殺個敵人，能有什麽大不了呢？”

她的聲音充滿蠱惑，就像是她蠱惑每一個秋棘的時候的語氣一樣，天真，清純，不谙世事。

可是宇文荊早就長大了，那些天真只不過是她僞裝而已，她在塵世裏成長歷練，那些年幼時的幹淨早就被消磨幹淨了。

即使如此，月華依舊不忍心拒絕宇文荊，她最愛的就是宇文荊的任性和驕傲，也愛她的虛僞和柔弱。

她點點頭，果不其然看見宇文荊臉上劃出大大的笑容。

那個笑容不是感激她付出，而是慶賀她走向死亡。

月華想起來她跟在宇文荊和秋棘身後的時候，宇文荊幫秋棘擦幹淨嘴角，內斂溫順的笑容隐約浮現 ，和現在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宇文荊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愛上秋棘呢。

明明就不應該啊。

殺七皇子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殺人容易，殺了人以後逃出大祟卻很難了。

月華要是一個失誤，說不定就死在大祟皇宮了。

即使她是扶風唯一的繼承人，在回到扶風之前，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宇文荊的臉慢慢浮出冷冽惡毒的笑意，她看着月華：“你不是愛我嗎？去啊。”

月華看看她，又看看一旁抓着喉嚨搖頭的秋棘：“那麽，你會愛上我嗎？”

宇文荊很是認真地想了想：“為什麽你總是糾結于我會不會愛上你呢？愛情是一個過程，你為愛所做出的事，是你的投名狀。愛一個人為什麽想要得到回報呢？”

她幫秋棘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側着臉瞥了一眼月華：“我不愛你，但是你可以逼我愛你，所以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她神色一如多年來，殘忍又天真，那雙收斂了水色秋光的眼睛裏，慢慢露出淬了毒的鋒芒。

月華不由自主皺了眉。

她一直愛着的，就是宇文荊的天真和邪惡，甚至願意為了她回扶風被束縛一輩子。

但是為什麽宇文荊會愛上秋棘那樣懦弱無用的人，僅僅是因為幼年的執念和回憶嗎？

月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宇文荊精致細嫩的臉頰。宇文荊緩緩伸出手，緊緊捏着她的手腕：“不得不承認，沒有疤痕的你，更好看了，不過很可惜，我不打算再找第十三個秋棘，有第十二個，已經足夠了。”

秋棘捂着喉嚨，想要說一些，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就像童年時候面對着宇文荊，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

宇文荊第一次覺得自己能聽見秋棘的心聲，她轉頭對秋棘露出安撫性的笑容，卻緊接着被月華抓着頭發扯回來。

她吃痛，也不忍着聲音，表情非常可憐：“痛。”

痛就對了，這樣你以後就只會看着我了。

月華心裏這麽想，動作上卻還是放開了：“我不是有意的。”

宇文荊繼續露出蠱惑性的笑意：“沒關系我不怪你，你去幫幫淼淼吧，只要李北琨死了，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了。”

月華心想，李淼那麽寵你，以後要是來扶風要人怎麽辦，不如等她死了好了。

她決定哄騙宇文荊，不打算真的殺了李式駒。

反正秋棘在自己手上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大概月華想得太過入神，等感覺到風的波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了。

宇文荊是個不喜歡沾血的人，此時她的手卻整個埋進了月華的心口。

月華感覺自己溫熱的心髒被狠狠抓住了，連帶着聲音也開始沙啞。

宇文荊留着漂亮的長短适宜的指甲，這一點她一直知道，只是不知道宇文荊這一次，在指甲下鑲了一圈金剛石，那麽鋒利，鋒利到一瞬間斷掉自己的性命。

秋棘也緊跟着站起來，她手上的繩子早被金剛石劃開。

她确實是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了，但是面上的表情依舊讓月華想要撕掉她的臉。

她想她可能撐不了多久了，她還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話沒有說完，她張開口半天，只說了一句話：“我愛你。”

她剛說出口，鮮血就順着口腔湧出來，整個衣襟都打濕了，鮮紅一片。

月華覺得面前視線模糊，漸漸要開不清宇文荊的臉了。

然後她覺得面上似乎有水滴打濕的痕跡：“對不起。”

宇文荊的聲音和以前一樣溫軟，讓她沉醉着迷了好多年。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呢，成王敗寇嘛，死在你手上也很好啊，回去了扶風也不知道後半生多可憐。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想要再次撫摸上宇文荊的臉。

這次宇文荊沒有阻止她：“我真的不會再愛上別的人了，這一個秋棘已經足夠了。”

月華還是想知道為什麽宇文荊會愛上這個人，這個秋棘根本配不上她。

然後她一張口就是血腥氣，什麽都說不出來。

秋棘一輩子都會像現在這樣說不出話來，也許比自己更痛苦吧？她一邊想一邊用力按着宇文荊的臉，似乎這樣就能把這個人帶走一樣。

她閉上了眼睛，沒有半點掙紮。

就這樣好了，宇文荊，把我的心帶走吧，反正沒有了你，也就是沒有了心。

月華伸出兩只手，抓着宇文荊的手腕，順着方向取出了自己的心，痛感也就是一剎那間的事情，然後再沒有一絲動靜。

宇文荊慢慢放下她，面上神情難得有些深沉。

“走吧。”

秋棘看着她鮮紅還流着血的手，手上是月華不再鮮活跳動的血紅的心，她直直看着宇文荊。

她已經不能說話，宇文荊卻讀懂了她：“我會把這顆心帶回去，放進去我的密室裏，永遠凍起來，就放在原本放桃花的那個零的冰棺裏。”

既然你想永遠留在我身邊，那麽那個冰棺是你最好的歸宿。

秋棘指了指宇文荊又指了指外面。

“我想可能不會有人攔着我們的，即使我帶着月華的心。”

宇文荊忍不住看了一眼月華閉着眼睛的安靜的臉，她就像是睡着了，非常恬靜，和之前幾乎歇斯底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真可惜，她心想。

為什麽會愛上我這樣惡毒的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讀~~

下章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