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期末考試結束後的晚上,學校空無一人,天空如同是水墨凝成塊兒,像是在孕育一場随時會落下雪。

少年穿着連帽外套,将帽子套起來,緊緊蓋住了自己的臉。他擡頭仰望着這片墨色不均的天空,就像是天上有什麽好看的東西緊緊吸引住了他的眼球。可天上分明什麽都沒有。

“蕭盛瑄!”忽然傳來的一聲叫喚讓他吓了一跳。仿佛是在一個毫無生氣的地方看到了活人。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就見楚炀抱着顆籃球邊從操場大門口走來,邊隔着老遠就大聲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蕭盛瑄自己也是一愣,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操場,還在操場上待了這麽長時間。

“我就是來走走。”他停了一會兒,又問:“你呢?”

“約展炎出來打球,他還沒來。”楚炀走到了蕭盛瑄跟前,仔細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輕聲問:“你該不會,從今天考完試到現在就沒回去過吧?”

蕭盛瑄沉默不答,過了半晌,才緩緩說:“現在要回去了。”

緊接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放在了楚炀的手掌心上,“我的山地車,我不想要了,送給你了,你要是也不要,就扔了吧。”

還沒等楚炀反應過來,他就雙手插兜裏,轉身快速地便往門口走去。

“哎!蕭盛瑄!”

楚炀從他背後喊他,他轉過身來,用力揮着手,笑着說:“楚炀,再見!”

楚炀不知道這個再見是什麽意思,便也只是揮手跟他道了別。

蕭盛瑄走後,楚炀一個人投了兩個籃球,沒過三分鐘,展炎就來了。

他叫展炎陪他打一場,但實際上這場籃球他也是打得有心無力的。打不到十分鐘,楚炀就喘着氣兒說不打了,走去草坪上直接躺了下去。

展炎走過去說:“趕緊起來,天這麽冷,待會要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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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展炎涼番催促,楚炀這才坐了起來。

他擡頭望着夜空下的展炎,那張此間絕色的臉總是叫楚炀看到挪不開眼。

“展炎,你以後是不是會去部隊?”

這個他明明覺得不必去在意的問題,卻在心中堆積了那麽多愁與悶,憋了這麽久,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問完這個問題後,楚炀心裏揪揪的,自己明明知道一切答案。

雖說參軍了照樣可以跟外界的人常聯系,可這一面牆就能徹底将他們隔出兩條路。回頭他又被人騙去做些肮髒勾當,又死在他槍下,一條分叉的路,便只有于此再交叉過一次罷了,今生到底是又這麽走了一遭。

這個問題,展炎也不是沒考慮過。

他的人生一直到二十五歲之前,都是被安排好了的。由于從小教育環境造成的原因,他不厭惡、不排斥被安排好了的那段路,因此便照着那段路去走。無論是對于家庭還是對于自己來說,他都覺得應該這麽去走。

可是這被規劃好了的人生,出現了楚炀這個意料之外的因素,一切想法就都變了。

從他的雙眼緊跟着楚炀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步子會跟在他旁邊,離不開他。

空氣一時間沉默,一股若有若無的冷風讓楚炀鼻頭一涼,一時恍惚,忘記了自己剛才是否說過話。

展炎坐到了楚炀的身邊,無言地拉住了他發涼的手,在把自己掌心的溫暖渡給他的同時,望着他回答道:“以後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他到底是明白楚炀。自從聽過謝疏的那幾段經歷後,他就知道,楚炀也想成為謝疏那樣的人。有一份自己的收入,有空就去四處游歷,去支教,去災困地區當志願者,去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的人生發光發熱。

他也想着,楚炀去哪個城市,他就跟着去哪個城市,楚炀在哪個地方落腳,他就在哪個地方落腳。因為再沒有哪個人,能讓他這段工整的人生中,出現一點不同。

楚炀看着他的雙眼,聽着他說出這樣的話。

展炎雙眼裏的透澈與誠摯,讓楚炀心頭一動。他确實是喜悅、心安、感動,恨不得就這麽占據了這片清澈與誠摯。

可是很快,另一股不安的情緒就在他心中滋長。

展炎願意只屬于他,可是他能就這樣占據了嗎?

楚炀能感受得到,展炎骨子裏有軍人的魂,軍隊會是他的必經之處,若是他不去了,他的一生終究會落下遺憾。他不能使他抱憾,更不能奪走他的靈魂。

楚炀別過臉淡然笑道:“你還是去讀軍校吧。我還沒看過你穿軍裝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反正服役期間,家屬也可以探望的不是嗎。”

“家屬。”展炎念了念這兩個字,接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笑什麽!口誤不行啊!”楚炀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紅着臉忙為自己打圓場。

展炎說:“不行,我已經當真了。”

楚炀正想再說些什麽,忽地就被展炎撲在了地上。

展炎的手摸着楚炀的臉,看着他的眼睛說:“等過兩年在部隊裏升了銜,有了個人住所,還能帶‘家屬’去住,到時候,不管你在哪,我都會把你綁進去。服役結束後,我就是你的人,你想把我怎麽樣都行。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去。”

這一回,也沒給楚炀同意或拒絕的機會,展炎就俯下身來吻住了他的唇。

“暑假跟我回家吧。”

楚炀搭着他的背說:“好啊。”

展炎一邊親着他一邊摸着他的腰線,說:“晚上也跟我回去吧……”

楚炀:“……”

自從江城那次後,倆人就再沒做過,畢竟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如今的确是有點難熬。

展炎讓他跟着他一起回去,他鬼使神差的就跟了。鬼使神差的被他一邊親着一邊拉進了浴室,鬼使神差的讓他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在浴室裏做了兩次,浴缸裏一次,花灑底下一次,出來的時候,又被他摁在沙發上來了一次。

他想起先前有幾個男同學偷摸着來問他關于展炎的尺寸。他們什麽都想和展炎比一下,但又知道什麽都比不過,于是就無聊地想到男人常比的那個地方。

“他那裏,是怎樣的?有沒有又粗又大又長?”男同學猥瑣地比着一個動作,笑得賊兮兮地看着楚炀。他們知道楚炀和展炎是全校關系最好的老鐵,展炎身上肯定沒什麽是楚炀不知道的。

他那時說:“誰知道,你不會自己去看啊。”

楚炀現在就想起了這個問題,或許現在就能給出一個具有畫面感的生動形象的回答。他那東西在自己體內瘋狂的進進出出和狂躁扭動的時候,自己簡直是生死在天。

一晚上不知叫了多少聲好聽的下去,一點卵用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楚炀按掉了被母親不停打來的電話,換了個姿勢繼續縮在展炎懷裏睡。肌膚相親的溫度使他在這個寒冷的季節裏有了眷戀的溫暖,不舍得割舍,也不舍得從夢境中醒來。

今年的年過得沒什麽年味,在高三這僅剩的一點日子裏,父母仿佛比孩子更緊張,每日裏凝重着一張臉,成天成夜地想着怎麽求神拜佛、怎麽給孩子補身體。

第二個學期開學,沒見到蕭盛瑄,老師說他出國了。班上的人之前就沒一個知道的。楚炀聽到這個消息後,從口袋裏拿出那支山地車的鑰匙,凝視着久久不能回神。

他想起了蕭盛瑄送給自己這輛山地車,想起蕭盛瑄對自己說的那聲再見,一切關于蕭盛瑄的影像,就停留在了他微笑着揮手的那個畫面上。

那兩天,他去何禹的班級裏想問問關于何禹的消息,他們班上的人說他辍學回家了,至于去幹嘛,就沒人知道,反正他在這班上也沒什麽朋友,就只會倒貼着一些人,那些人壓根不把他當回事兒,哪會曉得他幹嘛去。

班級裏的人變得沉默,每日做題量愈發增大,所有的一切的活動到這個仿若絕緣體的年段都停下腳步,和他們再無相關。

唯有一些大事小事的八卦還時不時的聽見有人在說。

今個中午,楚炀聽到了幾個正要去吃飯的人在說,他高一年時的那個英語老師陳橋,因為和家裏的人争遺産,家裏人把她在外有私生子以及常常收賄家長重禮的事情抖了出來,不僅被學校開除,還被吊銷了教師證。

幾個人對這個教師的評價說法不一,一個說她平時活潑可愛,和學生們很能處得來,不教書了真可惜,又一說,她平時對學生板着張死臉,狗眼看人低,走了一點也不可惜。

只有楚炀知道,優差學生之分罷了。至于什麽可惜不可惜的,全看個人。

班級的人走光了之後,楚炀讓展炎過來教他幾道化學題。展炎坐到了楚炀旁邊,認真地幫他看着題目,而楚炀則是認真地看着他的下颚線。

就在展炎講到一半的時候,楚炀忽然就靠過去在他下颚上親了一口。

展炎怔了怔,說:“原來叫我過來就只是為了占我便宜啊。”

楚炀勾着他的下巴,笑得一臉得意,說:“不就是讓我吃個豆腐麽,沒事兒,反正小爺會對你負責的。”

“你确實是要負責。”

楚炀抓着那只正往自己的腰上攀去的手,一張嘴還來不及說話,就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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