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秦水水趕在自己餓暈過去前終于聯系上了宋唯。

她一晚上都在給宋唯打電話,雖然知道這樣很蠢,可是除了機械地重撥,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宋唯應該是剛下飛機,電話那邊隐約能聽到機場廣播的聲音。秦水水看到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渾濁的眼瞬間恢複了一線生機,帶着哭腔聲音嘶啞地說:“安安不見了!”

一個小時後,宋唯火急火燎地從機場趕回來。她手裏提着一個便攜的旅行袋,剛踏出電梯,就看到靠在家門口坐在地上跟丢了魂似的秦水水。

秦水水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電梯門,聽到“叮”的一聲時,無神的眼珠子動了動。

看清了從電梯裏出來的人是宋唯,秦水水噌的一下站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眼前一黑,她閉了閉眼,身體一個趔趄。

宋唯跑過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不等宋唯說話,秦水水就猛地睜開了雙眼,雙手反握住她的,迫不及待地說:“我把安安弄丢了!我找不到她了怎麽辦?”

宋唯手臂被她捏得有些疼,她風塵仆仆,看到秦水水一副憔悴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宋唯一開機就接到秦水水催命似的電話,聽到她說安安丢了她也很着急,她強迫自己鎮定,囑咐她說:“你先在家裏等我。”

只是二十幾個小時未見,秦水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着實讓宋唯吓了一跳。

秦水水腦袋還有些暈眩,她張了張嘴,胸口突然泛起一陣惡心。

宋唯見狀,忙安撫說:“先別慌,進屋再說。”

秦水水上次離開時将門鎖住了,她自己又沒有鑰匙,所以只好在門口守了一夜。

宋唯一手扶着她,一手麻利地開了門,徑直将秦水水半抱着扶到了沙發上坐好。

秦水水根本坐不住,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急切地說:“昨天安安不知道怎麽就現了原形,她變得很兇殘,她不認得我還咬了我一口,然後我就暈過去了,等我醒來時發現安安不見了!我昨晚找了很久……”

“安安咬了你?”宋唯不等她說完就硬生生打斷了她。

秦水水恍惚地點了點頭,還沒回過神來,鼻尖就聞到了一股清幽的蘭花香。

宋唯這才注意到秦水水脖子上的可疑痕跡,她傾身過來一看,果然發現上面有熟悉的壓痕。傷口上的血已經凝結變黑,周圍的皮膚也偏暗紫,她眉心擰得更緊了。

宋唯試着用手碰了碰,指尖剛接觸到皮膚,就聽到秦水水絲絲抽氣。

她的手只好頓住了。

宋唯的突然靠近讓秦水水有些緊張,忽然感覺自己剛剛抽氣那一下有些誇張,她臉上一陣尴尬,打破沉默說:“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馬上去報警?”

宋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脖子上的傷口,異常冷靜地說:“不用報警,只能等晚上。”

秦水水可做不到像她那樣淡定,她扭了扭脖子看向宋唯,驚疑道:“為什麽要等到晚上?你難道就不擔心安安的安全嗎?”

宋唯眼睛下面一片青黑,像是沒休息好或是同秦水水一樣根本沒睡,她緊抿着唇,眼底突然閃過一絲冷光,切齒道:“擔心也要等。”

秦水水被她的眼神吓到不敢再深究這個問題,她有些不安,嗫嚅道:“對不起,是我沒把安安看好。”

宋唯淡淡瞥了一眼她的臉,沉吟了一下,說:“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

意識到彼此的距離太近,秦水水想要不着痕跡地往旁邊梛一挪,宋唯卻牢牢按住了她的肩膀。

“別動。”宋唯言簡意赅地說。

秦水水知道她是在查看傷口,有些不自然,“我是不是應該去打個疫苗?”

她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提起這事,可是宋唯又不打算馬上去找安安,她幹着急,有些沒話找話。

宋唯的眼神柔和了些,又是簡單地抛出了兩個字:“不用。”

秦水水只要噤聲,心裏想着事。

她很奇怪為什麽宋唯聽到安安失蹤後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她內疚了一晚上,吃不下睡不着,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等待宋唯的指責,可是宋唯只是盯着她的傷口像是忘了正事。

失神之際,秦水水只覺得脖子上一陣濡濕,那溫熱的觸感像是能灼傷她的皮膚。她偏了偏頭,看見宋唯正埋頭在她肩上為她吮吸傷口,只覺一陣氣血上湧。

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告訴她要将宋唯推開,可是她的身體卻像是不聽使喚,渾身僵直動也不敢動。她結結巴巴地說:“宋、宋老師,你在做什麽?”

她一說話,宋唯更是固定住了她的身體,嘴下一刻不停,眯着眼,長而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秦水水腦子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只有脖子上那一處被宋唯吸吮的地方尚有知覺。她感覺身體裏的血液正一點點地流失,心裏的感受異常矛盾,既害怕又感到莫名的心安。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秦水水感覺宋唯嘴上的力度稍稍減弱,最後當那股溫熱濡濕的觸感消失時,她猶有些反應不過來。

茶幾上放着宋唯平時喝水用的水杯,裏面殘留着半杯水,她将杯子拿起,張嘴将含着的一口血悉數吐在了裏面,又将杯子擱置在原處。

杯子與茶幾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秦水水怔然地盯着那杯被血染紅的水,倏地将目光轉移到宋唯臉上,差點想要叫出聲。

宋唯氣定神閑地抽了一張紙将嘴邊的血跡擦幹,對着一臉驚詫的秦水水解釋說:“這樣就沒事了,不用去打針。”

秦水水微張着嘴愣怔地看着她,竟忘了說感謝。

宋唯擦幹淨嘴巴,想了想,又幫秦水水将傷口邊上的口水和血跡仔細擦幹,神情嚴肅地說:“你之所以會暈倒,是因為安安的牙上有毒,你的神經被麻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宋唯的口水起到了殺菌的作用,秦水水感覺疼痛似乎減緩了些。

“有毒?”她喃喃。

宋唯緩緩點頭,注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就跟你小時候被咬了一口就暈倒是一樣的道理。”

“什麽?”話題有些跳躍,秦水水聽得雲裏霧裏。

宋唯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眼神,并不打算糾纏于這個問題,話鋒一轉,說:“你先去睡一覺吧,等天黑了我叫你。”

秦水水哪有心思睡覺,她注意到宋唯淡淡的黑眼圈,試探道:“你也一直沒睡覺吧?”

這個時間宋唯應該要倒時差了,可是她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困意。

“嗯。”宋唯一臉無所謂地說。

為了能最快趕回來,她一路兼程沒合過眼。一路上眼皮一直跳,她以為是自己故地重游觸景生情的緣故,沒想到卻是因為安安出事了。

雖然宋唯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雖然她什麽也不肯說,可是秦水水知道宋唯一定比自己更擔心安安。她不會安慰人,小心翼翼地說:“安安不會有事的,對嗎?”

宋唯沒有立即回答她,垂了垂眼像是要掩飾眼底的情緒。半晌,她才又淡淡地說:“嗯。”

倆人不吃不喝也不睡,像是在跟自己較勁。秦水水有些坐不住,正準備起身将茶幾上那杯刺眼的血水倒掉,驀地聽到宋唯陰沉地說:“你們進了我的設計房?”

宋唯這是準備要開始教訓她了嗎?

秦水水心裏一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宋唯目光緊緊盯着旁邊洞開的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徑直走了過去。

秦水水緊随其後。

那塊不知真假的狼皮還靜靜躺在地板上,宋唯快步走過去将它撿起來,眼底有一抹悲傷的情緒一閃而過。

秦水水突然有些害怕這樣沉默的宋唯,她遲疑地說:“我當時在客廳打電話,突然聽到安安尖叫就跑進來查看,發現安安現了原形,她的眼睛是紅色的,好像在憤怒地啃咬這塊狼皮……”

宋唯表情變了變,驀地擡起頭來看她。

那犀利的一瞥吓得秦水水不敢多言,也不敢再前進一步。

宋唯發現了她細微的動作,将眼底的戾氣慢慢收起,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這塊狼皮是被人從安安母親身上剝下來的。”

秦水水瞪大雙眼,震驚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宋唯低頭又看了看那塊狼皮,手指輕柔地在拂去上面的塵土,沉痛地說:“安安大概是嗅到了她母親的氣息,感受到了她母親的慘死,所以她才會失去了理智。”

秦水水當時就猜測安安現形肯定跟這塊狼皮有關,卻沒有想到這塊狼皮不僅是真的,而且還是安安母親的!

她是第一次看到宋唯露出類似于悲傷的情緒,她好奇卻不敢問,思索了半天,竟是慌不擇言地說:“安安的母親一定會保佑安安沒事的。”

……

秦水水在客廳沙發上坐立難安。

她剛剛被宋唯趕了出來,不清楚宋唯把自己鎖在設計房裏做些什麽。

腦袋嗡嗡直響,擾得她更是心緒不寧。她頻頻看時間,又不甘心地頻頻回頭去看那扇緊閉的房門,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天前所未有的漫長,當看到外面街燈亮起的一霎那,秦水水捧着手機站起來,快步走到設計房門前。

她擡手正準備敲門,這時門卻被從裏面打開了。

宋唯的神采絲毫沒有因為眼睛下面那點黑眼圈就黯然失色,她目光堅定,直截了當地對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的秦水水說:“走吧,我們去把安安接回家。”

半個小時後,宋唯的紅色跑車停在一棟高級別墅前。

不請自來顯得有些突兀,宋唯躊躇了一下,她先行下車,走到門前耐心按門鈴。

後下車的秦水水來到她身旁,看着鐵蘭門裏的高級別墅,不解道:“這是什麽地方?安安真的會在這裏嗎?”

宋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目不斜視看着正從裏面疾步走出來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将門打開,微微躬身做了個手勢,笑容可親地說:“秦小姐裏面請。”

“馮管家。”宋唯欠了欠身,“有勞了。”

宋唯帶着秦水水來的地方正是馮裕芳的私人別墅,前來應門的男人是馮管家。

“這位是?”

宋唯是馮家的貴客,馮裕芳交代過宋唯來了不用通報可以進來。馮管家上次見她帶了個小女孩過來已經有些好奇,不曾想現在又換了個人。

“她是我朋友。”宋唯頭也不回地介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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