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她不慌不忙掏出手?機給琴嬸兒打電話, 問完才知道,樓澤玉已經?非常“好心”地幫她搬家了。

她還以為樓澤玉放棄給她打電話是因為徹底放任她不管,合着是篤定了自?己一定會主動去找他!

很好。

她心裏沖上來一股怒氣, 前兩天被樓奕君呼來喝去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今天又被樓澤玉死死拿捏, 當她是什麽?心情好就施舍給她一個歇腳處,心情不好就直接趕走的流浪狗?

氣憤,委屈,難過一并沖上心頭, 她今天就要找樓澤玉問問清楚!為什麽要讓她如此難堪?!

去白檀灣, 一路高?架,兩個紅綠燈。

所有綠燈亮了還不動的, 突然變道不打轉向?燈的, 超車道上烏龜爬的車主都被她罵了個遍。

素質随身帶, 開車的時候除外?。

她一路開到?白檀灣才剛到?八點,平常這個時候樓澤玉已經?起床了。

她上樓之前就想好了, 不管怎麽樣,這氣勢一定要拿住了,不然以樓澤玉的口?才, 肯定輕輕松松就把自?己繞進去了。

之前琴嬸兒幫她在大門錄入了指紋,她今天直接就打開了門,她也不管房子裏是不是有人, 進門就喊了一聲:“樓澤玉!”

等她喊完才發現, 客廳裏沒有開燈, 稍顯空曠的房子靜悄悄的, 只有廚房透出一點暖光。

琴嬸兒火上的湯鍋飄出陣陣香氣,她手?裏還拿着湯勺, 聽見聲響趕緊跑了出來。

看見安語站在門口?,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麽救世之主。她迎上前,着急說?:“小語你可算是回來了!”

安語微怔,順着琴嬸兒的話問:“琴嬸兒怎麽這麽說??樓澤玉呢?”

琴嬸兒朝樓澤玉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拉着安語就往廚房走,“你跟我來一下?。”

安語有些不知所雲,卻也跟着琴嬸兒到?了廚房,剛站定,就聽琴嬸兒說?:“樓總生病了,昨天就沒去公司,家裏給他準備的飯菜也沒吃幾口?。我說?請醫生他也不讓,我這正好熬了點雞肉粥,你哄着他稍微吃點兒,這不吃東西病哪能好?”

“生病?”安語心頭的怒氣稍緩,卻也不願意真的像琴嬸兒說?的那樣去哄他,生病又不是她造成的,憑什麽要她去照顧?!

琴嬸兒拉着她不肯放手?,說?:“那天你走了之後他們?父子倆大吵了一架,樓總出門一夜未歸,天亮了才回來,結果睡下?沒多久就開始發燒。神志不清的時候一直喊着‘年?年?,年?年?’,你說?說?,好歹樓總也是你哥哥,你生氣歸生氣,你也不能完全不管他吧?”

“喊我做什麽?”安語氣鼓鼓說?:“我被那些人污蔑的時候他又在做什麽?”

琴嬸兒嘆了口?氣,面?露為難道:“琴嬸兒也不懂你們?娛樂圈的事情,但樓總是琴嬸兒一手?帶大的,他什麽性?子琴嬸兒再?清楚不過,樓總從小做事就穩妥,他如果第一時間沒有幫你說?話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難處。”

安語咬了咬唇,還是不滿嘟囔:“他有難處我就一定要理解他嗎?”

琴嬸兒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琴嬸兒不知道樓董那天和你說?了什麽話,可不管他說?什麽,那些話都絕不是樓總的意思。他昨天病成那樣還要讓我去給你搬家,這歸根結底不還是把你當家人看待嗎?這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誰要他幫我搬家了?我才不想住在這裏!”

“好了好了。”琴嬸兒轉身盛了一碗粥交到?她手?裏,“那你心裏不滿,就直接找他問問清楚,有些話說?開了,心裏自?然就沒有隔閡了。行不行?”

安語站在原地沒動,臉上寫滿了不願意。

琴嬸兒看穿她的想法,又變了法子說?:“就算琴嬸兒請你幫幫忙好不好?你知道公司事情那麽多,樓總一天不去公司,工作全都壓到?了林董身上,昨天晚上林董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讓他今天好起來,你說?我要是沒完成任務,是不是就要挨林董的罵了?”

一提到?林阿姨,哪怕百般不願,她還是點了點頭,唯一目的,就是要說?清楚,然後搬出去!

真到?了樓澤玉卧室門口?,她又遲遲不肯開門進去,本來在樓下?已經?醞釀好了情緒,回來聽琴嬸兒這麽一說?她的氣勢突然就矮了一截,再?大的脾氣對一個生病的人發也沒多大意思。

她試探着敲了敲門,裏頭沒有一點聲音,料想他還沒醒,安語轉身就想走,走出兩步又隐隐約約聽見一點聲響,她又倒回去再?敲了一次門。

“進來。”

樓澤玉的聲音很輕,有氣無力的樣子。

有了回應她也不能臨陣退縮,開了門就走了進去。

樓澤玉睡覺的時候對光很敏感,所以他房間的窗簾遮光效果很好,安語進門直接眼前一黑,還好門邊感應燈亮了起來,她才不至于摸瞎。

樓澤玉以為是琴嬸兒進來,掙紮着起了身,說?:“已經?好些了,晚點就去公司。”

安語站在門口?沒動,樓澤玉又問了句:“是琴嬸兒嗎?”

她挪着步子走到?樓澤玉床前,“是我。”

兩人在昏暗的光線裏對視,感應夜燈熄滅,房間重回黑暗。

她看不清樓澤玉的臉卻還是心跳加速,窸窣聲中樓澤玉開了燈。

不過是兩天沒見,樓澤玉就肉眼可見消瘦了幾分,那張臉白得毫無血色,眼底的疲憊掩飾不住。

他從小抵抗力就差,每年?流感時期避免不了要中招,離開他身邊四年?多,倒也有些時候沒有見過他生病的樣子了。

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在見到?他這病怏怏的樣子之後徹底消失了,她端着碗站在床前,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那什麽,你......好點了嗎?琴嬸兒叫我給你送吃的,你要是恢複得差不多了就自?己吃吧。”

樓澤玉沉着臉沒說?話,低垂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睛,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屬于這個夏天的冷。

“為什麽夜不歸宿?”

他的聲音聽來有些沙啞,安語一愣,他又問:“為什麽不接電話?”

“我......”

明明心裏想了很多話,偏偏面?對樓澤玉的質問時她一句都說?不出來。

“我說?過什麽?”他再?一次問。

安語一時沒能明白他的意思,試探着問了句:“什麽說?過什麽?”

他對此表現得很有耐心,重複道:“我說?住在家裏不可以什麽?”

樓澤玉擡眼看着她,燈光從他的頭頂落下?來,烏黑的發絲染了金邊,偏偏那雙眼睛冷得厲害,暖光也融不化眸裏的堅冰。

她愣怔片刻,一字一句回答:“不可以,夜不歸宿。可是......”

“可是什麽?”樓澤玉盯着她,厲聲道:“這個家裏你只需要聽我的話,我讓你走了嗎?”

手?裏的碗好像變得燙手?,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意燙了指尖,心情也跟着煩躁。

“你是在跟我生氣嗎?”她好像在這些質問裏找回了一點理智。

“我不可以生氣嗎?”樓澤玉反問:“方修然和你是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睡在他的家裏?”

莫名一股怒氣沖上心頭,她緊接着問:“那我跟你又是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讓我住在這裏?還......”

“還什麽?”

“還跟我睡在一張床上!”

他移開視線,沉聲說?:“你是我妹妹。”

安語冷笑:“那你告訴我,誰家哥哥成年?以後會跟妹妹睡在一張床上?!”

她的眼前好像有一層朦胧的窗戶紙,伸手?一戳就能捅破,她有那麽一瞬間甚至因為這層窗戶紙的存在心底暗藏激動情緒。可樓澤玉的回答像是一盆冷水澆下?來,讓她徹底恢複了理智。

他說?:“對不起,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兩人沉默對視,良久,安語深吸一口?氣道:“我要搬出去,以後不會麻煩你了。”

樓澤玉想也沒想就回答:“我不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

安語把碗放在床頭櫃上,起身就想走。

樓澤玉快速抓住她的手?腕,加重了語氣重複:“我不同意。”

安語甩開他的手?,不滿質問:“樓澤玉,你為什麽要為難我?我是不是你妹妹你心裏不清楚嗎?不管是從親緣還是法律關系上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什麽這麽熱衷扮演我家長的角色?你是在可憐我嗎?”

樓澤玉瞬間擰緊了眉,“你在說?什麽?”

安語也被他慢一拍的反應影響到?了,怎麽跟她吵架的時候完全不像那天在公司跟高?映寒那樣能言善辯?

情緒被打斷,她也沒法繼續說?什麽狠話,反倒是很冷靜地說?:“我已經?二十三歲了,我要自?力更生,搬出去有利于我事業發展。”

樓澤玉還是重複:“我不同意。”

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安語有氣也不知道該怎麽撒,反而被他這冷冰冰的态度堵在心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安語被他氣得微微發抖,樓澤玉卻突然眉頭緊鎖,擡手?扶額無力靠在床頭。

她被吓了一跳,立刻上前問他:“澤玉哥,你沒事兒吧?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樓澤玉閉着眼,呼吸聲變得沉重而緩慢,只說?:“頭疼。”

她想伸手?去試樓澤玉的體溫,卻被他抓住手?腕,“別?和我吵架了行嗎?”

“好好好,我不說?了。”她坐在床邊試圖扶他躺下?,“那你再?躺躺,我讓琴嬸兒去給你找藥好不好?”

樓澤玉抓着她的手?不放,蒼白的一張臉無端惹人憐愛,樓澤玉也只有在生病的時候才會變得這麽脆弱,而她現在也确實沒辦法和一個還在病中的人計較什麽。

“別?搬出去,行嗎?”他的聲音很輕,甚至被呼吸聲的音量蓋過。

她恨自?己心軟,更恨自?己深愛。

在這雙墨色眼眸的凝望下?她輸得徹徹底底,好像只要他一句話,她就可以忍受無數的謾罵和攻擊。

好了傷疤忘了疼,大概就是說?的她這樣。

可她,好難拒絕。

她沉默着坐在床邊,出神之際,她好像聽到?了一句什麽話。

她恍然回神,轉頭問:“你說?什麽?”

樓澤玉偏過頭不肯再?說?,安語卻不肯放棄,又一次問:“澤玉哥,你剛才說?什麽啊?”

樓澤玉沉沉呼出胸口?濁氣,像是鼓起了勇氣才說?出了那句話。

“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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