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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無盡的黑暗令他窒息,這像是一場很長很長的、沒有盡頭的夢,他一股腦兒的往前撞去,像是能撞開這層黑暗。而就在那瞬間,耳邊似乎響起了母親的一聲“楚炀”,他雙眼陡然睜開,卻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緩過一秒後,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趴在桌子上,而手心裏,還握着胸前挂着的那枚白色舍利子。楚炀擡起沉甸甸的腦袋,望了一眼四周。發現所處的地方,竟是自己的高中教室,而自己身上還穿着校服。
擡眼觀察了一下眼前靜物,黑板上寫着一堆物理公式,黑板上方還挂着“文雅潤品,日新致遠”的紅板,旁邊則是貼着課程表。課程表上的年份,赫然是楚炀意識中的七年前,旁邊的門板上挂着的牌子寫着:高一(13)班。
楚炀摸了摸自己的臉、頭發,下意識想拿出手機來瞧一瞧,卻怎麽都找不到手機,才想起了高中學校是不允許帶手機來的。
教室裏空無一人,看了牆壁上挂着的時鐘所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十五分,已經放學十五分鐘。
他靜下心來,深呼吸了幾口氣。倘若那七年的記憶不是這麽深刻的話,倘若自己死得不是這麽狼狽凄慘的話,那他真有可能,以為一切只是一枕黃粱夢。
他記得當自己踏上那艘船、認定自己無路可走了的時候,便對自己說,若是人生能重來,一定要好好的、認認真真的活一次。
而現今,上天似乎給了他這個機會。
空蕩蕩的教室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楚炀定睛一看,認出了正跑來的人是隔壁14班的一同學,至于叫什麽,他早就忘記了。
那同學見到了教室裏的他,頓時停下了腳步,隔着窗戶問:“同學,你怎麽還沒走啊?是不是沒帶傘啊?”
“哦,不是,我有帶。我就是……剛剛在這溫習了一下功課。”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炀,忽地一笑:“哎喲,這麽勤奮啊,這學校好不容易放了個五一3天假,還不趕緊想想哪裏玩兒去啊?”
楚炀心裏低念了一聲,原來現在是五月份,已經是第二學期了……
他勉強對那人笑了笑,說:“也是,我就回去了。”
“那行,我先走了啊!”
“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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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在抽屜裏找到了雨傘,撐傘走出了教學樓。
記得上輩子這學校沒給他留下多少回憶,他也從未想過怎麽去給青春留下美好的記憶。他成績不好,老師瞧不起他,向老師打招呼的時候,老師都會漠然無視。他身高有一米八,但不會打籃球,也懶得去打,并且也沒有女生眼中所謂的逆天顏值,所以,也不是女生們眼中的男神。高中時期很少有女生愛跟他說話,甚至會有一兩個故意愛戲弄一下他。
他像是處在班級上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也像是別人眼中的一個笑柄,偶爾抓出來笑兩句。因而,那時候,厭學情緒不斷的在上漲,一個想不開,造成了之後走上歧路。
想着這些事情,腳步愈發沉重。故國很久沒有回來,況且這路還是老的。但這條走過無數遍的回家的路,怎麽都不會忘記。
當回過神來後,他已經站在了家門口。他掏出了口袋裏的鑰匙,在開門的那剎那卻還略帶遲鈍。
想什麽呢!
楚炀對自己說。現在的自己,并不是那個在國外混吃等死又被人騙上賊船的楚炀,現在的自己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罷了,何必連開門都帶着這麽濃厚的心虛感?
他晃了晃腦袋,将門打開。母親和父親的低聲對話從客廳傳來。
母親狀似安撫地對着父親說:“待會兒子回來,你別再對他發火了,今晚好好的一起吃頓飯,畢竟今天是……”
楚天佐板着一張臉,冷冷哼了一聲:“我今天本來也不想跟他發火,可剛剛他班主任又打電話過來說了!你說這孩子現在被你慣成什麽樣了?以前還挺好的,你瞧瞧他現在這德性,跟一團垃圾似的!”
劉新蘭急了:“有你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嗎!行了,今天不和你吵,總之……有什麽你過了今天再說!”
楚天佐悶氣一聲哼,像是勉強同意了。
楚炀站在聽完了他們的對話。以前總覺得父親霸道還蠻不講理,罵人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而今,竟覺得那一口一個的“垃圾”形容那時的自己,萬分貼切。
雖說自己現在聽來,仍有點膈應,卻不再是像當初那麽的惱怒,以至于和父親大吵大鬧。
“爸,媽,我回來了。”他進了門,一邊脫鞋一邊道。
楚天佐沒有擡頭看他,倒是劉新蘭勉強笑了一下,說:“兒子,你回來了啊?”
“嗯。”
對于今天這麽溫順的楚炀,劉新蘭感到略微疑惑,平常他回來都是一副散漫樣,對待父母也是愛理不睬的,怎麽今天看着倒有幾分精神氣兒了?
這時,楚炀看了劉新蘭一眼,問:“媽,怎麽了?”
劉新蘭愣了一下,說:“……哦,沒事。”可卻感到一陣不自在。她不知道,眼前這看着平靜的楚炀,內心卻因為再次見到離別已久的父母而激動不已。只是怕吓着父母,才沒有在他們面前失态。
劉新蘭沒有再說什麽,招呼着倆父子趕緊去吃飯。她唯獨希望今天,父子倆能和和氣氣的吃頓飯,別出什麽岔子。晚些再提醒一下兒子今天是個什麽日子,只要兒子能說兩句好聽的,好歹能消去楚天佐的幾分惱氣。
一家三口坐到飯桌前沉默的吃着飯,楚天佐看楚炀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麽的樣子,不由氣哼,不悅地吃着飯。
楚炀表現得異常平靜,內心卻持續波瀾着。離別多年,而今他竟有些不知該如何與父母相處。他吃着這些懷念已久的家中飯菜,忍不住地雙眼生澀。
吃了幾口飯菜,楚炀像是想起什麽,着急地将口中的飯咽下去:“爸,生日快樂。”
“兒子,你,你還記得你爸生日啊!”劉新蘭萬沒想到楚炀會自己記起這個日子來,記起也就算了,居然還會主動向楚天佐祝賀。往年就算是勸死了他,他也懶得和他爸說句話,一開口了就是吵。
這個舉動,別說劉新蘭,連楚天佐都為之一驚,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小子,今天別是嗑藥了?
“記得,當然記得。”楚炀笑了一下,也是忽然想起了今日是五一假期,方記起是父親生日。随後尴尬地說:“只是,我今天沒帶錢,沒給爸買禮物。”
劉新蘭聽着楚炀的話,一臉欣慰的模樣,笑得跟要哭出來了似的。
楚天佐臉色漸好了些,咳了一聲,說:“買什麽禮物,你自個兒會賺錢了?你用的不還是我們的錢?”
楚炀恍然記起自己現在還只是個高中生,也沒打過工,身上的零花錢都是父母給的。上輩子在國外的那段日子,自己會打工賺點零花錢,偶爾會買國外的東西寄回家。可自己中學時期,簡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麽都是母親處理得妥妥帖帖的。正因為這般養尊處優慣了,所以出國後難适應,和同學也處不來,在國外也同樣是頹廢了數年。
楚炀一時找不到話說,只能說:“也是啊,那等我以後賺錢了再孝敬你們吧。”
“你只要現在肯給我學好點,別整天讓你們班主任打電話來下我面子,我就很滿足了!”
“哎呀吃飯呢!那說這個幹嘛!”劉新蘭見自己的丈夫還是忍不住把這氣冒了出來,慌忙勸止住他,生怕這好好的一頓飯又以吵架收場。
卻見楚炀眉頭動了動,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因自尊受損而氣得臉色通紅,而是側頭問他父親:“今天班主任給你打電話了?她都說了什麽了?”
楚天佐一提起這個就來氣:“哼,能說什麽?說你整天不想讀書,想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期中考試全部挂科!從上學期最後一次月考到現在,你每次都是考最後一名!”楚天佐越說越生氣,甚至忘記了剛才聽到了那聲“生日快樂”時的喜悅。被他自己這麽一強調,他越覺得自己的兒子如今就是個廢人。
楚炀心道:原來說的是這個。以前他總覺得班主任瞎打報告,肯定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整天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現在看來,雖然他仍舊對這個班主任沒什麽改觀,但卻不得不說,她向父親投訴的這些,也的确都是事實。
整天因為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神而傷感苦惱,整天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看閑書,一到晚自習必定逃課。從來沒正正經經的把讀書當作過一回事,也從沒為此做出過一丁點的努力。
看看高中時期的自己,真的挺腦殘的。難怪會一直這麽腦殘下去。
劉新蘭瞧着這氣氛緊張,一句話都不敢說,就怕下一瞬楚炀就會爆發摔碗,又跟他父親吵得天昏地暗。她一個女人,每天都承受家裏兩個男人難聽的吼叫聲,別說心裏頭壓抑難受,久之便常常會覺得胸悶不舒。
“我,我知道錯了。”楚炀細想了許久,才想出了個借口來:“前段時間……我們初中的那個陳老師過世了,我難受,所以才會影響學習。這段時間我已經好了,不會再犯了。”
的确,很多事情不會再犯了,也不敢再犯了。
劉新蘭聽了眼睛一瞪:“你們初中那個陳老師過世啦!”
“嗯,腦溢血。”楚炀點點頭。心裏卻略覺諷刺。他們初中的陳老師的确是在他高中第一學期時就過世的,但他是在出國前的某天,才從初中同學口中得知的。
“哎呀,真是可惜了,那時候那個陳老師對那很好的啊……哎……怎麽就……他都還沒結婚呢……”劉新蘭在那碎碎念,楚天佐也沉默着不說話。
楚炀随即便說道:“算了,今天是爸的生日,咱們不聊這些了。”
三人的氣氛緩解了,這件事情也才算這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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