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在呢。”她輕聲回應。
樓澤玉沒有接其他話,又喊了一聲,“年年。”
她在樓澤玉的床邊坐下,借着夜燈的光微微傾身去看他,他沒有睜眼,卻眉頭緊皺,像是在忍耐痛苦。
她有些擔心,擡手撥開他額前的劉海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比她的手溫低一些。她輕聲問:“樓澤玉,你喝醉了嗎?”
她剛問完,牆邊的夜燈熄滅了,周圍回歸黑暗,她完全看不清樓澤玉的臉。她想開燈,卻又怕燈光驚擾了樓澤玉,只能盡力适應着這黑暗。
房間的溫度有些低,她怕樓澤玉着涼便想着去給他蓋被子,她的手順着光滑的真絲摸過去,卻在觸碰到樓澤玉身體的瞬間被他抓住了。
“年年,是你嗎?”
聽見他這麽問,她已經可以判斷樓澤玉是喝醉了。
她輕聲回答:“是我。”
她不知道樓澤玉現在是什麽樣子,也許疲憊,也許心情低落。她被他牽着,有些緊張,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聽見他聲音裏面那一點暗藏的情緒,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惆悵。他輕聲問:“原來你不喜歡吃魚嗎?”
她的指尖因為常年彈吉他起了繭,聽到這話,她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在樓澤玉的掌心留下極輕微的摩擦。她以為樓澤玉沒感覺,他卻在這極輕微的酥癢之下更用力抓着她的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猶豫了,她的沉默,似乎更加劇了樓澤玉情緒的淤積。
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樓澤玉又問了一句:“原來你最喜歡的蛋糕是抹茶冰淇淋嗎?”
黑夜沉沉,像壓倒在樓澤玉胸口的巨石,他微微張着嘴呼吸,又問:“你喜歡的人是方修然?”
否認的話就在嘴邊,她卻覺得開口很難,沖動和理智把她來回拉扯,她感覺快要被撕碎。正因為她嘗過沖動之後的滋味,才更加明白在這樣的關系之下,說多錯多。
她從他的手中掙脫,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喝醉了,和生病時侯一樣不清醒,所以他說的話,不能放在心上。
她一路走回客廳,耳邊卻還回響着樓澤玉那三個問題。
“原來你不喜歡吃魚嗎?”
是,她的确不喜歡。但她喜歡樓澤玉每一次都要給她夾的那塊魚臉肉。
“原來你最喜歡的蛋糕是抹茶冰淇淋嗎?”
不是,她最喜歡的是樓澤玉帶回來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你喜歡的人是方修然?”
不是。
情緒一時起,像夜晚的海漲了潮,浪花拍打礁石不放她清靜,又喚醒她深藏已久的感情。
她沒辦法不管他。
她扶着牆邊去了廚房,冰箱打開,保鮮櫥裏剛好有一袋子綠豆芽,她将綠豆芽仔細摘去根部,清洗幹淨之後找了一個小鍋用清水給他煮了一點醒酒湯。
綠豆芽口味淡,又有天然的解酒劑,他在飯桌上沒吃什麽東西,現在喝點熱的興許會舒服一些。
走回客廳的時候,她又因為樓澤玉房間的燈光犯了難。餘光瞥見吧臺上放着的平板,她端着碗走上前,打算用平板代替燈光照明。
點亮屏幕,出現在她眼前的屏保卻讓她愣了神。
竟然會是自己的照片,還是她十七歲的時候。
那年的春節長海難得下了場雪,別墅外的花園淺淺鋪了一層雪粒子。她沒有見過雪,所以在前一天晚上得知要下雪的時候她就定好了鬧鐘,打算趁着太陽出來之前去花園裏玩雪。
那天早上她五點鐘就起了床,穿好衣服就去敲了樓澤玉的房門,等她洗漱完樓澤玉還沒有起床的意思,她直接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
那時候她才不管樓澤玉會不會煩,只要撒嬌管用,她願意對他撒嬌一輩子。
好不容易見一場雪,她一定要樓澤玉起床幫她拍照。
他那時候一臉不情願,甚至在拍完照之後給她看的都是些閉眼,模糊,表情奇怪的照片。
所以她完全沒想到眼前的這張照片會如此清晰。
照片中的她穿着紅色的大衣,脖子上圍了一條白色的圍巾,她站在花園那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正捧着從地上收集起來的一捧雪傻笑。
回憶浮上,連帶着她的唇角也悄悄上揚。
她試探着滑動屏幕,卻發現他的平板設有密碼。她将平板換了個角度,偏頭看了一下屏幕中央留下的指印。
明明是六位數的密碼,數字鍵盤上卻只有四個指印。她心中隐約有一個答案,但卻不敢确定,她試探着輸入000717。
對了。
他的密碼,竟然還是自己的生日?
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出神,有些訝異,也有些悵然。
當初是她在樓澤玉出國前纏着他把手機密碼設置成自己的生日,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竟然沒有換過。無法猜測他的用意,也許只是忘記換了。
她有些亂,索性按下鎖屏鍵,拿起自己的手機去了樓澤玉的房間。
她把手機屏幕的亮度調到了最高,又設置好了長亮才将手機立着放在了樓澤玉的床頭。
他還是保持着她離開前的姿勢斜躺在床上,借着手機屏幕的光,她才看到那條藏藍色的真絲被正被樓澤玉壓在身下。
她俯身想要将他扶起來,可這人一旦喝醉了就死沉死沉的,她坐在床邊根本不好發力。
她以前聽林琦思說過,她在生樓澤玉的時候身體不太好,導致樓澤玉小時候的抵抗力一直很差,一受寒就會生病。
雖說這些年他一直保持鍛煉,但他今晚喝了酒,空調的溫度也很低,如果就這麽睡下去,明天起來一定會着涼。
她還是放心不下,索性踢掉鞋子爬上床,雙臂往樓澤玉腋下一托,用力将他身子調正,讓他端端正正睡在了枕頭上。
被子被他壓在身下,強行拉出來可能會把他驚醒。她沒多想,伸腿跨過樓澤玉的腰,想要去拉另一半被子替他蓋好。
身形還未穩定樓澤玉卻突然屈起腿來,臀部猛然受力,她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撲在了樓澤玉胸口。
樓澤玉被她撞得悶哼一聲,眉頭跟着緊皺了一下。
她想掙紮着起身,樓澤玉卻雙臂收攏直接将她扣在了懷裏,他一翻身,半邊身體都壓在了她身上,絲毫動彈不得。
微涼的唇擦過她額頭,像羽毛輕輕掃過,帶着一點紅酒的香氣,勾起她心頭一陣酥癢。
她的手還按在樓澤玉胸口,隔着那薄薄的襯衫,他的心跳顯得格外強勁有力。
她的掌心持續發燙,嘗試着輕推了一下他,奈何樓澤玉根本沒有反應。
她又喊了一聲:“樓澤玉,你醒醒。”
罪魁禍首不但沒有醒,還屈起一條腿死死壓住了她。
“樓澤玉。”
她不死心,掙紮着用雙手去推他,沒想到樓澤玉雙臂收緊,把她緊緊抱在了懷裏。
“樓...”
毫無征兆地,她的唇就貼上了樓澤玉的喉結。
在衣物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中,她聽見樓澤玉含糊不清地說:“年年,別動。”
他準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讓她以為他還有意識。
她戳了戳他的腰,提醒說:“你知道我是年年,怎麽還不放開我?”
身旁的人沒有回答,卻用十分熟練的動作吻了一下她的頭發。
她确信,這不是意外。
她聽見自己近乎狂亂的心跳聲,她那顆還處在驚慌中的心髒湧出的血液裏分明帶着強烈的沖動——吻上去。
可這荒謬的想法只在她大腦停留短暫的一瞬,下一秒便煙消雲散。
她又喊他:“樓澤玉。”
回應她的只有樓澤玉輕柔綿長的呼吸聲。
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地說:“你可真是個大壞蛋。”
清晨,日光透過朦胧白紗灑進卧室,盡管柔和,樓澤玉還是被亮光晃醒。
僅僅一個輕微的小動作他就覺察到了今日不對勁——安語竟然睡在他的懷裏。
她面對着自己,海藻般的頭發淩亂散在他的手臂。她閉着眼睛,長睫濃密卷翹,雙唇豐盈粉嫩,呼吸聲規律而緩慢,皮膚白淨通透,在溫柔的日光中,他甚至能看到她臉上細微的絨毛。
她還穿着他昨天為她準備的那條白裙子,方形的領口因為她雙臂的擠壓鼓起了一小塊,潋滟春色,盡收眼底。
想要退開,又好像被什麽纏住。
稍稍低頭,霜白一雙腿外露,裙擺翻飛,裸粉色的蕾絲悄悄冒頭,是早春花園裏第一抹豔麗,瞬間抓人眼球。
備受沖擊的瞬間,他的思緒錯亂成結,想要努力回憶昨晚發生了什麽,但記憶好像正好缺失她存在的那一塊。
她睡得如此恬靜,讓他移不開眼,枝頭嬌豔欲滴的櫻桃終于熟透,好似張口就能嘗到她的滋味,好奇心勾着他接近,可不斷發脹的某處提醒着他,再靠近會吓壞她。
他伸手輕擡着她的頭,小心将自己的手臂從她脖子下抽了出來,其間壓到了她的頭發,她輕皺眉頭嘤咛一聲,換來他渾身上下觸電般的顫栗。
趁着琴嬸兒還沒起床,他從衣帽間随便取了一套衣服就準備去隔壁的次卧洗漱。出門時,一種強烈的罪惡感浮上他的心頭,讓他感覺自己像個事後不願負責的渣男。
安語醒過來的時候身旁早已沒了樓澤玉的身影。她本想撐着到天亮,可樓澤玉的床像是有什麽神奇的魔力,一躺下就困,困就算了,她還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樓澤玉什麽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醒來她也不忘暗罵一句:“大壞蛋!”
她在床頭找到了自己的手機,點了兩下屏幕沒反應,看來是昨晚沒鎖屏直接沒電關機了。
一擡眼,窗邊的沙發上放着一條黑色的連衣裙,大概是樓澤玉知道她來這裏沒有帶換洗衣服,特地為她準備的。
她下床走了過去,準備提着衣架去洗漱的時候,裙子下面竟然還藏着一套白色的內衣。
她提起來看了一下,內衣褲都是基礎款,只有一串很小的Jovan Russell字母作為裝飾。有些驚訝,沒想到樓澤玉這個直男還能有如此貼心的時候。
她邁着步子往浴室走,剛走兩步又停下來,她翻出了那件內衣标簽,上面清楚寫着70C。
她一時納悶兒,他是怎麽知道自己的size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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