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太醫趕來時跑得滿頭是汗,上次國公府的小厮去找他,還沒這麽火急火燎的,這次倒好,左催右催,說生病的是國公夫人。外頭都在傳,國公爺對夫人很好,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他家夫人回去還羨慕,說什麽國公爺是男人典範,話裏話外諷刺他收了通房,可把太醫給氣壞了。

面對國公夫人,他一點不敢怠慢。

太醫趕緊給宋朝夕把脈,過了會,眉頭緊蹙,“國公夫人因何腹痛?”

宋朝夕輕飄飄道:“也沒什麽,有人說我子嗣困難,必須喝符水吃丹藥,誰知一喝下去就腹痛不止。”

各大世家都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可活這麽多年,太醫還是第一次聽說國公夫人這樣的身份,還要被逼喝符水的!誰那麽大的狗蛋,也不怕國公爺怪罪?再說了,怪力亂神的事就算傳的再玄乎,也多半是假的,國公府的人怎麽這點辨別能力都沒有?

太醫頓時瞪大眼急道:“真是荒謬!要是喝符水就能喝出孩子來,還要大夫幹什麽!這些道士要真厲害,怎麽算不出你已經有了身孕?讓一個孕婦去喝符水催子嗣,我第一次聽到這麽滑稽的事,說出去簡直讓人笑話!”

他話說完,屋中登時安靜下來。

老夫人和高氏齊齊對視一眼,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老夫人又驚又喜,容恒的孩子只是她重孫,宋朝夕的孩子才是她孫子,孫子自然比重孫子更親近一些。她盼着朝夕的孩子盼了半年,如今朝夕的肚子終于有動靜了,她當即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楊嬷嬷喜道:“老夫人,國公夫人有了!我就說國公夫人是好福氣的,哪裏需要喝符水!”

老夫人連連點頭,眼眶濕濡,“太醫,我兒媳懷孕多久了?”

太醫這才發現她們根本不知道宋朝夕懷孕的事,也是,國公爺的孩子多金貴啊,要是府裏知道宋朝夕懷孕,怎麽可能讓她冒險喝符水?“國公夫人已經懷孕兩月有餘了,胎兒一切安好,這次國公夫人受了不小的驚吓,一定要好好休養才行,切不可再出纰漏了。”

他話音剛落,扇門被推開,冷風卷着霧氣,一襲官袍的容璟沉沉走來。

昏黃的燈火下,他神色冷肅,給人前所未有的威壓。

屋中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燭火跳動的劈啪聲。

他眸色驟然沉了,冷聲問:“太醫,我夫人情況如何?”

京城前兩日下暴雪,今日又起霧了,國公爺應該是騎馬趕回來的,官袍都沒換下,肩膀上濕了一片。可見他心裏有多着急。也難怪,國公夫人比國公爺小這麽多,平日肯定被疼着寵着,如今小嬌妻生病,國公爺怎麽可能不着急?看國公爺的面色肯定是不知道夫人懷孕了,若是知道一定會欣喜若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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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于是笑道:“恭喜國公爺!”

容璟眉頭蹙得更緊,他跟皇上處理政務時,收到梁十一的消息說她忽然腹痛,便急急趕回來了。皇上還因此取笑他,他原以為她出了什麽問題,可現在太醫竟然對他道喜。

容璟眸色漸漸緩了,“吳太醫,莫非我夫人她……”

吳太醫拱手笑道:“恭喜國公爺!國公夫人已懷胎兩月有餘了。”

老夫人責怪道:“你看你,你媳婦懷孕兩月你都不知道,你還帶她去泡湯,孕婦是不能泡湯的,幸好胎兒沒受到影響。從今日起,我會吩咐小廚房準備适合孕婦的膳食送過去,你整日見不到人,實在不行就讓朝夕搬來前院由我照顧吧!有我看着,還能放心些。”

她說了一堆話,容璟卻一句聽不進去,他越過太醫望向床上的宋朝夕。

宋朝夕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老夫人招呼着太醫出去喝茶,屋中瞬間安靜下來,容璟坐到她床邊,臉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暖意。有容恒時他在外領兵征戰,等回來時容恒已經一歲多了,陡然面對懷孕的妻子,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宋朝夕拉拉他的手指,挑眉問:“爺,你老來得子,高興嗎?”

容璟失笑,他哪有她說的那麽老,明明正值壯年,和她房事也和諧,她竟然還說這種話。但他确實比她大許多,她愛調侃便調侃幾句吧。

他替她拉好被子,語氣緩和:“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自然高興。倒是你,明明自己就是大夫,怎麽懷孕兩月都不知道?”

“我小日子一向不準,就沒放在心上,倒是國公爺,我都懷孕了,你還怪我?”

他哪裏是怪她,明明是太驚訝了,雖則他們成親這麽久,同房次數不少,有孕是正常的,可親耳聽到太醫這麽說,還是有些回不過神。她對孩子可有可無,他聽說女子年紀大些生孩子比較保險,他希望她能晚一些,卻不料還是有了。

“你今日怎麽忽然腹痛了?”

宋朝夕不相信他會不知道,這府中城中國中,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但她還是添油加醋,從廖氏咄咄逼人到顧顏幫腔,再到老夫人幫她說話,全部告訴了他。

容璟靜靜聽完,才道:“剩下的事由我處理,你好好休息。”

宋朝夕點點頭,廖氏是容恒的舅母,她不方便出手,否則也不會留廖氏蹦跶到現在。有容璟替她出手,就不止是內宅的争鬥了,廖氏所在的毅勇侯府都要跟着遭殃,她說不高興是假的。

等人走了,青竹和冬兒走進來,青竹低聲道:“夫人,你真是神了,你怎麽知道廖氏會請來雲真道長,又會用這一招來對付你?幸好你早上診斷出自己有孕,才能反将一軍,否則今日只能吃啞巴虧了。”

宋朝夕似笑非笑地盯着通紅的指甲,她并不知道廖氏要玩什麽花樣,只是猜測廖氏一來肯定沒好事。

但她确實是今早才發現自己懷孕的。她來京城後水土不服,小日子一直不正常,和容璟成親後第一次小日子,與前一次隔了兩個月,這次遲遲沒來,她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今早青竹端了一碗燕窩粥,她從前很喜歡吃燕窩粥,今早卻莫名反胃,總覺得燕窩的腥味比往日大,青竹和冬兒聞了卻說正常,宋朝夕這才察覺到自己味覺和嗅覺都比從前敏感了。要知道有孕的女子鼻子特別敏感,口味變化也大。她前世診斷過一個孕婦,懷孕後總嫌自己男人身上味道大,等孩子生了又一切正常了。

雖則醫不治己,可大夫給自己把脈還是能做到的,宋朝夕便給自己把了脈,把完就發現是喜脈。她并未張揚,看到廖氏帶了道士進來想污蔑她,她不動聲色,想看看府中這些人都是如何反應的。還好老夫人雖則迷信了些,卻比她想象中更講道理。

她順勢喝下腹水,再假裝腹痛,一切自然而然。

廖氏又不是正經親戚,卻日日來家中指手畫腳,不說她就是老太太也早就看不慣了吧?她倒要看看,是廖氏這個所謂的親戚重要,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重要。廖氏差點害了國公府的血脈,國公爺還能饒了她?

容恒顧顏和廖氏都在屋中等着。廖氏搓着手,滿臉急色,她萬萬沒想到宋朝夕會腹痛,總覺得宋朝夕在裝可憐。可是方才她聽到隔壁的說話聲,國公爺似乎回來了,想到國公爺對這個妻子的維護,她忍不住一個激靈,怕得要死,生怕國公爺遷怒于她。

門吱呀一聲,容璟冷沉着臉走入老夫人院中的東廂房,他身材高大,身穿官袍,威嚴正盛。廖氏只看了一眼,便慌忙低下頭,緊張得汗都下來了。容璟臉色很難看,一定是宋朝夕跟他訴苦,可不過就是符水而已,宋朝夕還真是矯情,不就是想利用肚子疼來害她嗎?太醫來了,診斷出宋朝夕沒事,她就不信宋朝夕還能反咬他。

“國公爺。”廖氏福身打招呼。

容璟面無表情走進屋,将腰間的佩劍猛地扔到桌上,他坐在圈椅上,神色冷沉。

容恒有些擔心宋朝夕,方才她臉色慘白,滿頭是汗,看起來很不好。

“父親,母親她情況如何了?太醫有沒有說她得了什麽病?”

容璟沉沉看他一眼,“你母親她懷孕了。”

顧顏忽而震驚地看向他,失神許久。宋朝夕懷孕了?怎麽可能呢,宋朝夕嫁進來這麽久都沒懷上孩子,怎麽忽然間就懷上了?且還是在這個關頭!宋朝夕原本就得寵,要是再有了孩子,那還了得!她這孩子生下來可是國公府的嫡子,若國公爺被吹枕邊風,偏袒聰明伶俐的嫡子,容恒的地位肯定不穩!到時候國公爺跟宋朝夕和孩子才是一家人,她和容恒無形中被排擠在外,哪鬥得過宋朝夕的孩子?

廖氏帶來雲真道長,她早就有所耳聞了,卻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希望能借廖氏的手對付宋朝夕。她這個兒媳婦在府中處處受限,不方便出手,廖氏卻不一樣了,國公爺不是對程氏念念不忘的嗎?肯定也會善待廖氏,廖氏若真能成了,得意的還是她和容恒。

可現在算怎麽回事?宋朝夕竟然懷孕了,顧顏只覺得老天不公,怎麽什麽便宜事都讓宋朝夕占了!

容恒也愣怔住了,聲音幹啞的厲害,“母親懷孕多久了?”

“兩月有餘了。”

容恒這才訝異,之前府中興師動衆,給顧顏補身子,忙活了大半個月,直到今日,顧顏也不過懷孕兩月不到,可宋朝夕竟然懷了兩月有餘,也就是說,宋朝夕懷的比顧顏還早。

父親是武将,比他早似乎也正常,可他還是覺得不自然,就好像落後了一樣,他明明比父親更年輕,孩子卻比父親還小。轉念一想又好似這樣是應該的,父親從小到大都極為優秀,在懷胎一事上優秀也正常的吧?

可容恒還是心情複雜。

顧顏卻很不是滋味,她原以為在懷孕一事上扳回一城,誰知一切只是自己的想象,宋朝夕其實比她懷的還早,不過是沒有診斷出來而已。婆婆懷孩子比兒媳早,兒媳還比不過婆婆,婆婆比兒媳厲害……她基本能聽到府中下人的心聲了。

更何況,她和宋朝夕同時懷孕,按照規矩,她這個兒媳還要去伺候懷孕的婆婆,按時給婆婆晨昏定省。

一個孕婦去伺候另一個孕婦,是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容璟可不管他們高不高興,他淡淡地看向容恒,語氣不悅,“我問你!今日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她要喝符水?”

容恒手心的汗都出來了,他已經極力攔着廖氏了,可廖氏就跟瘋魔似的。廖氏畢竟是他母親那邊的,老夫人就算不喜歡廖氏到國公府指手畫腳,可礙着他的身份,也不好多說,說到底是他沒把這事處理好,讓廖氏帶了這個雲真道長進來。幸好宋朝夕喝完符水只是腹痛,要是喝完後小産了,那他的罪責可就大了!那就不是照看不周,而是謀害手足了!高門世家手足相殘是多麽敏感的事,國公府子嗣本就不多,要是宋朝夕的孩子出問題,父親絕對饒不了他!

“是我舅母帶進來的,但是舅母也是好心,她看母親一直沒有子嗣,就想讓道長幫着國公府改改風水,有助子嗣。”

容璟眸色倏地沉了,緊抿的唇洩露出他真實的情緒。

“有助子嗣?我什麽時候有子嗣還要你這個當兒子的管?你現在倒是能耐了,主意大的很,我房中的事你都敢管。”

容恒冷汗涔涔,頭埋得更低了。父親雖則一向很難親近,卻很少像現在這樣,疏遠得近乎冷漠,他明顯在壓制怒火,以至于容恒又補救道:“父親,都是兒子不好,是兒子沒有處理好這件事,也是兒子沒有規勸好舅母,請父親責罰!”

容璟冷聲:“我自然要怪你,你已經這個歲數了,還容着別人在府中指手畫腳,你母親身子柔弱,她被人欺負了,你竟然也由着旁人。以後若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也要由着別人騎在你母親頭上!”

容恒立刻賠罪:“父親,舅母差點害得母親小産,兒子十分愧疚,請父親懲罰!”

容璟撩起披風,沉聲道:“你去梁十一那領家法!”

“是。”

容恒可是國公府的世子爺,地位如此尊貴,怎麽能一而再領家法?廖氏要去拽他,卻被容恒不留情面地甩開了。廖氏像是被人打了臉一樣難受,到現在她還沒回過神,她實在想不明白,宋朝夕怎麽會懷孕!程媽媽提起過,宋朝夕夜夜叫水卻一直沒有身孕,可見身子羸弱,不易受孕。她原本也不敢冒這麽大的險,只是前幾日她兒子打殘了一個人,國公府并不出面,毅勇侯府拿不出錢來賠給人家,最後還是容恒出面資助了她。

程媽媽被宋朝夕收拾了後,她越發覺得宋朝夕是個威脅,若是讓宋朝夕繼續得寵下去,遲早要懷上孩子,到時候容恒地位不穩,府中又沒個姨娘通房牽制宋朝夕,他們毅勇侯府以後若遇到同樣的事,又有誰來幫她?

廖氏已經沒別的指望了,只能憑借着她舅母的身份,倚靠國公府而活。只有容恒地位穩了,才能一直接濟毅勇侯府,而她不可能把手伸到國公爺房中,想來想去,她找來雲真道長,通過算命讓宋朝夕吃下丹藥,如此一來,宋朝夕有孕的幾率會更小。世子爺的地位穩固了,毅勇侯府的地位才能更穩固。

梁十一把雲真道長帶進來了,容璟威壓的目光落在他們二人身上。

廖氏長這麽大,雖則日子過得不順心,可她名義上是侯夫人,基本的體面是有的,絕大部分見了她都追着捧着,她還是第一次像這樣戰戰兢兢。她明顯感覺到容璟在壓制怒火,她不由想起很多年前,她來國公府叫容璟娶程氏時,容璟眼中還能看出明顯的不快,以至于那次兩家不歡而散。

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容璟已經站在權力巅峰,手握兵權,權傾朝野,說一不二!

他已經不像年少時那般喜形于色了。

容璟手摩挲着佩劍,佩劍與桌子敲擊出沉沉聲響,他聲音冷到極致:“你就是雲真道長?”

雲真道長一直給人看風水算命,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卻第一次看到容璟這樣的。方才聽說國公夫人腹痛,太醫來了很久,都沒人出來,他一時慌了神,生怕符水出問題。方才他在外頭一直找借口混過去,見了國公爺才知道,他根本沒有混過去的可能!

“貧道正是雲真。”

容璟手反握住佩劍,在桌子上敲了敲,“是你說我夫人難以受孕?那你可知她如今正懷着身子?”

雲真微愣,明顯不敢相信,不是廖氏說這女人難以受孕的嗎?他算命時也就誇大了一些,誰知道國公府竟然懷孕了?為何他一點也沒算出來?

他看向廖氏,廖氏慌了神,不停搓手:“國公爺,我帶雲真道長來也是一片好心啊,國公爺請明鑒!”

容璟淡淡地看她一眼,“明鑒?我害你的孩子叫你明鑒,你是什麽心情!”

“國公爺……”

“夠了!”容璟沉沉起身,俯視着廖氏,“前幾日毅勇侯府世子把一富商之子打成了殘廢,毅勇侯府跟富商談條件時,話裏話外都拿國公府去壓人家,逼着人家把這事揭過去了,有這事嗎?”

廖氏冷汗都下來了,世子爺替她賠了錢,可對方不缺錢不願意善了,她只好搬出國公爺,說以後富商遇到事,她一定會替富商周旋,找國公爺幫忙。富商是直隸來的,在京城沒什麽靠山,一直想搭上京城的世家,奈何沒人牽頭,放眼京城,什麽高門世家有國公府的門楣高!誰有國公爺勢頭猛!聽她說完,既想搭上國公爺,又怕國公爺給他穿小鞋使絆子,思來想去不得已答應了。

可她沒想到,這麽小的事,國公爺竟然會知道。

“看來是真的了,”容璟語氣極輕,“梁十一,把消息告訴那位富商,就說國公府跟毅勇侯府再無任何瓜葛。毅勇侯府的人不得打着國公府的旗號謀事,若被我發現,嚴懲不貸!”

廖氏急了,他怎麽能這麽狠呢!“國公爺,大家都是親戚……”

容璟面色不改,“我不會強迫容恒與毅勇侯府斷了聯系,但也僅限于他。毅勇侯夫人以後不必再來國公府。”

廖氏徹底慌了神,心一沉到底,差點站不穩。她從未想過事情的走向竟然是這樣的。宋朝夕不過是喝了符水肚子疼,又沒小産,明明什麽事都沒有,可國公爺卻為了她責難毅勇侯府?國公爺怎麽能這麽狠心!

“國公爺,您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啊!”

容璟目光極輕,落在人身上卻像是有重量一般,把廖氏看得眼神躲閃,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他又看向戰戰兢兢的雲真道長,“梁十一。”

梁十一帶人進來,捂着雲真道長的嘴就把人拉走了。

丫鬟挑開皮簾子,老夫人的房中熏了檀香,容璟進去時,老夫人已經準備歇下了。

容璟坐在她的榻上,他穿官袍時側臉有些像他父親。老國公爺也有一件這樣的官袍,老夫人有些感慨,過了會才道:

“廖氏這人自作聰明,說到底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毅勇侯府老侯爺在世時,毅勇侯府不是沒有輝煌過,只是後代不争氣,廖氏又是個護短的,不會教育子女,如今府中一團糟,生活都困難了。世子爺沒少背後接濟她,她若是知道感恩,就知道,那錢都出自國公府,她要念的是整個國公府的情,朝夕是國公夫人,她也應該一并對朝夕好才對。她許是怕你對朝夕好,毅勇侯府的處境會更艱難,便耍了這不算聰明的手段。我們國公府本身沒這種鬥來鬥去的壞風氣,都是外頭帶來的,你大嫂她家裏姨娘多,你大嫂又是個厲害的,她房裏的人掀不出浪來,容翎我就不提了。你房裏情況特殊,我原本是要把那符水端給你,叫你親自來處理的,可朝夕憐惜你,自己要喝,誰知她竟然懷孕了。”

容璟雖則知道宋朝夕被逼喝下符水,卻不知道那符水原本是要端給他的。

他就說老夫人不至于如此糊塗,太上皇當年就是因為迷信丹藥,暴斃而亡,宮中這些事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真叫宋朝夕喝符水吃丹藥。

容璟沉聲道:“到底是叫她受委屈了。我已經吩咐下去,以後和毅勇侯府不再往來,也不讓毅勇侯府的人上門,容恒要去我不管,但國公府的大門不許他們再踏入一步。”

“也好,我本來就看不上毅勇侯府,做個了斷也沒什麽壞處,否則毅勇侯府各個腦子拎不清,遲早禍害到你身上。”

老夫人又瞥他一眼,眼中閃過戲谑,“我瞧着朝夕懷孕了,你平日沒空照料她,待會我讓溪月過去,把朝夕的東西搬過來,以後朝夕就留在我院子裏陪我這個老太婆,你也好把心思放在政務上。”

容璟眉心直跳,頭都不擡,“兒子有能力照顧好她,不勞母親費心了。”

“我有什麽可費心的?左右你對女人也沒什麽興趣,從前也不見你積極去過誰房裏,朝夕是個爽快人,我看着喜歡,就留在我這吧!”

容璟掀起官袍起身,皂靴踩在地上,“兒子就不耽誤你歇息了。”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直笑,一旁的楊嬷嬷上前替她蓋好腿,“老夫人就愛打趣國公爺。”

“他啊年紀越大性子越沉,還不如小時候好玩。今日原本是給世子過生辰,沒曾想鬧成這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二那副神色,倒比我想象中更看重朝夕。”

楊嬷嬷趴着給她捶腿,“可不是,我瞧着二人也很般配,國公爺和老國公爺性子一樣,心裏頭喜歡嘴上卻不愛說。”

老夫人笑了笑。

宋朝夕有孕,湖心小築的下人們都滿臉喜色,進進出出腳步十分輕快。容璟叫了青竹來,讓她帶着湖心小築的下人去領賞,下人們都很高興,說了一堆喜話便出去領賞了。

宋朝夕挑眉,掌心朝上對着他,“國公爺好大方啊,下人們都有賞,我這個出力最大的人沒有賞錢?”

容璟拉起她的手,“你确定出力最大的人是你?”

宋朝夕陡然無法反駁了,氣得一口咬在他手上。

剛咬上,卻被人面無表情地拂開。容璟看向她平坦的腹部,一時有些出神,那裏竟然有他的孩子了。他和朝夕的孩子會長什麽樣?都說男孩像母親女孩像父親,若生了兒子像朝夕,頑劣調皮也叫人頭疼,若生了女兒像他,不愛說話似乎也不好。女孩還是像朝夕好,明媚漂亮,還有點小可愛,想到有一個女兒嬌聲喊自己爹爹,他幾乎迫不及待想要一個女兒了。

“朝夕,給我生個女兒吧!”

宋朝夕挑眉,嘀咕一聲:“你該不會是覺得女兒就不用跟容恒争搶了,所以才這麽說的吧?”

容璟根本不回,只是有些無奈,“我想要一個像你的女兒,會嬌滴滴地喊我爹爹,每日我下朝回來,她就撲向我,往我懷裏跳跟我撒嬌。再說女兒不好嗎?像你的話一定很漂亮。”

宋朝夕站起來走遠幾步,又折回往他懷裏跳,“我也可以跳到你懷裏,跟你撒嬌,喊你爹爹!”

想到她從前這樣喊,容璟失笑:“你就算了。”

她每次這麽喊,他就難以克制。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個正常男人,自制力或許比尋常男人還差一些。

宋朝夕不樂意,她怎麽就算了?嫌她胖還是嫌她老?實在不行喊他好哥哥也可以。

容璟又有些後怕,“母親說孕婦不能泡溫泉,還好你沒什麽大礙,以後要更當心一些才行。”

宋朝夕倒是不擔心,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肯定沒有大問題,再說她還有仙草呢。

宋朝夕懷孕後沒別的反應,就是有些怕冷,許是四面環水的緣故,下雪後湖面結冰,哪怕屋中燒了地龍她還是覺得不暖和。

進了被窩,宋朝夕就往他懷裏鑽,緊緊貼着他,容璟無奈嘆息,這簡直是一種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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