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送我

那天晚上孫璐洲做了個夢,夢見周聞深來圖書館來接自己的那晚。

孫璐洲記得那天,周聞深本來約着自己去吃飯,結果那年夏天雨下得很大,周聞深撐着傘過來接他。

周聞深當時沒買車,坐了兩個小時公交來他學校。

圖書館外面的風夾雜着雨一點點的怕打在窗戶玻璃上。孫璐洲偷懶沒帶傘,站在圖書館門口,看着面前的雨幕,看着周聞深撐着傘朝自己走過來。

天空中的雲雨還飄在那兒,自己則一頭紮進了周聞深的傘裏。

周聞深看着他一邊笑一邊給他擦頭發,順帶着說他冒失,孫璐洲就站在那裏只沖着他傻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高興,好像在夢裏,他自從看見周聞深了之後就很高興,他沖着他笑,摟着他的胳膊要帶他去吃飯,順便兩人在夢的結尾還莫名其妙的牽了個手,接了個吻。

孫璐洲是睡到自然醒的,夢裏的那一幕停留在一吻結束後,周聞深看自己的眼神上。

軟得要命。

艹了。

孫璐洲紅着臉蜷在床上,把被子扯過頭頂,呼吸間的熱氣散不開,讓他覺得熱,也覺得臊得慌。

他分明以前做夢也會夢見周聞深,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會夢見這種場景。

雨幕、夜晚、吻。

這三個詞無論怎麽組合在一起都像是一幕偶像劇,而在這場偶像劇裏,他和周聞深成了主角。

羞不羞啊。

孫璐洲在床上踢了好幾下被子,把睡在床尾的貓給吓得直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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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璐洲不情不願的起了床,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手機拿在手上,看着屏幕上昨晚給周聞深發的那句[哦,你也早點休息],就覺得不自在。

策劃的電話也是這個時候打來的,問他今天的劇情拍攝還要不要繼續。

孫璐洲問他:“周聞深怎麽說?”

“我們還沒問周總,”策劃說,“不知道他怎麽打算。”

“那……算了,”孫璐洲想到後面自己給周聞深表白的劇情,又想到那個借位吻,整個人羞得要死,“等過幾天再說。”

“好。”策劃應下。

兩人之後又溝通了一下之後的運營方式,然後便挂了電話。

看起來周聞深還沒跟策劃說要跟他換搭檔的事情,孫璐洲想到這裏笑了下,嘴裏哼着歌的洗漱完後去了公司。

周聞深自然是在的,那人一般情況下從來不缺勤,但孫璐洲沒去找他,只是有點忍不住在周聞深辦公室的門口晃。

他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周聞深目前應該不會輕易的給他換搭檔,或者換賬號運營的形式,但這個事情要不要去跟周聞深仔細談談,他不确定。

換句話說,他不知道在夢見那個吻之後,要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周聞深,好像怎麽樣都很別扭。

“你幹嘛呢?”

辦公室的門是從裏面被拉開的,周聞深看見愣在自己面前的孫璐洲,沒忍住笑了下。

“沒……沒什麽。”孫璐洲偷摸被抓包,站在那裏看着周聞深,挺直了腰板。

“吃早飯了嗎?”周聞深也沒在意那麽多,只出聲問他。

“吃了。”

“吃的什麽?”周聞深問。

“冰箱裏的蛋糕,”孫璐洲說,“再不吃要過期了。”

“行。”周聞深又問他,“咕嚕嚕的貓糧喂了嗎?”

“喂了。”

兩人一問一答走了兩個來回,周聞深看着樣子如常,只是孫璐洲反而有點不敢看他,一擡頭對上周聞深的那雙眼睛又移開。

周聞深沒想逼他,擡手揉了下孫璐洲的頭,“沒事就回去吧,還有工作呢。”

“……哦、哦。”孫璐洲答得愣愣的,他分明看見了周聞深朝着自己伸過來的手,本來是想躲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站在那裏沒動。

孫璐洲離開的時候有些同手同腳,看着有點呆。

周聞深看着他的背影沒忍住笑了聲。

真蠢。

孫璐洲回到位置上的時候還是呆愣的,他不知道為什麽周聞深能那麽自在的跟自己說話,他不是喜歡自己嗎?怎麽能一點都不緊張呢?

孫璐洲趴在桌子上摸了将近一整天的魚,偶爾翻看了另外幾個跟他們同一性質炒cp的賬號。

這個劇情好尴尬。

這個主角不好看。

這個兩個主演隔那麽開是在幹嘛?中間起碼還能塞個北極熊。

孫璐洲邊看邊吐槽,看過去翻過來,還是覺得自己跟周聞深的拍的最好。

怪不得那麽多人看。

孫璐洲看着手機屏幕周聞深的那張臉,沒忍住伸手點了點,屏幕上出現了系統自帶的紅心,像是在對着屏幕裏的人表白。

啧。

孫璐洲做賊心虛,沒忍住又把紅心給取消了。

“洲哥看什麽呢?”身後有人問了,“都到下班的點了,周總都走了,你怎麽還在這兒?”

孫璐洲跟周聞深住在一起,這在公司裏不是秘密。

“他走了?”孫璐洲問了,話說出口了才反應過來周聞深不跟自己住一起了,孫璐洲清了下自己的位置,“那我也走了。”

他們公司不興加班,出公司正巧飯點,對面商場底下負一樓剛好是一個美食城。孫璐洲又不會做飯,幹脆過去點了個五谷魚粉坐下吃。

只是吃粉的時候腦子裏也想着周聞深。

孫璐洲壓根搞不清自己這一整天腦子裏的那堆破事,要換到以前,他就是追別人女孩是也不會一整天都想着對方。

關鍵是,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純情的給視頻點個贊都害怕被別人發現。

孫璐洲悶悶不樂的吃完了東西準備走,結果上到一樓商場時碰見了岳擎。

“你怎麽在這兒?”孫璐洲上去跟他打了個招呼。

“哦,”岳擎見是他笑了下,“我來找聞深的。”

“他不是回去了嗎?”孫璐洲說。

“沒有,我約他吃飯。”岳擎說到這裏,眯着眼睛看了下孫璐洲。

“那他人呢?”

“你猜?”

岳擎看着孫璐洲在自己面前猜周聞深去向的樣子,眉眼裏一直在笑。

他今天約周聞深的理由很簡單,給那人相親。

表面上看着是他叫周聞深一起吃飯,實際上是他帶了個朋友來跟周聞深一起,等三人坐下後,他找了個理由就準備走,只是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巧碰見了孫璐洲。

周聞深那人一項講理的,就算他岳擎真的跑了,那人也會安安穩穩的坐下把一頓飯吃完。

這點岳擎壓根不擔心,了不起就是被周聞深念叨一頓。

但這個消息對孫璐洲來說,就不一定了。

“他去廁所了?去停車了?還是去點菜了?”

孫璐洲站在岳擎面前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說了一遍,可就是不見岳擎答複,整個人不免有些急躁,問他:“周聞深到底去哪了?”

“他在三樓的那家旺角西餐廳,”岳擎眉眼帶笑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孫璐洲,“我給他安排了場相親。”

“相親?”孫璐洲愣了下,頓了頓,問他,“周聞深同意的嗎?”

“算吧。”岳擎淡淡道。

反正那人當時給他的話是“再說吧”,應該算是半默認。

孫璐洲聽見這個消息沒說話了,他手裏捏着手機的手緊了幾分,扯了抹笑出來,“哦,這樣啊。”

孫璐洲沒有跟岳擎寒暄的打算,他本來跟岳擎就不熟,自然也沒什麽理由再跟那人交流。

只是快走出商場的時候,孫璐洲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刮了風。孫璐洲本來就是個不喜歡帶傘的性子,可分明是不大的雨,他就是不想往外走了。

他想給周聞深打電話,讓那人來接自己,讓那人舉着傘過來,他還是可以像夢一樣的跑進他的傘下,沖着那人傻樂。

只是,現在可能不行,周聞深在相親。

憑什麽啊?他昨天才跟自己表白,說會聽自己的話,今天還問他吃沒吃早飯,摸他的頭,憑什麽他要去跟別人相親?

外面有陸陸續續跑進商場避雨的人,他們有的撞到了孫璐洲的胳膊,有的身上帶着雨水把孫璐洲的衣服打濕。

孫璐洲看着外面的雨幕,沒忍住一頭紮了進去。

他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生氣,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周聞深。

但他就是覺得憋得慌,胸口有些氣悶,一想到以後周聞深會聽別人的話,摸別人的頭,舉着傘接別人去吃飯就覺得難受。

秋雨順着風飄進孫璐洲的衣領裏,凍得他覺得冷。

“滴滴——”

面前有輛車停了下來沖着他按喇叭,是岳擎。

那人看着孫璐洲站在路邊的樣子問他:“要我送你嗎?”

孫璐洲現在的模樣絕對算不上好看,眼角有些紅,被雨水打濕了的發貼在了額前,看上去莫名有點狼狽。

岳擎心裏打鼓,又問了孫璐洲一遍:“要我送你嗎?”

孫璐洲沉默着,他看着面前的岳擎,攥緊了自己單肩包的肩帶。

“不用了。”

這是孫璐洲給岳擎的答複,而話音剛落,他便朝着他跑來的方向重新回到了商場裏。

他身上濕漉漉的,頭發上在滴水,哪怕是深秋他穿得衣服也不多,此時就算有商場裏暖氣他也還是覺得冷。

身上跟心裏都是冷的。

他撐着一口氣朝着三樓的電梯跑,沒有直達他便走扶手電梯,一路往上跑。

他想問問周聞深說喜歡他到底是真是假,說會聽自己的話到底算不算數,問問他為什麽要跟別人相親,是不是不準備喜歡自己了。

有水從眼角邊劃過去,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孫璐洲胡亂伸手抹了,沒有理會旺角西餐廳服務員問他有沒有預定的話,直接往裏走,然後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周聞深以及他的相親對象。

周聞深背對着他,像極了之前他們拍的那場戲。

只是環境變了,角色對調。

而在這一瞬,孫璐洲突然就明白了那天在視頻裏看到的周聞深的表情。

因為這種場景,真的叫人難過又壓抑,簡直令人窒息。

但他不是周聞深。

他是來問他問題的,是來找他對峙的,是來确定周聞深還喜不喜歡自己的。

孫璐洲朝着周聞深的方向走了。

一步。

兩步。

三步。

他走到了桌邊,叫停了那位相親對象的話,看着坐在那裏的周聞深。

只是目光相對的那一秒,他覺得自己狼狽又可憐,分明是來質問的,卻沒有一點底氣。

因為他沒有身份,他們沒有朋友之外的身份。

“你怎麽來了?”

先說話的是周聞深,那人看着孫璐洲一副落湯雞的模樣想伸手把人摟過來,卻被孫璐洲躲了一下,伸過去的手僵在半空。

“周聞深。”孫璐洲吸了下鼻子,叫他。

他分明有好多話想問他,想問他喜不喜歡自己,想問他為什麽要相親,想問他以後他們的賬號到底需不需要轉型,他還會不會跟自己搭戲。

可這些問題他好像說不出口。

因為他跟周聞深目前而言只是關系比較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

這個稱呼,莫名讓孫璐洲想哭。

于是那些質問他都問不出口,那些話只能被他咽回去。

他只能問周聞深一個朋友之間能問的問題,一個沒有越界也不會讓人難堪的問題。

“周聞深,”孫璐洲沖着周聞深笑了下,嘴角咧開,抹了下從頭發上留下的水珠,問他,“外面下雨了,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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